多夢春 晉江文學城獨家
半夏小說獨家
宋囈歡即將迎來她的二十大壽。
可惜的是,她的大壽隻能居家中度過。一週前,宋囈歡所在小區出現一例,整個小區都被封鎖隔離。
這也間接導致她的唯二兩件生日禮物都出了岔子。
第一件生日禮物是室友果果送的,目前滯留在快遞集散中心,得等她們解封再拿。
但她已經知道禮物是什麼,是個不易見光的粉色矽膠製品。
另一件生日禮物正在電話裡大吼大叫,主旨是罵她。
“我再問你一次,你出不出來?”王亞帥異常憤怒。
“說了八百次,出不來。”
“宋囈歡,你耍你爹呢??”王亞帥吼得跟要從電話裡爬出來似的。
“快彆咒自己,我初二那年我爸就走了。”宋囈歡一撩額角明豔的粉色碎發,淡定地說。
王亞帥被她氣得不輕,嗓門高一度:“老子坐了十五小時火車!換特麼乘三趟,你現在跟我說你出不來了???”
宋囈歡翹著二郎腿,依然不說人話:“老子不還是爹的意思嗎?快呸呸。”
王亞帥的聲音被電波扯得變形,噴火龍似的:“宋囈歡!!你要死啊!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今晚八點西街速8酒店,你最好準時出現!!”
宋囈歡也被他嚷得火大,啪地結束通話電話。
電話剛掛,王亞帥就給她發了許多條微信,點進去一看,全是支付截圖。
【房費一天105,現在退不了,算上我往返路費打車費加起來932,你趕緊轉我。】
宋囈歡本來不想理他,可他好死不死又發來一條轉發訊息。
那是他們三週前的聊天記錄,他合並起來轉發給她。宋囈歡完全記得自己當時跟他都聊了些什麼,但還是點進去。
w:【真不想見我嗎?我票都買咯!】
白日夢:【好吧我攤牌,我想見你。】
接下來是王亞帥發的好幾張截圖,當時發的倒不是支付截圖,而是訂好的車票、酒店等等,都沒截到金額。
白日夢:【啊!!!我有點緊張。】
w:【我也緊張,上次見麵還是五年前初中畢業典禮,我們都還是小屁孩呢。】
白日夢:【那這次見麵成年了,能先親嗎?】
w:【這麼聊?你都給我整不會了。】
配上臉紅表情。
話是說得純情,但他車票買的是晚七點到火車站,約的是晚八點速8酒店。
王亞帥是她初中班草,她暗戀的第一個人。
她給自己選的生日禮物,是跟初戀見麵、約會、聊天,順利的話,做/愛。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頭一次約人,不夠嫻熟,沒能條分縷析地給他寫個步驟一二三,他才自然地跳過前三步,直奔主題去了。
居家給了她體麵的拒絕理由,可這人還硬是趕過來找她,這會兒人已經在高鐵上了。
宋囈歡看完他轉發的聊天記錄,退出去纔看到他又發了一句:【你發完騷就不管了是吧?賤不賤啊。】
她其實不想再理他來著,可騷、賤二字太過刺眼。縱使她再怎麼臉皮厚,再怎麼不在意彆人眼光,也能被這兩個字扇個正著,臉上火辣辣地燙。
w:【今晚八點,你不來就把錢轉我!】
接著發來個收款碼。
白日夢:【轉完了。】
w:【哪轉了??】
白日夢:【耍你呢。】
w:【宋囈歡你要死啊!!今晚八點你必須出現!!】
宋囈歡冷笑一聲,飛快打字,一條接一條:【今晚八點是吧?】
【沒問題。】
【你就當我死了,出現不了但我可以出殯。晚八點你床邊必有個女鬼,我就算去不了也派彆人找你去。】
發完,她將人電話微信企鵝號全拉黑。
室友果果探頭進來,“囈歡,我們半小時後下樓!”
被她一叫,宋囈歡纔回過神來,“哦哦,知道啦。”
“你怎麼啦?”果果走進來,“誰給你打電話?嗓門那麼大,我在門口都聽見了。”
“亞醜。”她皺眉,“聊的時候得體溫柔,怎麼一聊到…聊到那個就跟原始人似的,脫的到底是衣服還是人皮?”
“不是那個,是性。”果果摸摸她的頭,毫不留情地嘲笑她,“還說要睡個帥哥呢,你怎麼連這個字都不好意思說?”
宋囈歡在這件事上也很矛盾,一方麵想吃點好的,一方麵覺著不好意思。
但總歸還是想吃點好的。
“半小時後下樓啊,彆忘了。”果果關門出去。
沒等她緩口氣,又收到條私信,還是小熊:【夢夢,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爸媽電話都被打爆,我現在都不敢出門。】
宋囈歡主業是某站的唱見,ip叫“我不說夢話”,小熊是她眾多粉絲之一。
她的粉絲最近在跟另一位up主的粉絲撕逼大戰,小熊就是被這場撕逼大戰波及,個人資訊被掛得全網都是。
小熊給她發來一張截圖,未接來電99
。
【我現在都沒辦法開機,騷擾電話根本不停。】
宋囈歡趕緊給小熊吃定心丸:【我來解決。】
她先在粉絲群裡掛公告,提醒大家彆再吵架,先去舉報那些爆小熊個人資訊的帖子。
接著,她聯係某站的運營,請她幫忙找平台刪帖。
做完這些,才又收到小熊的訊息:【夢夢,你真要硬剛對麵蒸煮嗎?餘燼粉絲量級比你大,要麼彆找他了吧,資訊刪掉就行了。】
餘燼就是撕逼大戰的另一方,也是個音樂up主,主要是發些原創作編曲的視訊。
這人腦子有大病。
宋囈歡回:【你都被扒成這樣了你還擔心我?自己永遠排第一,排在偶像前麵,好嗎妹妹!】
【知道了,夢夢。】
餘燼腦子有病,且病得不輕。
撕逼大戰就是餘燼挑起來的。
她某次分享動態,隨手拍午餐照,右下角不小心拍到半幅譜。那是她扒下來改過譜,練琴用的。
餘燼的粉絲眼尖,認出她扒譜的是他的作品,紛紛在宋囈歡的動態下圈餘燼,配文:燼子實火,遍地結果。
本來是挺好的聯動機會,宋囈歡主動給他發私信致歉,也提出要不要合作。
誰知餘燼這王八蛋壓根沒回,跟吃了槍藥似的,沒理會粉絲的熱心,單獨發條動態。
沒指名沒道姓,但就是掛她。
餘燼將那半幅圖裡她改動過的音階圈出來,配文:彆圈我了,我寫不出這麼不合樂理的玩意兒。
宋囈歡非常有路人緣,開朗活潑,粉毛圓臉,像塊香香軟軟的小蛋糕,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餘燼此話一出,宋囈歡的粉絲集體炸毛,以小熊為首,紛紛去他評論區衝鋒陷陣。
唯愛夢夢:【我們夢夢招你惹你了,就瘋狗似的咬上來。】
aaa龍:【爺真是笑了。再怎麼不入流,也好歹是個唱見,不懂改譜是多冒犯的行為?粉隨蒸煮啊,蒸煮花上雕屎,粉絲滿嘴噴糞啊。】
唯愛夢夢:【你們纔是粉隨蒸煮,蒸煮惡臭沒禮貌,一個兩個都醃入味了!】
吵來吵去,二次戰火蔓延至三次,餘燼的粉絲開盒她粉絲小熊,小熊的資訊被掛的全網都是,騷擾電話不間斷地打過來。
鬨成這樣,餘燼反倒沒什麼動靜,不知道躲在哪裝死。
宋囈歡開啟大眼軟體,選擇大號“我不說夢話”,開始激情編輯微博。
餘燼
一事起一是畢,我們兩個的事,我們自己解決,彆影響粉絲的三次現生。
也請你管好你自己的破粉絲,要開盒有本事來開我,欺負小妹妹算怎麼回事?
道歉也好,對罵也罷,我們來,彆躲在粉絲後麵裝聾作啞。
微博很快編輯好,她毫不猶豫地發出去。
“囈歡!!叫我們下樓啦!!”室友果果隔著門,嗷一嗓子。
光顧著寫微博,都忘記這回事了,宋囈歡連忙起身,將罵戰擱在一邊,喊:“啊啊啊啊啊等我等我,我得換衣服啊啊啊!”
果果推開門,笑她:“你戴上口罩帽子,穿惡心點沒關係。”
正值南方早春,宋囈歡下身七彩毛毛襪裹著灰色秋褲,上身姹紫嫣紅套頭波點家居服,配上淩亂的粉毛,這身任誰看,都得歎一句惡心。
“不行不行不行!給我三分鐘!這點自我修養,我還是得有!”她說。
果果笑她:“一日小偶像,終身都敬業啊你。”
宋囈歡說話算話,三分鐘後,她已經像個人樣地跟果果一起等電梯。
“哎。”果果湊到她耳邊,“快看隔壁那對帥gay!”
她們住五樓,一梯兩戶,隔壁住著兩個男人,一位高高帥帥,一位矮矮帥帥。
宋囈歡小聲喟歎:“真的有點帥。”
“太可惜了,要不是gay,你也不用舍近求遠。”果果壞笑著湊過來,“就近應睡儘睡。”
宋囈歡手忙腳亂地捂她嘴。
倒不是她倆腐眼看人基,主要是這兩個人肢體動作實在透著某種親密。
矮帥那位回身關門,走進電梯廳,而高帥那位戴著細框淺色墨鏡,手搭在他肩上,跟他並肩走。
高帥那位碎發很長,有幾根垂下來,落到墨鏡裡,幾乎擋眼睛。墨鏡口罩都遮不住他優越的五官,還平添些生人勿近的氣息。
進電梯後,宋囈歡和果果擠在後方角落,正大光明地偷看。
她比個拇指,果果口型跟她說磕到了。
下午三點,正是太陽毒辣的時候,人群挺默契地背對太陽站著,像漫山遍野的向日葵,長反了那種。
宋囈歡和果果站在隊伍中間,隻恨自己沒想起來拿傘。
“嗯?他不曬嗎?”宋囈歡偷偷指指麵前高帥那位,小聲嘀咕。
他是眾多向日葵中唯一麵朝太陽的那株,黑發泛起光澤。
果果雙手呈帽沿狀,擋著臉咬牙:“把這些曬不黑的人都拉出去斬立絕!”
很快排到他們,高帥哥的胳膊依然搭在矮帥哥的胳膊上,貼得挺近,全然不顧周遭姑娘們瞪得快掉出來的眼珠子。
風一吹,啪嗒一聲,某個小薄片掉在她們麵前。
是一張身份證。
宋囈歡好奇地看過去,接著低低吸口氣。看起來是那位高帥哥露全臉的證件照,露額頭的造型。好看得非常具體,立體銳利。
“那個你身份證掉了。”宋囈歡彎腰歪頭去讀上麵的字,“遲,遲燃!”
遲燃沒回頭,動都沒動,跟喊的不是他似的。
反倒是矮帥哥回頭撿起來,挺開朗地回頭衝她們一笑:“謝謝啊。”
遲燃的胳膊在他蹲下時短暫地離開他肩膀,在他站直後又搭回去,依然沒回頭。
宋囈歡:“不客氣,鄰居嘛。”
一年來首次對話的鄰居一號,和一年來都沒對上目光的鄰居二號。
矮帥哥回頭講話的時候,遲燃依然麵朝前方,唯有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手肘幾乎戳著他脖頸。
矮帥哥好脾氣地笑:“對哦,我們是對門鄰居。你倆是誌願者吧?謝謝你們幫忙拿拚團的東西。”
果果也禮貌回:“不客氣。”
直到對話終止,那個叫遲燃的都沒回頭,更沒給她們半個眼神或是表情。
宋囈歡眯眼盯著他被碎發複蓋的後腦勺,撇撇嘴角。
關上家門,果果嗷地大吼:“我恨呐!!!!帥哥為什麼都喜歡帥哥啊啊啊!!!”
宋囈歡回憶片刻,也跟著吼:“我恨啊!!帥哥為什麼都這麼高冷!!這麼沒禮貌!!”
倆人邊噴酒精,邊疊聲笑起來。
“我團了蔬菜大禮包,今晚開盲盒。”果果說,“冰箱裡還有肉嗎?我好饞肉。”
宋囈歡笑:“還有半斤豬裡脊,今晚燒一半?”
“啊!!囈歡小廚娘我愛你啊啊啊啊!”果果拽著她晃來晃去,“電瓶車鑰匙呢?我拿菜去,我們這棟一共五份,我得用車。”
宋囈歡將鑰匙丟給她:“拿不動吧,我陪你去?”
“算了吧,本來車就小,你還要占地方。”果果毫不客氣地回絕,戴上頭盔出發。
等果果走人,宋囈歡回到電腦前刷動態,半小時過去,沒人回複。
餘燼最後上線時間恰好是半小時前,不知是恰好沒看到,還是看到了但懶得回。
她退出頁麵,開啟某個撈魚打怪的單機遊戲,剛點開始,就聽到遊戲配樂中混著熟悉的鋼琴曲。
隔壁某位帥哥鄰居又開始了?
她關掉遊戲,屏息去聽,鋼琴曲緩緩流淌。
窗外日光正盛,透過窗子照進來,能看見細小的、緩緩流動的塵埃。早春的樹還沒長出葉子,但一眼望去,棕褐的枝乾點綴寸寸綠意。
曲調有生命般地躍上枝椏,和光同塵,自由也堅韌。
是icar。
這是首很費手的鋼琴曲,但演奏那位技法純熟,遊刃有餘,給這首本就自由的歌平添一種隨性,那種活到哪算哪的隨性。
她閉眼聽了半天才衝到廚房最佳欣賞位,想起來掏出手機給果果發訊息:【廚房音樂會又開始啦,速歸!】
然而沒等果果回複,隔壁的音樂就停下。
叮咚。
臥室電腦響了一聲,是動態回複的提示音。
提示音比早八的鬨鐘還討厭。
耀眼的日光瞬間變成酣睡時忽然開啟的白熾燈,細微的塵埃變成迎風啃到的一嘴塵土,外麵的樹枝都張牙舞爪起來。
宋囈歡笑意瞬間消失,手指掰得哢哢作響,攥著拳頭,邁著憤怒傑瑞的腳步奔回臥室。
她劈裡啪啦地輸入開機密碼,手指靈活有力,鍵盤不堪重負地脆響。
餘燼果然回複了她的動態,還拆開回了好幾條,這簡直比回一條長篇大論的回懟更讓人生氣。
這樣顯得他輕蔑,不重視。
宋囈歡咬牙切齒地攥著拳頭。
餘燼連回三條:
【裝聾作啞?道歉?】
【你通篇共計八十三個字,我通讀全篇,就沒找見“對不起”三個字。】
【我哪是裝聾作啞啊,我可能是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