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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夢春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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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漸晚,客廳漸漸蒙上暮色,隨著夕陽西下越發昏暗。沒有開燈,遲燃的神色藏入晦暗處,看不清楚。

在這樣的環境下與體型力量遠勝於她的男人獨處,本該是件讓人不安的事。

但遲燃不同,他總是微微垂著頭,對什麼都漠不關心似的。他這人所有的溫柔與體貼都藏在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淡之下,反倒讓人覺得安全。

他懶懶地靠在沙發上,聲音很低:“慢慢說,聽著呢。”

宋囈歡徒有滿腔傾訴欲,不知從何倒起。果果搬走的無奈不捨,獨自呆著的孤單沮喪,對王女士的埋怨與不敢埋怨,還有永遠圍繞著她的迷茫…

這些混雜著的感受彼此交織纏繞,一團亂麻似的堆在胸口,擁堵著。

可他一句慢慢說,她就真的慢下來,自亂麻中捋出頭緒,緩緩地說:“我好像…真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你沒說錯。”

“我是從家裡跑出來的,我之前跟你說過吧?我媽…對我的保護欲有點過頭。我可能叛逆的有點兒晚,跑出來之後,基本就是我媽不讓我乾什麼,我就乾什麼…”宋囈歡慢吞吞地捏著粉色漂亮貝果,感覺有點可惜,轉頭問他,“你吃飯了嗎?”

“…你吃不完?你吃那點都不夠胃蠕動一個八拍的。”遲燃伸手,“吃不完給我。”

貝果掰成兩半,她遞給他一半:“這半我沒咬過。”

“嗯。”遲燃說,“咬過也沒關…”

都沒等他說完,宋囈歡就把手裡那塊換給他,“那給你咬過的。”

遲燃:“?”

宋囈歡心情忽然一鬆,笑起來:“我就檢驗一下你是不是客套,假客套要付出代價。”

“…你有時候真的很氣人。”遲燃沒計較,開始吃她剩下的貝果,說回正題,“你媽媽她…都不讓你乾什麼?”

“那我得給你列個清單了,”宋囈歡半開玩笑地說,“能一路唸到明天早上去。”

遲燃沒笑,咀嚼著貝果,等著她回答。

宋囈歡從貝果上撕下一小塊,放進嘴裡慢慢嚼,“比較危險,或者影響…健康的事,她基本都不讓我乾。就比如…我們第一次遇上那個小偶像舞台,她當天就幫我解約了,因為她覺得地下室空氣不好,舞台上的那些噴霧裝置什麼的也不安全。”

“還有就是…我從小到大都沒什麼朋友,果果是第一個。”她想了想又搖搖頭,“不過這個也不全怪她…”

“你這人沒朋友?”遲燃問。

這什麼話。

宋囈歡多少有些被冒犯到,她想也沒想地反問:“你朋友多?你天天呆在家裡不出門是因為朋友太多嗎?”

遲燃被她懟得愣了愣,氣笑了:“你這嘴…捐了都沒人要。”

“彼此彼此。”宋囈歡瞪著他。

“不是那意思。”遲燃拿貝果磨著牙,耐著性子解釋,“你這性格,我總以為你有很多朋友…你之前為了果果來砸門的時候我就這麼覺著了。”

宋囈歡眨眨眼,剛懟完人家,被誇得有些尷尬。

“後悔吧?沒對你呂洞賓哥哥態度好點。”遲燃笑著說,“你呂洞賓哥哥確實沒什麼朋友,算下來都湊不齊八個一起過海。”

“你罵誰狗呢!”她狠狠剜他一眼。

“我總覺著你是班裡那種招招手能叫出去一幫姑孃的人。”他說。

“差不多是我…小學的時候吧,我們班鬨紅眼病,過半同學都感染。我哪懂什麼叫傳染,一直沒跟我媽說,我媽知道我跟半屋子紅眼病一起待了好幾天,當場炸了…從班裡鬨到校長室,要不攔著她能鬨到教育局…”

她苦笑著說:“我家在小地方的縣城,鎮上一共就那麼幾所學校,我媽這麼一鬨,我就成了遠近聞名的瓷器娃娃,哪還有人敢跟我玩。”

遲燃咀嚼的動作停下,伸手似乎想拍拍她,但最終還是放下。

“我初中的時候在2班,我們班有個自閉症男生。”她沒心沒肺地笑笑,“怎麼說呢,我們班同學怎麼照顧那位自閉症,就怎麼照顧我,跟倆吉祥物似的。”

遲燃說:“我開始還覺得,你這人完全不在意彆人的眼光…你要是在意,估計會過得更痛苦吧。”

“痛苦算不上吧。”她說,“就有點遺憾,上一場學,成績不好,唱歌也就唱著玩,沒有朋友,戀愛更是沒談上。好像當學生的日子複製貼上似的,就滑過去了。”

遲燃問:“你現在還這麼想嗎?”

“想什麼?”沒頭沒尾的她沒懂。

“想把你媽媽不讓做的事做個遍。”他說。

“對!”宋囈歡毫不猶豫地說,“先做再說,不試試怎麼知道我想不想?”

遲燃靜默許久,點點頭,“不愧是你。”

日落西沉,窗外的光線不斷收窄,逐漸自客廳中撤出去。彷彿每次眨眼呼吸之間,周遭都會微不可查地暗幾分。

暮色蓋上來,將他們融在一處。

遲燃的輪廓越發模糊,隨呼吸的節奏在昏黃視野中微晃。

宋囈歡望過去,視線無法捕捉到具體的人。

氛圍有些曖昧。

不是從天黑這一刻開始,而是更早。也許從分享那個粉色玫瑰味道的貝果開始,也許更早,從他答應留下來陪她開始。

她倒空滿腹煩悶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點。

遲燃用拇指關節摩擦鼻背,衣料在黑暗中窸窣作響,這種更加曖昧的聲音響起,他動作就僵住。

黑暗滋長不可見光的勇氣,宋囈歡忽然開口:“我說我想試,包括我的生日願望。”

遲燃很大幅度地偏偏頭,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

“或者至少能不能接個吻?”她繼續說,“你還欠我個生日禮…”

遲燃猛地攥住手機,螢幕照亮他帶些怒意的臉。

“沒完了是吧?”

宋囈歡秒慫:“好吧,好吧。”

那天在錄音室裡,遲燃湊近嚇唬她,還嘲笑她虛張聲勢,占儘上風。按理說這件事今天她重新提起來,他沒什麼再生氣的理由。

就算要惱羞成怒,也應該是她來惱,她來羞,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等到被喚醒的螢幕再次暗下去,室內唯餘靜謐黑夜,遲燃纔再次開口:

“其他的,說說看。”

還讓她許願?

宋囈歡眼珠一轉,歪頭說:“其實親一下也行,不接吻的話。”

“我就多餘問你!”

這下遲燃聲音徹底帶上怒意與不耐煩,說著就要起身。

宋囈歡連忙探出身子去攔,黑暗中看不清楚,她右手一伸剛好抓住他手。

抓住他的瞬間,她膝蓋一滑,整個人重心不穩地從沙發往地上掉。

她左手也趕忙抓上去,雙手攥住他手腕,整個人吊在他胳膊上,拚命穩住身體。

遲燃很快反應過來她是要摔,反手攥住她的手。他左臂用力撐住,右手墊在她雙腕下,輕輕一擡,將人穩穩地扶回沙發上。

“…我收回之前的話,不出門也能健身。”她說,“畢竟可以救人。”

“還不老實嗎?”他聽起來更加生氣。

她討饒:“……特彆老實”。”

遲燃沒有再走,鬆開她,坐回沙發上。

他右手食指和中指疊在一起碾了碾,反複確認觸感後,才問:“你缺鈣吧?手指那麼軟。”

宋囈歡心虛地摸摸鼻子,“有點吧。”

“要再給你次機會嗎?”他警告,“好好說。”

宋囈歡點頭如小雞啄米,“要要要要要!”

他坐在她旁邊,“說吧。”

“嗯…我其實有點想去爬山,我還沒爬過山呢。”宋囈歡說,“本來想讓果果陪我去來著…不過你也不出門…”

她邊說邊湊近些,偷偷端詳遲燃的神情,他看起來依然很不耐煩,皺眉深呼吸。

他沒直接回答,而是問:“彆的呢。”

宋囈歡想了想,繼續說:“月底有個草坪音樂節,我讓運營幫我報名來著…不過這個跟你關係好像也不大…”

她想了又想,實在沒想出什麼需要遲燃幫忙實現的願望,——除了他不讓提那個。

…不過話說回來,他為什麼不讓提,他氣什麼呢?

他氣得呼吸都急促起來了。

黑暗中,遲燃突然將手伸到她麵前,帶起一陣窸窣的響和細微的風。

他說:“臉放上來。”

“給我擦眼淚?”宋囈歡茫然地說,“我就沒哭。”

“親你。”他手依然伸著,“願意…就放上來。”

宋囈歡呆呆地盯著他,準確來說,隻盯著他所在的那一片朦朧的黑夜,有點懵。

遲燃上一秒還看起來極其生氣,恨不得甩手走人,這一秒忽然…

她隻來得及想到這裡,下巴就已經誠實地湊過去,擱在他手心。擱上去的瞬間,遲燃手指收緊,扣住她的下頜。

他手比她臉還大,攏上來,食指按到她的耳朵前麵的耳屏,心跳聲便震得她發暈。其中還夾雜著呼吸聲,分不清是誰的。

他拇指自她臉頰滑向唇角,細細地摩挲。他的臉漸漸占據全部視野,溫熱的呼吸帶點玫瑰貝果的清甜,越近越燙,他低頭…

……吻在她發頂。

隻是這樣?

她擡眼看他近在咫尺的臉,睫毛觸碰他的臉頰,他癢得微微偏頭。

不隻是這樣。

他的唇沒有離開,而是順著鼻梁、顴骨、臉頰…溫熱的吻與呼吸輪流開道,緩緩向下——

落在她的嘴角。

他有些懊惱地退開來,拇指輾轉摩挲她的嘴唇,確認位置後,再次垂頭吻下來。

柔軟的唇落下來的瞬間,她所有感官都凝聚在兩片唇瓣上,微微張著嘴巴,不知道該怎麼做。

遲燃的吻柔軟而又…乾燥。他僅僅是用唇推擠研磨她的,時而輕輕抿住,時而啄吻。他的齒與舌安分地原地待命,唯有唇寸寸貼合,又輾轉廝磨。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鬆木蜂巢混合的香氣隨呼吸一陣一陣地飄過來,又被體溫蒸騰撲向她的臉。

熱。

熱意自他的身體經由緊貼的唇,緩緩渡過來,蒸汽似的鋪滿她的每一寸麵板。是種非常怪異的熱意,類似打造影劑時那種從五臟六腑沁出熱意的感覺,但美妙得多。

明明是乾燥的吻,卻帶來許多潮熱。

遲燃的呼吸逐漸占滿她的耳朵,就在呼吸聲大到快要蓋住她心跳的時候,他忽地退開來。

宋囈歡下巴擱在他手上,脖頸忘記用力,愣了好一會兒。

他也默默地托著,鉗著她臉頰的手力道很重,他鬆開些,她才意識到牙關被箍得痠痛。

遲燃剛剛親……不對,這應該算是接吻了吧?

對,接吻。

儘管算不上熱吻,僅僅是貼來貼去,但這依然是接吻。

宋囈歡在他貼過來的那一秒便投入進去,沉浸在吻裡,沒來得及細想。可接吻前一秒,他明明還在生氣,還不讓她提接吻二字……這人這麼矛盾嗎?

她腦細胞被蒸得活性降低,就這麼直接地問出來:“那我剛才說想接吻,你那麼生氣乾嘛?不讓我說,但是能做嗎…嘶!”

鉗著她的手猛地發力,她臉被捏得嘟起來,痛呼都含含糊糊的,喊不清楚。

遲燃氣極了似的,反倒笑起來。

“鬆手鬆手!!”

她含糊地說著,去拍他的手背。

他力道鬆下來,沒徹底放開她,將人拉近,鼻尖對鼻尖。

被那雙灰濛濛的、美得近乎脆弱的眼睛裝著,宋囈歡又問一次:“…你氣什麼呢?”

他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呼吸又混亂起來,鼻尖對著鼻尖作為錨點,他偏頭去找她的唇。

“氣我自己薄弱的意誌力。”他說,“就算這樣,還是想…”

就算這樣,是什麼樣?

宋囈歡繃著唇,都忘了怎麼說話,閉著嘴巴小聲地問:“嗯?”

“我想…吻你。”

最後兩個字含糊地飄出來,她不是聽到的,而是感受到,用舌尖。他舌尖輕輕抵住她的,後撤又點在她的上顎,尾音收攏在她的口腔裡。

濕潤的唇舌交錯相貼,熱意升騰,自背脊向上攀著,彙入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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