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夢春 第 33 章
宋囈歡將臉埋在遲燃的胸口，被那股鬆木氣息包圍，她完全不想分開。
遲燃沒再說話，隻是擡手輕輕按在她後腦，五指伸進發間，輕輕地摩挲著。
在這種哄小朋友動作的安撫下，宋囈歡死死攥著他衣擺的手慢慢鬆開。
她長長地吐出口氣。
遲燃擡手在她頭頂按一下，半開玩笑地說：“不許哭，這裡好多人。”
宋囈歡擡頭，有氣無力地嗆他：“哭什麼哭。”
遲燃笑著摸摸她的臉，沒說什麼，默默將快要融化的甜筒吃完。
“你舉著甜筒來接我，結果是給你自己吃的嗎？”她皺眉問。
“嗯，好吃。”他歪頭笑得很欠揍。
宋囈歡不能吃甜筒這種又涼又油的東西，但不能吃和沒得吃不是一回事。
貪心講什麼道理。
自私講什麼道理。
她忽然就有些沮喪。
宋囈歡在他手臂上錘一下，“你怎麼這樣！”
“這是對你耽擱排練的懲罰。”
遲燃絲毫沒有給她買甜筒的意思，將手撐在她頭頂，笑著說：“帶路，車在b1，錢宇開車去了。”
“哦。”
宋囈歡任由他撐著，帶著他往電梯走。
但遲燃沒老老實實地跟她走，將她拉回來，麵對他。
他撐在她頭頂的手微微用力，她不由得擡起頭。
“乾什”
她話沒說完，遲燃便微微俯身，吻住她。
他唇舌微涼，帶點清爽的甜，探入她齒間，溫度差隨動作越來越小。
宋囈歡毫無防備地被他這樣吻住，所有理智和感官都融化，沉浸進去。
冰涼涼甜絲絲的舌尖抵過來，細微的感受緩緩暈染，在身體裡蔓延開來……
繾綣親昵的吻結束，宋囈歡纔想起來，她們身在人來人往的出站廳。
“啊！你剛才還說好多人！”宋囈歡不由分說將他的墨鏡扯下來戴在臉上。
“我又看不見。”遲燃任由她搶走偽裝，撐著她的頭，偏頭笑著，泛灰的眼隱約閃著光澤。
坐在車上的時候，宋囈歡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遲燃剛才什麼都沒問。
對她來說，他不問明明是好事，是值得鬆口氣的事。
可怎麼還是感到沮喪呢。
大概是因為自私吧。
“後座那琴是順路從公司拿回來的，不是我棒打鴛鴦啊。”錢宇解鎖車子，討饒道，“宋神你坐副駕還是後麵？坐後麵就得扶著琴，開車可能會倒。”
遲燃順著車身摸到後座車門，拉開來坐進去，探頭笑著說：“這琴也脆，手勁大的坐副駕吧。”
宋囈歡也沒爭辯，在副駕上坐好。
路上不算堵，二十多分鐘就能到。
市中心燈火通明，一如往常。跟往常不同的是，這個時間街上人依然很多，出雙入對地在街上走著。
宋囈歡看看手機日期，才發現今天是五月二十號，520。
她透過車窗看不遠處的商場，門口佈置著許多氛圍道具，玫瑰花、小熊、愛心
錢宇恨恨地歎口氣：“這種日子，我為什麼得給你倆當司機。”
“因為你沒有約會。”遲燃挑眉笑著。
“把你們這些小情侶豆沙咯！！”錢宇惡狠狠地打方向盤。
宋囈歡低頭看看手機，點進去，退出來，再點進去，——王女士依然沒有發來任何訊息。
她煩躁地將手機丟在中間，望著窗外。
自私。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錢宇說他們是小情侶的時候，遲燃沒有否認。但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他對此沒什麼反應，甚至沒祝她節日快樂。
這麼說不怎麼公平，遲燃不是沒有反應，他來車站接她了。
但遲燃來車站接她是因為她跟王女士吵架，臨時選擇在這天返回。
如果她今天沒有回來呢？
自私。
遲燃是個浪漫且有儀式感的人，這點從她的生日就能看出來
那麼，他是在刻意規避這個節日嗎？
自私！
宋囈歡強迫自己中斷貪心的念頭。
彷彿在懲罰她的貪婪，她手機忽然響起。
螢幕上彈出一行推送：【複活甲原廠直發，您的粉絲數已】
正好是紅綠燈間隙，錢宇歪頭讀著上麵的字：“複活甲原”
沒等他唸完，宋囈歡就將手機收回來，熄滅螢幕握在手裡。
“怪小氣的。”錢宇問，“複活甲……你還是遊戲博主啊？”
宋囈歡煩悶地嗯了聲，嗯完做賊心虛地說：“讀彆人訊息沒禮貌，你怎麼總是這樣。”
錢宇沒臉沒皮地笑著：“上次明明是鬨鐘，不是訊息。我總幫燃哥看訊息，習慣了嘛。”
宋囈歡這才心虛地回頭看後座的遲燃。
他沒出聲，安靜地靠著琴坐著，像在發呆。她悄悄鬆口氣。
自私！！
他們小區停車位緊俏，這個時間基本不可能找到車位，錢宇將車開到對麵商場的地下停車場。
“明早取車的時候來商場吃碗米粉，就不用付停車費了。”錢宇樂嗬嗬地關上駕駛室的門，“宋神，你扶著燃哥。”
“沒事，登山杖在車上。”遲燃說。
“哥哥，買束花送女朋友吧！”脆生生的童聲響起，給錢宇嚇得一哆嗦。
是個留著蘑菇頭的小姑娘，齊劉海大眼睛，**歲的模樣。
“我媽呀，嚇死我了。”錢宇拍著胸口，“妹妹你賣花也得去街上賣啊，你在地下停車場這樣搭話，能嚇死個人。”
“哥哥對不起。”小姑娘眨著眼睛，“但街上沒人了嘛，我隻能在這裡碰碰運氣，等那些打烊才從商場出來的哥哥姐姐。”
“這麼機靈。”遲燃靠在車身上，笑著說。
小姑娘立馬將注意力轉移到誇她這位身上，嘴甜地說：“哥哥你長得好好看。”
遲燃挑挑眉。
錢宇不爽地問：“你怎麼不誇我啊？”
“哥哥你也好看，給女朋友買束花吧！”小姑娘歪著頭說。
“也沒那麼機靈嘛，她不是我女朋友。”
錢宇莫名其妙得瑟起來，全然不見剛才的殺情侶的悲憤。
小姑娘愣了愣，不知道怎麼接茬了。
宋囈歡一直捏著手機發呆，這會兒纔回過神來。
錢宇說小姑娘不機靈純粹是心理不平衡，這小姑娘見她從副駕駛下來就預設她跟錢宇是一對，哪裡不機靈？
宋囈歡扭頭看看他們所在的這個地下停車場。這裡拐角多，燈也都是感應燈，不是常亮那種。
從各個角度看，都不怎麼安全。
“太晚了，你早點回家吧。”宋囈歡指著她桶裡的花，“剩下這些一共多少錢？”
小姑娘眼睛一亮，立馬蹲在地上數起來，數完痛快地說：“還有二十六枝，成本三塊，我賣十塊，姐姐我算你五塊一枝，一百三行嗎？”
沒等宋囈歡開口呢，遲燃就說：“行，我掃給你。”
小姑娘麻利地將花包成一束，正要遞出去，眼珠忽然一轉，更機靈地問：“哥哥，你買給誰呀？”
買給誰。
宋囈歡扭頭望著遲燃，有那麼一瞬間她聽見自己心底小人的尖叫聲。
女朋友。
說女朋友吧。
我隻貪心最後一次。
我保證。
宋囈歡屏息等著他的回答——
“送給善良的姐姐呀。”
遲燃用逗小孩的語氣說完，掏出手機掃碼。
他沒帶耳機，播報聲在空蕩的停車場響起。
“二六零確認，確認，確認支付二百六十”
小姑娘瞪大眼睛看向他，看完倒吸口氣，又猛地捂住嘴巴。
她捂完發現捂得有點晚，小聲說：“哥哥對不起，我不知道但是你給一百三就行了。”
“那是給善良姐姐的專屬折扣，我就原價吧。”
遲燃將折疊的登山杖甩開，對著小姑娘揮揮手。
重新回到這間租來的屋子時，宋囈歡有那麼一瞬間想要崩潰，或是尖叫。
但她最終隻是默默給自己燒一壺水，將漏吃的化療藥補上。
是美夢啊。
不貪心就是美夢，貪心就是噩夢。
不要貪心，明天排練呢。
“這兩句之間不要換氣，太不連貫了。”
遲燃手搭在電子琴上，指尖靈活地跳躍，將剛才那段伴奏重彈一遍。
“你再試一次。”
宋囈歡怔怔地提口氣，結果錯過開口的點，沒唱進去。
“再來一次。”遲燃說著又往前彈了兩句，音符自他指尖歡快躍動，靈巧地飛舞著。
“……抱歉，再來。”宋囈歡說。
“好。”
遲燃重新彈起那段音符，在她該開口的點還抽空擡手示意：“進。”
宋囈歡聽到他提醒後才開口，還是晚半拍。
“再來最後一次。”她說，“我肯定能進對。”
遲燃指尖在琴鍵上胡亂撥弄兩下，撥弄完沒繼續彈，而是擡手轉身，跟她麵對麵。
“真最後一次。”宋囈歡以為他沒耐心，趕緊說。
“宋小粉。”遲燃微微偏頭，“說話。”
宋囈歡一愣，“我說什麼……”
“說人話。”遲燃說。
“你纔不說人話呢！”宋囈歡下意識地懟。
遲燃朝著她的方向靠近，很有壓迫感地垂頭，用那雙黯淡的眼睛注視著她。
他許久沒開口，就這麼居高臨下地對著她。
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輕歎口氣。
“宋小粉，你這性格不適合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