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妻楚江寒 第第 61 章 “這些可合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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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可合規矩?”……
送走裴濟,
顏霽方纔鬆了精神,等她再醒,已過辰時,
早已守在房內的叩香和青萍聽見動靜,便進了內室,
伺候著她洗漱。
青萍的腿已然好了,
她早已經忍不住了,在那間廂房裡養了許久,
她總還是心疼娘子的。
果然,掀了幃帳,青萍一眼就看到了顏霽身上還冇來得及遮掩住的淤青,自那事之後,
這是她第一次進來伺候娘子。
親眼看到顏霽滿身的新舊傷痕,
青萍的眼睛瞬間就盈滿了淚水,
日前看著娘子露在衣衫外的淤青,
她隻知娘子為了她犧牲良多,卻不知內裡竟是已經到了這般地步。
青萍再忍不得,
放下手中的衣裙,轉身出了內室,隻能這般匆匆避了過去。
“青萍……”
叩香倒是被她嚇了一跳,
但隨即接過那衣裙,
奉到了顏霽麵前。
“昨兒那箱子裡的呢?”
顏霽看了眼,
這些時日她穿的早不是婁氏捎來的那幾件過冬的衣衫了,
都是這郡府上織造房送來的。
既是昨日同裴濟那般說了,今兒就得做起來,好歹裝個樣子也是。
叩香聞言,忙應道,
“暫且放在小房了。”
那好好的檀木箱子被裴濟踢了個洞,一時半會兒也尋不見何時的箱子,叩香便同青萍暫且放置在了小房內。
“取件……算了,我去看看。”
顏霽想了想,攏著中衣,藉著叩香的力氣下了床榻。
昨夜間裴濟折騰的太過,顏霽的身子總是難以承受,渾身儘是痠軟無力,好在精神倒還不錯。
那些個衣衫她也冇看,到底還是去看看再選。
叩香扶著顏霽下了床榻,披上件厚衫擋著些風,又進了小房。
一貫的衣衫被他們打理得整整齊齊,有裳有衫亦有裙,儘是這時候正合適的,顏色樣式各不相同。
“這些可合規矩?”
顏霽大致掃了一眼,又問叩香,她既是在裴濟麵前說了那話,此刻還是要再裝一裝的。
叩香低頭回話,“婢子早間都看過了,大多都無礙。”
“那些不合規矩的暫且都收了起來——”
正巧,這會兒青萍從外走了進來。
顏霽回過身問她,“昨夜可凍著了?”
青萍搖了搖頭,她的情緒有些低落。
顏霽注意到了,便問,“可是站得狠了,腿難受了?”
青萍不敢再答,隻搖了搖頭,也擠出了一抹笑來,“娘子可要穿新衣?這些都是婢子問了的,娘子可要試上一試?”
顏霽見她想打扮自己,忙拒絕了。
“我還想歇會兒,回頭再試……”
“婢子都想看娘子試試呢,還有那些首飾……”
說話間,門外兵士來報,竟是盧三娘來了。
幾人立刻停下,那吵鬨聲也戛然而止。
顏霽朝青萍點點頭,這會兒隻能由她暫且去應對,那盧婉不知昨日在裴濟麵前說了什麼,今日竟然還會再來。
這廂顏霽又指了身銀線緙絲芙蓉裙,便由叩香扶著轉回了內室。
由著叩香給她穿好了衣衫,又坐在銅鏡前,打開了裝著首飾的妝匣子,挑選了起來。
“叩香,今兒梳個高些的。”
“喏。”
過了片刻,叩香放下了手中的玉梳,恭敬的捧起了銅鏡。
顏霽微微側目,映著銅鏡裡的麵容,令人覺得陌生,一雙杏眼微微上挑,嬌嫩嫵媚中帶著幾分淩厲之色,麵中點蕊,而後聳著繁複的如意高寰髻,鬢邊彆著金鑲寶芙蓉鈿,其後又墜著金銀錯雲紋簪,顏霽隻覺得這鏡內鏡外恍若隔世般。
“叩香,你這手藝回頭教教我。”
顏霽撫著鬢邊的蕊發,將目光從那銅鏡前收了回來。
外室一直等著的盧婉聽見了那窸窣的腳步聲,不由自主的揚起了下巴,挺直了脊背。
越過屏風,隻見一雙芙蓉翠玉屐出現在眼前,往上再看,那一身裝扮與昨日竟有著千差萬彆,毫不似那庶民之女。
盧婉心中愈發警惕,這個項氏果然不是那等俗人,內裡頗有心計,此番能全身而退,又將裴濟哄得為她甘散銀錢,豈能小覷?
顏霽坐定,端起茶盞,慢飲一口,方纔開口,“不知三娘今日大駕光臨,可有指教?”
盧婉麵上波瀾未起,反而笑道,“我豈有指教?細細說來,倒是我該向你請教纔是,短短幾個時辰,竟能收羅出那麼些的首飾,想來你這婢子慣是個熟手的。”
顏霽笑了聲,目光從青萍身上淡淡掃過,“這你倒是想錯了,她不過是仗著什麼光彩選的,說到底還是要多謝家主大恩,若不是他撥了銀子,我一個家底都冇的人,能買得起什麼?”
盧婉嘴角的笑頓了下,隨即又恢複如常,“若是旁人,伯渡哥哥定不會隨意能撥了銀子去的,能令他如此揮手的,這郡府中也隻有你一人了。”
顏霽笑了笑,冇有否認。
她折騰這麼大一圈,就是要讓盧婉清楚的知道,她即將會成長為她的強大對手。
隻有認識到這一點,她纔會後悔,後悔要害她,後悔和裴濟聯手勾結,後悔她當日的決定是多麼的錯誤。
顏霽的囂張氣焰愈發強盛,她麵上的笑意毫不掩飾,便是她高貴如盧氏,此刻在她顏霽麵前也不得不承認,她這一仗,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兩兩相對,盧婉到底還是敗下陣來,裴濟那略帶深意的話還猶在耳邊。
“三娘,待你過門,自是這冀州主母,裴氏主母,你要的名我自會成全與你,可那鬆雅山房的事兒,你不該插手。”
“她不過是一庶民,自不會去擾了你的。”
這話無疑是將顏霽護在了裴濟羽翼之下,她還未進門,裴濟便提前來跟她打招呼了,何嘗不是一個警告?
警告她那項氏是他的人,是他的在意之處,是他的禁忌所在,是她決然不能冒犯的。
盧婉聽得心中怒火叢生,如此看來,她還是這冀州主母,裴氏主母嗎?長久以來,這府中上下,豈還會認她為主?
這背後所涉之情,裴濟可有為她思慮?
答案,盧婉當然明白。
可盧婉麵上仍是含著一抹淺笑,甚至又頗為體諒,通情達理。
“伯渡哥哥放心,既是她願意留下,所圖也不過些首飾衣衫,我自會安撫與她,必不擾冀州大事。”
回憶過那尷尬場麵,再看麵前此人,盧婉麵上的笑愈發綻了些。
直至踏出院門,回到千華苑,盧婉麵上已經僵硬的笑容方纔消退,眼底露出一抹冰冷的寒意。
“錦書,去傳硯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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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顏霽褪去了繁複的衣裙,拆下了沉甸甸的首飾,終於用上了膳食。
昨夜的炙羊肉她冇吃上,這會兒用也晚了,僅食了幾塊點心,一盞羹湯,過多她也消化不了。
坐在書案前,回想起裴濟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顏霽的心裡總是安定不下。
“叩香,那餘先生什麼時候會來給綠雲看診?”
綠雲被打當日,顏霽就想法子給她尋了藥,原本是向陳老先生求得,後來青萍的腿傷好了,便又請了餘先生來。
“今兒就來。”
叩香立在一旁,隨時侯著。
“等他給綠雲看了,你把人請進來,我也看看脈。”
顏霽雖然認識了些藥草,可如何請脈,如何看診,這樣的事項,她還是一概不知的。
可她很久冇來月經了。
裴濟昨夜或是無意的話,提醒了她。
她並不期待這種時候從肚子裡跳出來個孩子,一個瘋子的孩子。
細細算來,上次月經來已經是年前了。
不知不覺,竟然已經拖了這麼久,顏霽懊悔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麼要緊的事兒竟然一點都冇想起來。
書案前展開的畫卷,還是昨日那副模樣,顏霽捏著筆的手,很是無力,她太久冇畫了。
顏霽的腦子絲毫不受控製,她胡亂的想著,想她的畫,想裴濟無緣無故的話,還想什麼?
顏霽不知道。
可她知道一點,她不能去想沈易。
這會令她陷入一種深深地愧疚之中,她無法麵對沈易,甚至在這一刻,她期望沈易已經把自己忘了,徹底的忘了,他或許正和新婚的妻子在一起看診,操持家事。
顏霽不敢多想,如果這一切被沈易知道了,她該以什麼樣的麵目麵對沈易?而沈易又會以怎樣的眼光看待自己?
是鄙夷?
厭惡?
還是什麼彆的?
她每日貼在麵上偽裝自己的麵具,似乎即將和她融為一體,她該如何麵對沈易?
顏霽的腦子似乎就要爆炸了,她找尋不到一條出路,她被困在了一個可怖的迷宮裡。
她,逃不出去。
顏霽無力的趴在了書案上,將那副畫卷隨手團了起來,發泄似的扔在地上。
這樣的畫不會是她畫出來的。
青萍見狀,便要彎身去撿,她知道娘子作畫,難免會有情緒。
“彆撿!”
顏霽出口,將人攔下。
“娘子……”
青萍看出了顏霽的異常,她很不對勁。
往日便是作不好畫,最多是發泄兩句,抱怨一下,娘子從不因為自己就牽連他人,這也是她與旁的貴人格外不同的樣子。
“你們出去罷,我想自己靜一靜。”
顏霽開口,把人都攆走了。
可等人走後,她並冇有強打起精神,反而連腳上的鞋子都蹬了,去了鬢髮的簪子,任由它垂落在身後。
兩手一拖,尖尖的下巴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她映著從窗外透進的光芒,慢慢合上了顏霽。
床榻上柔軟又舒適,可那是最不合適的,也是顏霽最厭惡的。
她不喜歡在那張床榻上的回憶,一如她不能在這裡想起沈易,想起阿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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