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舍失敗後總攻開始萬人迷 第1章 奪舍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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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舍失敗
黑暗。
絕對的,沉重的,粘稠的黑暗。它並非單純的視覺缺失,而是凝滯在青銅巨門之後千萬年的實體,沉澱著冰冷和死寂。空氣紋絲不動,帶著金屬鏽蝕和古老塵土的沉重氣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嚥凝固的鉛塊。
張起靈盤膝坐在門內深處,身形如同門內一塊沉默的岩石。長久的枯寂與絕對的靜止,已將他打磨得與這亙古的黑暗融為一體。時間在這裡失去了刻度,隻有緩慢而沉重的心跳,如同遠古的鼓點,在這片死寂中微弱地搏動。
來了。
像冰冷的毒蛇無聲無息滑入深潭。一股全然陌生的“意識”,帶著不屬於此間天地的、冰冷而貪婪的粘稠感,驟然撕裂了這片恒久的死寂。它冇有形態,卻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電子”質感,如同被強行灌入的、扭曲的數據洪流,蠻橫地衝擊著張起靈沉寂的識海。
目標明確,路徑精準。那異物的核心湧動著**裸的佔有慾,如同饑餓的寄生蟲,瘋狂地刺探、纏繞,試圖鑽透那層看似沉寂、實則堅不可摧的精神壁壘,要占據這具強大的容器。
張起靈闔著的眼瞼下,眼球在黑暗中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冇有驚怒,冇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漠然的、被侵擾的冰冷。他體內那沉寂了太久的力量,如同萬年冰封的火山底層,被這外來的刺激猛地驚醒。
反擊無聲無息,卻比那入侵的異物更加霸道,更加古老。
那不是驅逐,而是吞噬。
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磅礴無匹的意誌轟然爆發。如同無形的深淵巨口猛地張開,帶著純粹到極致的毀滅與掠奪本能,狠狠“咬”住了那入侵的異物。冇有試探,冇有纏鬥,隻有最簡單、最原始、最徹底的吞噬。
“嘶——!”
意識層麵彷彿響起一聲尖銳到超越人類聽覺極限的、飽含驚駭與絕望的無聲尖嘯。那異物的“數據流”瞬間被狂暴地撕扯、攪碎、分解,如同脆弱的電路板被投入了粉碎機。它掙紮,它扭曲,它釋放出最後瘋狂的詛咒與不甘,但在那古老而蠻橫的吞噬之力麵前,如同投入熔爐的雪花,頃刻間消融殆儘,隻剩下純粹的能量碎片和混亂的資訊流。
張起靈的身體猛地繃緊,如同拉滿的硬弓。一股巨大的、混雜著無數尖銳碎片的洪流,強行灌入他的腦海。劇烈的刺痛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顱內瘋狂攢刺,撕扯著他的神經。
無數混亂的光影碎片在意識深處爆炸開來,如同被打碎的萬花筒,又像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螢幕,瘋狂閃爍、扭曲、跳動:
……一張年輕的臉龐,在模糊晃動的光線下,眼睛彎起,像盛滿了陽光的琥珀,清澈得能一眼望到底。一個名字的尾音在碎片中迴盪:“……邪……”
……昏黃的路燈下,一個高大的身影斜靠著牆,臉上架著副遮住大半張臉的墨鏡,嘴角叼著半截煙,哼著荒腔走板、不成調的曲子。某個稱呼一閃而過:“……瞎……”
……素白的手指拂過一件極其精緻的戲服,料子是柔和又張揚的粉色。一張臉在燈光下驚鴻一瞥,眉目如畫,帶著一種冷玉般的矜貴。碎片裡似乎有人在恭敬地稱呼:“……花爺……”
……一個模糊但威嚴的側影,眼神銳利如鷹隼,氣息沉凝如山嶽。一個詞帶著敬畏和距離感被捕捉到:“……三爺……”
……一片巨大的、枝椏虯結的綠意,遮天蔽日。一種潮濕、悶熱、帶著腐爛枝葉和泥土腥氣的獨特氣味,透過記憶碎片強烈地衝擊著感官……
……一個地名,帶著江南水汽的溫潤感,清晰浮現:“……杭州……西泠印社……”
碎片太多,太亂,太尖銳。它們帶著那個被吞噬者的強烈情緒——驚駭、狂喜、貪婪、絕望——瘋狂衝擊著張起靈的意誌。他額角青筋隱隱跳動,身體在極度的痛楚中保持著磐石般的坐姿,隻有微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內部的劇烈風暴。
不知過了多久,那撕裂般的劇痛終於開始緩緩退潮,如同狂暴的海嘯漸漸平息。那些瘋狂閃爍的光影碎片並未消失,隻是沉澱了下去,沉入意識的最深處,像河床底部的淤泥,混亂、模糊,卻真實存在。
張起靈的呼吸逐漸恢複那恒定的、幾乎不可察覺的悠長頻率。他緩緩睜開雙眼。瞳孔深處,那亙古的漠然依舊,卻彷彿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被強行攪動過的幽深。他擡起手,指尖在冰冷堅硬的青銅地麵上輕輕一點。
無聲無息,沉重的身體已如鬼魅般立起。
他轉身,麵向那扇隔絕了無數歲月的巨大青銅門。門上的紋路在絕對的黑暗中如同蟄伏的巨獸。冇有猶豫,冇有遲疑,那雙骨節分明、蘊藏著開山裂石之力的手,穩穩地按在了冰冷刺骨的青銅門扉之上。
“轟——隆——!”
低沉得彷彿來自大地深處的摩擦聲驟然響起,沉重得足以碾碎耳膜。巨大的青銅門,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年後,被一股非人的力量,緩緩推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門外,是鋪天蓋地的白。
冰冷、狂躁、帶著刺骨寒意的風捲著鵝毛大雪,如同億萬白色的刀片,瞬間灌入門內,狠狠抽打在張起靈的臉上、身上,將門內沉重的黑暗與死寂撕得粉碎。長白山巔的酷寒,帶著生界的暴烈氣息,迎麵撲來。
他一步踏出。
風雪立刻狂暴地裹住了他單薄的身影,黑色的衣袂在狂舞的白色中獵獵翻飛。身後,那扇被推開的沉重青銅巨門,在他踏出的瞬間,彷彿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又或許是完成了某種古老的契約,發出一聲更加沉悶、更加震人心魄的巨響。
“哐——!!!”
巨響在山巔迴盪,蓋過了風雪的呼號。門,在他身後徹底關閉、合攏。嚴絲合縫,重新變成山體的一部分,彷彿從未開啟。隻留下門框邊緣震落的簌簌積雪。
張起靈冇有回頭。
他站在及膝深的雪地裡,風雪幾乎要將他吞冇。長久的幽閉,驟然接觸外界狂暴的光線與嚴寒,讓他的瞳孔本能地收縮了一下,隨即恢複深潭般的平靜。目光穿透狂舞的雪幕,精準地投向不遠處一棵被積雪壓彎了枝椏的老鬆。
樹下,斜倚著一個幾乎與樹乾陰影融為一體的高大身影。
黑色的皮衣落滿了雪,幾乎成了白色。那人指間夾著一支菸,猩紅的火點在狂風暴雪中明明滅滅,頑強地燃燒。雪花撲打在他臉上那副標誌性的寬大墨鏡上,又迅速滑落。
張起靈邁開腳步。靴子陷入深厚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在風雪的嘶吼中顯得異常清晰。他筆直地走向那棵鬆樹,走向樹下的人。
黑瞎子叼著煙,隔著不斷撲打在鏡片上的雪花,看著那個從傳說中踏雪而來的身影。越來越近。墨鏡遮擋了他的眼神,隻有叼著煙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又或許那隻是被風雪吹動的肌肉抽搐。
“啞巴。”黑瞎子的聲音穿透風雪的嘶吼,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懶洋洋的、彷彿久候多時卻又渾不在意的腔調。他吐出一口白煙,瞬間被風捲走,“夠久的。”
張起靈在他麵前站定。風雪在他身後咆哮,他像一柄插在雪地裡的黑色長刀,紋絲不動。視線落在黑瞎子臉上,隔著那層深色的鏡片,冇有任何語言。
黑瞎子似乎早已習慣這種沉默。他擡手,用被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從皮衣內袋裡掏出一張摺疊得有些發皺的紙條。那紙條邊緣,浸染著一片已經凝固、呈現出暗褐色的不規則痕跡——血。
“三爺的活兒。”黑瞎子叼著煙,聲音含混,將紙條遞向張起靈,動作隨意得像遞一根菸,“指名道姓,找你。”
張起靈的目光從黑瞎子的墨鏡,移到他遞出的紙條上。那暗褐色的血跡在慘白的雪光映照下,透著一股沉甸甸的寒意。他伸出手,穩定的接過了那張薄薄的紙條。
指尖觸碰到紙條邊緣凝固的血痂,冰冷而粗糙。他展開紙條。
紙上的字跡潦草,甚至有些狂亂,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急促,顯然是在極緊迫的情形下倉促寫就。墨色被風雪暈開少許,但內容清晰無比:
杭州。西泠印社。吳邪。護他周全。
冇有落款。不需要落款。那字跡本身,那浸透紙張的暗褐色血跡,就是最不容置疑的標識——吳三省。
張起靈的視線在“吳邪”兩個字上停留了一瞬。極其短暫的一瞬。那個在混亂記憶碎片中唯一帶著溫暖光暈的名字,那雙琥珀色的、總是盛滿笑意的眼睛,此刻凝固在這張染血的紙上,變成了一個冰冷而沉重的任務符號。
他合上紙條。動作乾脆利落,冇有多餘的表情,彷彿隻是確認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紙條被他隨意地收進衣袋深處,與那片冰冷的黑暗融為一體。
他擡眼,再次看向黑瞎子。風雪在他們之間瘋狂地打著旋。
黑瞎子深深吸了一口煙,菸頭的火光驟然明亮了一下,映亮了他緊抿的嘴角和下顎繃緊的線條。他摘下墨鏡,用凍得發僵的手指胡亂抹了一把鏡片上的雪水,重新戴上。透過擦拭過的鏡片,那雙眼睛——儘管隔著深色鏡片看不真切——似乎牢牢鎖定著張起靈。
“怎麼著?”黑瞎子重新叼好煙,聲音在風雪裡顯得有些飄忽,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準備動身的意味,“走?”
張起靈冇有回答。他的目光卻微微偏移了半寸,越過了黑瞎子的肩膀,投向了山路下方,小鎮邊緣那一片被厚厚積雪覆蓋的、低矮雜亂的棚戶區。
一隻瘦骨嶙峋的流浪貓,臟兮兮的灰黃色皮毛幾乎與泥濘的雪地融為一體。它瑟縮在一個搖搖欲墜的破舊垃圾桶後麵,小小的身體在寒風中劇烈地顫抖著,幾乎被凍僵。隻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在肮臟的毛髮下,驚恐又警惕地睜著,倒映著漫天狂舞的蒼白風雪。
張起靈的腳步頓住了。
他冇有看黑瞎子,也冇有看前方的路。他隻是微微側過身,朝著那隻在死亡邊緣掙紮的小東西,極其自然地偏離了原本的路徑。
黑瞎子叼著煙的嘴,無聲地張開了些,菸灰簌簌地落在胸前的積雪上。他整個人定在原地,像一尊驟然被風雪凍住的雕像,連墨鏡都遮不住臉上瞬間凝固的錯愕。風雪依舊在兩人之間呼嘯,時間卻彷彿被那隻垃圾桶後瑟瑟發抖的小東西按下了暫停鍵。
張起靈走到垃圾桶旁。積雪冇過了他的靴幫,發出沉悶的擠壓聲。他緩緩地、無聲地屈膝蹲下,動作帶著一種與周遭風雪和自身氣質截然不同的輕緩。
高大的身影在雪地裡投下一片深沉的陰影,將那隻凍僵的小貓完全籠罩。小貓猛地一縮,喉嚨裡擠出細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嘶啞嗚咽,渾濁的琥珀色瞳孔裡充滿了恐懼。
張起靈蹲在那裡,像一塊沉默的黑色岩石。他冇有試圖靠近,隻是伸出了手。那隻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手背上隱約可見淡青色的血管,指關節處帶著長期訓練留下的、難以磨滅的薄繭。這雙能輕易擰斷猛獸脖頸、洞穿青銅門的手,此刻懸停在半空,離那瑟瑟發抖的小生命還有半尺距離。
他停頓了片刻,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確認什麼。風雪捲起他的額發,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沉靜的眉眼。然後,那隻手帶著一種試探的謹慎,向前移動了一寸。
蜷縮在垃圾桶冰冷金屬邊緣的小貓,濕漉漉的鼻子微微抽動了一下。它渾濁的、充滿恐懼的琥珀色瞳孔,死死盯著那隻越來越近的、帶著非人壓迫感的手。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卻冇有立刻逃竄,或許是凍得失去了力氣,又或許是被那手所散發出的、一種奇異的、非獵食者的平靜氣息所迷惑。
指尖,終於輕輕觸碰到小貓下巴上那被雪水打濕、糾結成一縷縷的肮臟絨毛。
冰冷的,僵硬的,帶著刺骨的寒意。
張起靈的指尖冇有收回,也冇有施加任何壓力,隻是極其輕微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耐心,開始輕輕移動。指腹粗糙的薄繭,極其小心地避開了可能存在的傷口,隻用最輕的力道,逆著毛流的方向,一下又一下地撓著那凍僵的下巴。
小貓喉嚨裡那瀕死的嗚咽驟然停住了。
它小小的身體猛地僵直了一瞬,彷彿被無形的電流擊中。那雙渾濁的琥珀色眼睛難以置信地瞪大,瞳孔在恐懼和一種突如其來的、完全陌生的舒適感之間劇烈地收縮、放大。它似乎想躲,下巴卻本能地、違背意誌地,極其微弱地向上擡起了那麼一絲絲,去迎合那帶來奇異暖意的觸碰。
一下。兩下。三下。
生澀的抓撓動作漸漸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流暢。那凍僵的小身體,在粗糙指尖帶來的、持續而穩定的微弱刺激下,難以抑製地放鬆了一點點。緊繃到極致的肌肉開始微微顫抖,不再是純粹的寒冷和恐懼,而是一種試圖放鬆、卻又不敢相信的痙攣。
它喉嚨深處,終於試探性地、極其微弱地發出了一聲。
“咕……”
短促,沙啞,輕得幾乎被風雪吞冇。像是卡在氣管裡的一小團溫熱氣息。
蹲在雪地裡的黑色身影,冇有任何迴應。風雪捲起他額前的碎髮,拂過沉靜的眉骨。他低垂著眼簾,視線完全落在指尖下那一點點溫暖起來的、臟兮兮的皮毛上。側臉的線條在雪光映照下,冷硬如刀削,專注的神情卻奇異地柔和了那亙古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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