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遊戲 禁區文字與無聲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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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區文字與無聲同盟
沉重的金屬門在身後合攏的瞬間,最後一絲微弱的光線也被徹底吞噬。絕對的、令人心悸的黑暗籠罩下來,濃稠得如同實質,壓迫著每一寸感官。
腳下是冰冷潮濕、略微凹凸不平的石階,向下延伸,深入未知的地底。空氣中那股陳腐紙張和深層黴變的氣味更加濃烈,幾乎令人窒息,其中還混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某種化學試劑的刺鼻味。
“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金屬機簧彈開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來自陸凜的方向。隨即,一束冷白色的、極其凝聚的光柱亮起,撕破了眼前的黑暗。
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支筆形的手電筒,光柱穩定,亮度可調,顯然是某種特製的裝備。光線冇有四處亂掃,而是謹慎地、低角度地照亮了前方幾級台階和大致路徑,避免驚擾可能存在的未知事物。
[他準備的很充分。]
祁夏心想。這支手電的出現,無聲地印證了陸凜資深玩家的身份和對各種極端環境的適應能力。
兩人都冇有說話,默契地一前一後,沿著旋轉的石階向下走去。陸凜在前,光線為他開路,祁夏緊隨其後,注意力高度集中,聆聽著四周任何細微的動靜,同時也在心中默默記下路徑和特征。
石階很長,旋轉了不知多少圈,彷彿要一直深入地心。周圍的溫度明顯下降,嗬氣成霜。牆壁不再是金屬或複合材料,而是粗糙的、滲著水珠的岩石壁。
終於,台階到了儘頭。前方出現了一個拱形的入口,裡麵似乎是一個相對開闊的空間。
陸凜在入口處停下腳步,將手電光柱緩緩向內移動。
光線所及之處,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洞窟。洞窟並非天然形成,可以看出人工開鑿和加固的痕跡,但風格古老而粗糙。無數巨大的、頂天立地的木質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雜亂無章地矗立在黑暗中,書架上塞滿了各種厚薄不一、材質各異的書籍和卷軸,許多已經破損不堪,紙張發黃脆化。
地麵上也堆積著如山般的書卷,幾乎無處下腳。空氣中漂浮著大量的灰塵顆粒,在手電光柱下飛舞。
這裡與其說是一個閱覽室,不如說是一個被遺忘的、巨大的地下書墓。
而在洞窟的最深處,手電光的邊緣隱約照見了一點微弱的光源——那是一盞孤零零的、放在一張巨大石桌上的老式油燈,豆大的火苗頑強地跳動著,成為這片書海墳墓中唯一的光明與溫度來源。
油燈旁,似乎有一個佝僂的身影正伏案書寫著什麼。
【深淵曆史導讀】就在這裡?那個身影是導師?
兩人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踏入這片書的廢墟。腳下踩著鬆軟潮濕的紙張和皮革,發出窸窣的聲響,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越靠近那盞油燈,空氣中的寒意越重,那股化學試劑的味道也越發清晰。同時,一種極其微弱、彷彿無數人竊竊私語的幻聽開始縈繞在耳邊,仔細去聽時又消失不見,隻剩下一種精神上的壓抑感。
終於,他們走到了石桌前。
油燈旁,那個佝僂的身影擡起頭來。
那是一個極其蒼老的……難以稱之為“人”的存在。他(它)的臉上佈滿了層層疊疊的、如同樹皮般的褶皺,皮膚是一種死灰般的顏色,眼睛渾濁得幾乎看不到瞳孔,隻有一片灰白。他穿著一件沾滿墨跡和不明汙漬的深色長袍,枯瘦如同雞爪的手正握著一支羽毛筆,在一張攤開的、不知是什麼材質的黑色皮革上書寫著扭曲詭異的符號。
他的動作緩慢而僵硬,彷彿一個牽線木偶。
看到兩人靠近,他停下了筆,灰白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聚焦在他們身上。他的喉嚨裡發出一種像是風穿過破洞窗欞的嗬嗬聲。
“新……來的……讀者……”他的聲音乾澀沙啞,斷斷續續,“找……到……你們……想要……的……知識……然後……離開……”
他說完,便不再理會兩人,重新低下頭,繼續他那永無止境的、詭異的書寫,彷彿他們的到來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課程任務:尋找關於“學院建立之初”的記載。限時一小時。完成獎勵:學分
2。失敗:學分-2。提示:知識渴望被閱讀,但也憎恨被打擾。】
係統的提示音在兩人腦海中響起。
任務來了。但範圍如此巨大、雜亂無章的書海,如何尋找特定的記載?而且提示充滿了矛盾。
“分頭找。”陸凜言簡意賅,手電光掃過附近幾個書架的區域,“你左我右。保持距離,能互相照應。”
“好。”祁夏點頭。這是最有效率的方案。他接過陸凜從戰術腰包裡遞過來的另一支備用小手電,雖然光線弱一些,但足夠照明。
兩人立刻分開,投入了這片寂靜而詭異的書海之中。
查詢的過程遠比想象中困難。書籍的文字多種多樣,許多是根本無法辨認的奇異符號或扭曲文字。有些書籍一觸碰就會碎成粉末,有些則彷彿擁有生命般,書頁會自行蠕動合攏,拒絕被翻閱。甚至有一次,祁夏剛抽出一本厚重的黑皮書籍,那書脊上突然睜開一隻渾濁的眼睛,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嚇得他立刻將書塞了回去。
空氣中那竊竊私語的幻聽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了,彷彿有無數個聲音在耳邊低語,誘惑著去閱讀某些特定的書籍,又警告著遠離另一些。
【知識渴望被閱讀,但也憎恨被打擾。】
祁夏強迫自己忽略這些精神乾擾,專注於書脊或封麵上的可用資訊,運用邏輯去判斷哪些區域更可能存放與“曆史”、“起源”相關的記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祁夏在一排低矮的書架底部,發現了幾本用某種金屬箔片製成的書冊,上麵用一種冰冷的、類似銘文的文字記載著一些片段。他藉助手電光,艱難地辨認著。
“……於無儘深淵之眼上建立基石,以秩序束縛混亂,以知識解讀虛無……”
“……初代院長獻祭……方得穩定……”
“……守門人永鎮於此,不得解脫……”
“……契約……代價……”
資訊支離破碎,卻透露出令人不安的真相。這座學院似乎建立在某個極其可怕的存在之上,而它的穩定,源自於某種殘酷的獻祭和契約。
另一邊,陸凜也有發現。他在一堆散落的卷軸中,找到了一份材質特殊、觸手冰涼的皮質卷軸。上麵用暗紅色的、彷彿乾涸血液書寫的文字,記錄著一段被塗抹修改多次的曆史。
“……叛亂……清洗……‘管理員’介入……秩序重塑……”
下麵有一行小字註釋,墨色較新:“所有關於‘第一次清洗’的記錄均需修正。真相即毒藥。”
就在陸凜試圖看得更仔細時——
“嗬……嗬……”
那一直伏案書寫的老管理員,突然發出了急促的、像是被嗆到的聲音。
兩人立刻警惕地擡頭望去。
隻見那老管理員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筆,整個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猛地擡起頭,灰白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陸凜手中的那份血色卷軸,臉上層層疊疊的皺紋扭曲出一個極度驚恐的表情!
“不……不能……看……那個……”他嘶啞地尖叫起來,聲音充滿了恐懼,“褻瀆……那是褻瀆!它們會知道的!它們會來的!”
他話音未落——
整個地下書庫突然劇烈地震動了一下!
頭頂簌簌地落下灰塵和碎石。遠處黑暗中,傳來某種沉重物體被拖動的摩擦聲,以及……鎖鏈碰撞的嘩啦聲!
彷彿有什麼龐然大物,被驚動了,正在甦醒!
【警告!觸髮禁忌知識守護機製!】
【請立即停止閱讀並歸還物品!立即尋找掩體躲避!】
係統的警告音尖銳地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
“該死!”陸凜低咒一聲,毫不猶豫地將那份血色卷軸猛地合攏,塞回那堆卷軸底下。
但似乎已經晚了!
那鎖鏈拖曳聲和沉重的腳步聲正在快速靠近!地麵震動得更加厲害!
“這邊!”祁夏急聲喊道,他剛纔在查詢時,注意到不遠處有幾個傾倒的巨大書架,形成了一個狹窄的三角空間,或許可以暫時躲避。
陸凜反應極快,瞬間朝著祁夏的方向衝去!
就在兩人即將衝入那個三角掩體的瞬間,祁夏腳下被一捆散落的卷軸絆了一下,身體一個踉蹌,向前撲去!
這一下變故突然,眼看就要摔倒!
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猛地從旁邊伸來,精準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一股巨大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傳來,將他整個人硬生生拽了過去,幾乎是半抱著將他一起拖進了那個狹窄的三角空間!
“砰!”
就在他們躲進去的下一秒,一個巨大無比的、纏繞著鏽蝕鎖鏈的黑色金屬巨爪,帶著撕裂空氣的惡風,狠狠地砸在了他們剛纔所在的位置!
地麵被砸出一個深坑,碎石四濺!
那巨爪如同某種巨型刑具,一擊不中,緩緩擡起,鎖鏈嘩啦作響,似乎在搜尋著目標。
三角空間極其狹窄,兩人幾乎是身體緊貼著身體,才能勉強藏匿其中。祁夏的後背緊貼著冰冷粗糙的書架木板,而陸凜則麵對著他,一隻手還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另一隻手撐在木板上,將他護在更內側的位置。兩人的呼吸都因剛纔的驚險而略顯急促,溫熱的氣息在極近的距離交錯。
外麵,那沉重的腳步聲和鎖鏈聲還在徘徊,巨大的陰影不時掠過縫隙。
祁夏能清晰地感受到陸凜胸膛傳來的沉穩心跳和隔著衣料傳來的體溫,以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血腥味、硝煙和冷冽氣息的味道。他甚至能看清陸凜近在咫尺的、緊繃的下頜線,以及那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如鷹隼、正警惕地注視著外麵動靜的眼睛。
被抓著的手臂傳來對方掌心的溫度,那力量很大,握得很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保護意味。
[他在保護我。]
這個認知清晰地浮現在祁夏腦海。並非出於係統強製的“隊友”關係,而是在危急關頭下意識的反應。這個發現讓祁夏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種極其陌生的、細微的暖流劃過心間,但隨即被他強大的理智壓下。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陸凜似乎也意識到了兩人過於貼近的距離,他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並冇有鬆開手,也冇有挪開身體,依舊維持著這個極具保護性和侵略性的姿態,全身肌肉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警惕著外界的威脅。
時間在壓抑的等待中緩慢流逝。
外麵的巨物徘徊了幾分鐘,似乎失去了目標,最終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和鎖鏈聲,緩緩退回了黑暗深處。
震動停止。
又等待了片刻,確認再無動靜後,陸凜才緩緩鬆開了抓住祁夏手臂的手,身體向後退開了些許,拉開了兩人之間過於曖昧的距離。他的表情恢複了一貫的冰冷,彷彿剛纔那一刻的貼近從未發生過。
“冇事?”他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冇事。”祁夏搖頭,聲音同樣平靜,彷彿剛纔心跳失衡的不是自己。他迅速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服,將那一絲異樣情緒完美掩藏。
兩人從掩體後小心地走出來。
書庫恢複了死寂,隻有那盞油燈還在跳動。那個老管理員重新伏在了案上,彷彿剛纔的驚懼和尖叫從未發生過,繼續著他那永恒的書寫。
【禁忌知識守護機製解除。】
【課程任務變更:生存任務完成。因觸發併成功規避高風險事件,獎勵學分
1。】
【當前總學分:祁夏(
45),陸凜(
5)。】
係統的結算音響起,獎勵竟然比原任務還少,但考慮到剛纔的凶險,能活下來已是萬幸。
顯然,那份血色卷軸記載的內容,是連繫統或者說“學院”都不願輕易提及的真正禁忌。
兩人冇有再試圖去尋找關於“學院建立之初”的記載,那無異於自殺。他們默契地選擇離開。
沿著原路返回,推開那扇沉重的金屬門,重新回到圖書館地下室的微弱光線下時,兩人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晚間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清新了許多。
前往食堂進行註定乏味的晚餐的路上,兩人沉默地並肩而行。
經過一處光線昏暗的走廊轉角時,陸凜忽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隻有兩人能聽見:
“那份卷軸上,有一個殘缺的徽記。”他頓了頓,補充道,“和‘管理員’麵具上的金邊紋路,很像。”
祁夏腳步微微一滯。
[“管理員”介入……秩序重塑……]
他想起卷軸上那斷斷續續的文字。
“看來,‘管理員’不僅僅是係統的維護者。”祁夏的聲音也同樣低沉,“他們很可能……是這座學院的真正掌控者,或者至少是參與者之一。”
而他們這兩個“異常關聯體”,已經被“管理員”注意到了。
前路,似乎更加迷霧重重,危機四伏。
但不知為何,感受著身邊那人沉穩的存在感和方纔那不容置疑的保護力度,祁夏心中那冰冷的警惕和孤獨感,似乎被沖淡了那麼一絲絲。
一種無聲的、基於生死考驗和共享秘密的同盟關係,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清晰和牢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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