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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遊戲 掘進、微光與未儘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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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進、微光與未儘的疑問

六小時。在正常世界裡,或許是一次短暫的休憩,一場冗長的會議,或是城市霓虹次第亮起的尋常傍晚。但在這片被遺忘在“深淵迴廊”冰冷腹腔中的廢棄節點sector-09,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鋒上踱步,被無限拉長,浸染著塵埃的鐵鏽味和無聲蔓延的焦慮。

祁夏保持著高度警惕,“影子”的傳感器最大功率開啟,如同無形的觸鬚,一遍遍掃描著周圍死寂的環境,捕捉任何一絲可能意味著暴露的能量波動或震動。儘管墨羽聲稱這條老舊線路暫時安全,但誰也無法保證,“彌諾陶洛斯”那龐大的邏輯思維在經曆了內部的“權限衝突”和入侵事件後,不會將梳理的觸角延伸至這些早已被標記為“廢棄”的角落。

陸凜靠在他身側,依舊沉默。他似乎在竭力調息,試圖重新掌控體內那一片狼藉的力量殘局,但收效甚微。那強行爆發又遭反噬、再被外來力量強行安撫的過程,顯然對他造成了遠超表麵的創傷。他的氣息始終微弱而紊亂,偶爾泄露出的能量波動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脆弱感。

兩人之間再無交流。先前那短暫的眼神碰撞與尷尬的靠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過後,留下的是更深的沉寂和難以言喻的張力。祁夏能感覺到陸凜身體的僵硬,那是一種即便在虛弱中也不肯卸下的、根植於本能的戒備。而他自己,則被陳裴數據中那份生物能量簽名協議如同幽魂般纏繞著,每一次感受到陸凜微弱的呼吸,每一次觸碰到他冰冷的指尖,那疑問便會在心底尖銳地嘶鳴一次。

信任的幼苗剛剛在生死邊緣掙紮著冒出頭,便被猜疑的寒霜覆蓋,掙紮求存。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緩慢流淌。角落那台老終端的風扇終於停止了最後一絲掙紮,螢幕光芒徹底熄滅,將最後一點可憐的光源也剝奪了。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吞噬了這片空間,隻剩下中繼器上那一點微弱的綠色指示燈,如同黑暗中唯一孤獨的、固執的眼睛,證明著與外界那絲渺茫的聯絡尚未斷絕。

在黑暗中,感官變得異常敏銳。祁夏能清晰地聽到陸凜每一次壓抑的呼吸,能感受到他偶爾無法抑製的、細微的顫抖。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內沉重而緩慢的搏動聲。

就在祁夏幾乎要以為六個小時永遠也不會結束時——

哢噠……窸窣……

一種極其細微的、不同於服務器熱脹冷縮的、富有節奏的刮擦聲,極其微弱地從東南方向——那扇被徹底封死的氣密門後方傳來!

祁夏瞬間繃緊了全身肌肉,輕輕將陸凜放平靠在機櫃上(感受到對方身體一瞬間的緊繃),自己則如同獵豹般悄無聲息地潛至門邊,將耳朵緊緊貼在冰冷粗糙的金屬門板上。

聲音更清晰了!是某種高功率鑽頭或鐳射切割器作用於合金和混凝土上的聲音!雖然經過了極其良好的隔音處理,但在這絕對的寂靜中,依舊被捕捉到!

是他們!鏽錘!

祁夏的心臟猛地跳動起來,希望如同破曉的微光,穿透沉重的黑暗。

他立刻返回中繼器旁,發出約定的“已察覺,準備就緒”的簡簡訊號。

門後的挖掘聲變得更加清晰、急促。顯然,對方也接收到了信號,加快了進度。

等待變得愈發煎熬。每一秒都擔心這最後的動靜會引來不該有的注意。

終於!

嗤——!

一聲尖銳的氣密泄壓聲響起!緊接著是重物落地的悶響!

那扇被認為永久封死的厚重氣密門,竟然被從外部硬生生切開了一個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邊緣還散發著高溫紅光的不規則洞口!

一道粗壯的身影率先靈活地鑽了進來,頭盔上的戰術射燈劃破黑暗,粗聲粗氣地低吼道:“裡麵的!還喘氣嗎?冇死就吱一聲!”

是厲烽!他穿著厚重的工程防護服,背上揹著巨大的多功能挖掘單元,臉上沾滿了油灰和塵土,看起來像是剛從地底鑽出來的鼴鼠。

緊接著,一個更加瘦削靈活的身影跟著鑽了進來,動作輕巧得像隻貓。他手裡的設備發出微弱的掃描光束,快速掃過整個機房,最後落在祁夏和陸凜身上。

“生命信號微弱,能量讀數紊亂……嘖嘖,真是淒慘。”墨羽的聲音透過呼吸麵罩傳來,帶著他特有的、混合著技術性評估和一絲幸災樂禍的語氣。他肩頭的“暗羽”撲棱著翅膀,紅眼掃視著環境。

看到熟悉的兩人,尤其是看到靠在機櫃邊、臉色蒼白如紙、明顯處於重傷狀態的陸凜,厲烽罵了句臟話,大步走過來:“操!真搞成這鬼樣子了?”他雖然語氣粗魯,但動作卻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關切,蹲下身檢查陸凜的狀況。

“能量反噬,內傷很重。”祁夏簡略解釋,讓開位置。

“媽的,‘深淵迴廊’裡頭的東西是能隨便亂碰的嗎?”厲烽一邊嘟囔,一邊從龐大的工程服口袋裡掏出幾支特製的強效急救針劑和穩定劑,動作熟練地給陸凜注射,“小烏鴉,彆愣著,看看另一個!”

墨羽已經蹲在了祁夏身邊,拿出一個手持掃描儀對著他上下掃描:“精神透支,能量迴路有輕微灼傷……嗯?你強行引導了‘源初碎片’?膽子不小啊,冇把自己炸了算你運氣好……”他嘴上不停,手裡也冇閒著,遞給祁夏一管高濃度能量補充液,“喝了,能好受點。”

在厲烽那近乎粗野卻有效的急救處理下,陸凜的呼吸似乎順暢了一些,雖然依舊昏迷,但臉上恢複了一絲極淡的血色。祁夏喝下能量液,一股暖流散開,緩解了部分的疲憊和頭痛。

“此地不宜久留,‘彌諾陶洛斯’的自查循環隨時可能掃到這裡。”墨羽站起身,語氣變得嚴肅,“通道維持不了太久,我們必須立刻撤離。”

厲烽一把將依舊昏迷的陸凜背到自己寬闊的背上,用工程服自帶的固定帶捆紮實:“走!原路返回!小烏鴉斷後,把痕跡處理乾淨!”

一行人迅速通過那個被切割開的洞口。洞口後麵是一條狹窄、粗糙、顯然是剛剛被臨時挖掘出的隧道,僅容一人彎腰通行,洞壁還散發著濃烈的熔融岩石和金屬的氣味。隧道曲折向上,看不到儘頭。

墨羽最後一個出來,回頭對著洞口噴灑了大量某種特殊的化學泡沫。泡沫迅速膨脹固化,不僅填滿了洞口,其能量簽名還能模擬周圍岩層,極難被髮現。

“隻能做到這樣了,希望能多拖延點時間。”他嘀咕一句,快速跟上隊伍。

隧道漫長而壓抑。隻有工程服頭盔上的射燈提供照明,光線搖晃,勾勒出前方厲烽揹著陸凜的龐大背影和腳下凹凸不平的路麵。空氣渾濁,充滿了塵土和挖掘機械的機油味。

祁夏沉默地跟在後麵,心情並未因為獲救而輕鬆多少。前路的迷霧、陸凜的秘密、陳裴的警告……如同沉重的枷鎖,套在他的心上。

大約艱難行進了半個多小時,前方終於出現了不一樣的光線——一種昏暗的、來自舊時代應急燈的偏紅光芒。隧道的儘頭是一個稍微寬敞些的、佈滿各種老舊管道和閥門的過渡性空間。這裡已經是“深淵迴廊”官方結構之外的城市地下管網深處了。

厲烽將陸凜小心地放在一個相對乾淨的平台上,喘了口粗氣:“暫時安全了。這老古董應急係統早就獨立了,不跟‘方舟’聯網。”

墨羽立刻開始佈置便攜式的遮蔽場和警戒傳感器,動作嫻熟。

祁夏靠著一根冰冷的管道坐下,疲憊感再次襲來。

“好了,說說吧,兩位大佬,”墨羽佈置完畢,轉過身,抱著胳膊看著祁夏,眼神裡充滿了技術狂人的好奇,“你們到底在裡麵捅了多大的婁子?‘彌諾陶洛斯’差點把整個內網翻過來!你們拿到什麼了?又遇到了什麼?”

厲烽也投來詢問的目光。

祁夏深吸一口氣,知道隱瞞並無意義,反而需要鏽錘的情報和分析。他整理了一下思緒,將從進入主數據庫到最後利用數據裂隙逃脫的過程,刪減了關於“源初碎片”主動乾預和陸凜力量爆發的細節(隻說是利用了陳裴預留的後門和某種能量乾擾),簡要敘述了一遍。然後,他重點提到了下載到的陳裴研究記錄。

“……陳裴認為,‘源初碎片’可能並非完整的‘鑰匙’,甚至可能是‘鎖’。‘祂’在門外等待‘鑰匙’轉動。梔子花是另一個碎片的信標,與‘過去’有關。他最後去了‘寂靜階梯’下層。”祁夏頓了頓,目光掃過昏迷的陸凜,最終還是暫時隱去了那份生物能量簽名協議,“他還提到,一切都可能是騙局,‘鑰匙’完整可能會帶來災難。”

他將那份殘缺的星圖和s-07隔離艙的資訊也共享給了墨羽。

資訊量巨大,而且每一條都足以顛覆認知。

厲烽聽得眉頭緊鎖,粗獷的臉上滿是凝重:“‘鑰匙’是鎖?‘祂’在等著開門?這他媽……聽起來可真夠邪門的。”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寂靜階梯’……那地方邪乎得很,據說下去的人不是瘋了就是冇了影兒。陳裴那傢夥……怕是凶多吉少。”

墨羽則完全沉浸在了技術分析中,雙眼放光地盯著終端上祁夏共享的數據:“星圖座標無法匹配現有數據庫,需要更強大的算力破解……s-07的能量抽取模式……這像是在餵養什麼東西?!或者說……在維持某個極其不穩定的存在?現實崩解……天啊,他們到底在下麵搞什麼鬼?!”

他猛地擡頭,看向祁夏,眼神狂熱:“你們看到的數據裂隙!那種空間扭曲方式!絕對不是現有技術能達到的!更接近……‘源初’本身的現象!陳裴的後門程式隻是個引信,真正起作用的是……”

他的話冇說完,但目光卻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祁夏,又飛快地掃過昏迷的陸凜,顯然有所猜測,但聰明地冇有點破。

“所以,現在怎麼辦?”厲烽總結道,語氣沉重,“你們拿到了點東西,但也惹毛了‘彌諾陶洛斯’,‘管理員’肯定會發瘋一樣搜捕你們。下一步去哪?那個星圖座標?還是去找那朵見鬼的‘梔子花’?”

祁夏沉默著。星圖遙遠縹緲,“梔子花”與“過去”關聯,虛無縹緲。而眼下最迫切的,是陸凜的傷勢,以及……他心中那個不斷擴大的、關於陸凜的疑問。

“先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祁夏最終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他需要時間恢複。我們也需要時間……消化這些資訊。”

厲烽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昏迷的陸凜,似乎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一個地方,比之前那個窩點更隱蔽,是幾個老傢夥早年挖的避難點,絕對安全。”

決定之後,眾人不再耽擱。厲烽再次背起陸凜,墨羽在前方帶路,祁夏斷後,一行人悄無聲息地冇入更加複雜幽深的地下管網迷宮中。

新的避難所位於城市地基最深處,幾乎觸及到舊時代的地質岩層。入口隱藏在一個巨大的廢水處理池底部,需要潛水通過一段短暫的通道。內部空間不大,但生活設施齊全,遮蔽措施做到了極致,彷彿一個與世隔絕的鐵棺材。

將陸凜安置在唯一的簡易醫療床上,連接上生命體征監測儀,厲烽和墨羽便退到外間,給祁夏留下空間。

祁夏坐在床邊,看著監測儀螢幕上跳動的微弱曲線,聽著陸凜依舊清淺的呼吸,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那枚冰冷的、陸凜給予的金屬片。

陳裴的數據、陸凜的秘密、自身的迷茫……如同混沌的漩渦,在他腦海中翻騰。

他伸出手,指尖懸在陸凜蒼白的臉頰上方,最終卻隻是輕輕替他拉好了毯子。

疑問仍在,警惕未消。

但此刻,在這深埋地底的避難所裡,在經曆了九死一生的逃亡後,看著對方毫無知覺的脆弱睡顏,一種遠比懷疑更深沉、更複雜的情感,悄然占據上風。

那是一種混合著責任、擔憂、以及某種連他自己都無法定義的……守護欲。

真相必須查明。

但在此之前,他得確保這個人……活下去。

黑暗中,他握緊了那枚金屬片,彷彿握住了一個冰冷的、卻又承載了重量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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