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女紀鷂 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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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瑾歡眼尾羞紅,目光卻異常冷厲,正俯視著紀鷂。
看著對方漸漸抬起頭來,露出天真又疑惑的杏眼。
許瑾歡隱下情緒,但撐在案幾之上的手掌,指節泛白、毫無血色。
紀鷂順著許瑾歡的視線,移到自己的右手之上。
她心中一驚,許瑾歡心思當真縝密。
那夜月下刀光,舔在他的脖頸處。
生死危機之時,卻仍留意到她手指上的刀痕。
紀鷂佯裝無事,但曝光在他視線中的手指,還是控製不住地蜷縮。
她現在已無心吃食,隻想快速離開。
紀鷂站起身來,在許瑾歡的審視下,彎腰行禮。
\"感謝許大人的款待,天色漸晚,卑職實在有些頭痛,隻能先行告退。
\"許瑾歡注視著紀鷂,不曾回話。
許久後,他竟再次坐了下去。
\"紀鷂,今日你查案機敏,著實讓我刮目相看。
\"紀鷂再次行禮,\"謝許大人讚揚。
\"她抬腿欲走,卻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我與你相談甚歡,你又何須急著離去?\"紀鷂止步,再次坐下,手臂上還殘存著男子溫潤的觸感,讓很少與人親近的她,有些不適應。
\"紀鷂,你年歲幾何,家在何處?\"這問題著實讓紀鷂一愣,其實紀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幾歲了。
她是在主人格八歲時出現的,但也就出現過一次。
到主人格十歲時,她出現次數才變多的。
紀鷂眸色一閃,\"卑職鬥膽問下,許大人,今年年歲幾何?\"\"及冠之年。
\"紀鷂答道:\"卑職今年二十有一,家住淮州輔典郡。
\"之所以說是淮州輔典郡,還是因為老李押送他們時,曾途徑此處。
紀鷂雖如此答道,但仍未打消許瑾歡的懷疑。
兩道視線交彙,暗流湧動。
\"將軍。
\",林玖腰間佩劍,快步走來,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可是有新線索了?\"林玖附在許瑾歡耳邊,說道:\"方纔在搜查全城時,於橋洞發現一黑衣男子死屍。
\"許瑾歡的手掌,瞬間緊握。
\"紀鷂,發現新線索了,可否陪我走一趟?\"雖是這般說著,卻帶著不可質疑的語氣。
紀鷂無奈,隻得跟在他們的身後。
許是怕紀鷂中途跑了,走在前麵的許瑾歡,時不時回頭看紀鷂一眼。
他低聲問道:\"林玖,你有冇有覺得這紀鷂和那晚女土匪有些相似?\"林玖瞪著小小的眼睛,回頭瞟了紀鷂一眼。
\"將軍,哪裡像?這紀鷂分明是位男子,怎麼可能是那女土匪?\"林玖的聲音未曾壓低,逗笑了身後的紀鷂。
很快,便到了發現拋屍之地。
橋洞下早已被許瑾歡的手下,封鎖起來。
許瑾歡接下手下的燈籠,湊近死屍看去。
是名年輕男子,衣袍雖已濕,但仍在昭顯著其主人曾與他人打鬥過的痕跡。
許瑾歡又仔細查驗了一番,走到紀鷂的麵前。
\"血掌印的線索斷了!\"紀鷂疑惑地看向他,又掃了一眼屍體,瞥見了屍體那被舉起的手掌,血肉模糊。
\"血掌印的主人,是他?\"許瑾歡將燈籠遞給林玖,\"已讓下人將度支府門上的手掌印畫下,正在比對。
\"很快,比對結果便出來了,手掌的大小、輪廓,基本吻合。
許瑾歡歎了口氣,\"早已讓手下,釋出全城懸賞公告。
如今,隻能等待有關廚子的線索了。
\"黑黝黝的河水,仍在無情地流淌著。
紀鷂望著對方緊蹙的眉毛,他著實是個儘職儘守的官員,至少……對得起他的俸祿。
這人,內眼角往下,外眼角上揚,分明長著一雙勾人的眼睛,麵目卻是如此清冷,如此地不協調。
此時,一男子走到許瑾歡的麵前,彎腰行禮。
\"許校尉,卑職奉廷尉之令,特來請您去廷尉寺一趟。
\"許瑾歡負手而立,\"何事?\"\"那廚子,已被抓到。
如今,正在廷尉寺,等待審訊。
\"這案件當真是峯迴又路轉,紀鷂隻得跟著許瑾歡,一起來到廷尉寺。
路上才知,那廚子是自己去博丞尹府自首的,然後被博丞尹押送進廷尉獄。
一個與朝廷命官滅門慘案有關的嫌疑人,居然自投羅網。
著實詭異。
紀鷂循著許瑾歡的步子,來到了廷尉正堂。
堂上明鏡高懸的牌匾,在燭光下投出莊嚴肅穆的陰影。
廷尉卿親自坐鎮主審,廷尉史負責記錄口供,博丞尹坐在一旁。
博丞尹最先注意到他們兩人的到來,精明的眼光從紀鷂身上,溜到許瑾歡的身上。
他的唇角勾笑,眼底卻是冰冷寒意。
兩人根據指示就位後,那廚子便被獄卒帶上堂來。
廚子頭戴木枷、腳銬鐵鏈,傷痕累累地跪在正堂中間。
紀鷂打量著他害怕的神色,怎麼也不像會屠門之徒。
廷尉卿在嚴肅地審問著,廷尉史飛快地記下口供。
直到——廷尉卿驚木一拍,\"大膽奴才,為何敢以上犯上、謀殺高官、屠其滿門?\"廚子頭垂在地,\"草民是受人所迫啊!\"\"是何人指使你的?\"廚子的頭貼著地,\"是………\"廷尉卿再拍驚木,喝道:\"你若不如實招來,便等著大刑伺候!\"\"是當今的永寧王,是他…是他…指使我們殺度支尚書的。
\"眾人一驚,萬冇想到此案能牽涉到當今聖上的胞弟。
更何況,那永寧王聲名遠揚,為了成國鞠躬儘瘁,還竭力讓朝廷推舉有才之人,在士林中頗有聲望。
\"膽敢胡言,永寧王為何要殺度支尚書全家?\"廚子連忙磕頭,怨聲道:\"奴才也不知啊,不過……應與軍糧有關。
\"\"可有證據?\"\"有,有,如果奴纔沒有記錯的話,永寧王曾寫密信給陳大人。
\"許瑾歡腦海裡閃過他讓林玖送入宮的密信,垂在身側的手一緊,攥起拳頭。
廷尉卿接著問道:\"那你又是如何作案的?\"\"昨日……是陳大人的生辰宴,我將山茄汁混入肉湯,致使全家陷入昏迷。
\"\"然後呢?\"\"亥時以鴉叫為信號,讓同夥入府,殺……殺死陳大人。
\"\"那你同夥何在?\"\"奴才……也不知。
\"再問下去,已經冇有什麼意義了。
廷尉卿讓衙役將其關入牢中,嚴加看守。
許瑾歡向眾人告知了,其同夥已死的訊息。
廷尉卿派衙役去度支府中,去查證是否有山茄汁的證據。
守在門口的林玖,突然上前道:\"將軍,那白衣男子說他有線索來報。
\"\"快讓他進來。
\"白衣男子看著衙役們手中的仗棍,頓時腿軟,跪倒在地。
\"許……許校尉,草民想起前兩日,度支大人爭吵時所說的話了。
\"許瑾歡站在其麵前,\"你不用怕,如實說來即可。
\"\"度支……大人,說的是……陳某不會與爾等同流合汙,軍糧定會按時送達西州!\"眾人的視線交彙在一起,一陣心驚。
前些日子,西州流民造反,其州刺史——尚允的哥哥,曾上書請求朝廷放糧。
國庫空虛,因此陛下就將這重任,交給了永寧王,由其撥糧。
其所在齊州糧穀充實,漕運發達。
而陳度支,則負責派人將軍糧運往尚氏所在的西州。
現如今,白衣男子的證詞,竟和方纔廚子的口供,完全吻合。
種種證據,皆指向遠在齊州的永寧王。
廷尉和博丞尹連忙將口供,呈送給聖上。
許瑾歡看著紀鷂,示意她跟來。
兩人在夜色下,沉默無語。
案件的轉變,太過快速。
案發時的驚悚,辦案時的巧合,讓人難以安心。
他們走進了林庭春,便是紀鷂上回去的酒肆。
兩人坐在由屏風隔斷的空間,冷風透過窗縫吹到許瑾歡的後背,他卻仿若未知。
\"紀鷂,你也認為永寧王是幕後凶手嗎?\"紀鷂淺抿一口酒,\"我並不認識永寧王,隻不過此案疑點重重。
\"\"接著說來。
\"\"其一,那廚子分明已逃跑,為何又要自首?這可是滅族的重罪;其二,若凶手已經成功殺人,又為何要留血手印在門上,而他又是被誰所殺後拋屍於橋洞?其三,即便陳府全家都喝了山茄汁,但分量不同,總不能所有人都陷入昏迷之中,僅被一個凶手所殺?\"\"不錯,條理清楚,直擊要害。
\"紀鷂低頭倒酒,身上的男裝有些寬鬆,以至於她並不知曉此時,衣襟微露。
而許瑾歡,恰巧看到了紀鷂領口左側,露出一截紗布。
許瑾歡眸色昏暗,他記得那晚他用箭射中的——正是女土匪的左肩!許瑾歡還未來得及發問,林玖再次進來,看了一眼紀鷂。
\"無礙,紀鷂是輔助辦案的。
\"\"將軍,有更夫來報,他昨夜戌時,曾見陳府廚子從後門溜走。
\"許瑾歡和紀鷂同時站起,頓感不妙,二人騎馬,返回廷尉寺。
可惜晚了一步,那廚子已咬舌自儘!同時,廷尉寺的衙役,確實在度支府廚房中找到了山茄殘渣。
似乎,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紀鷂腦中一閃,突然想起在案發現場,撿到的那枚銅牌。
\"許大人,倘若廚子昨夜戌時便離開陳府,那又是何人在亥時接應那鴉叫凶手的?\"許瑾歡思考片刻,答道:\"你的意思是……有兩波凶手?\"\"雖然有些荒唐,但倘若以此為前提,便可解開許多疑惑。
\"\"也就是戌時,因為有第二波凶手潛入,被廚子撞見,所以廚子才從後門溜走。
第二波凶手,在陳府大開殺戒。
直到亥時,正巧遇到廚子約定的凶手。
那凶手以鴉叫為信號,見無人迴應,便潛入府中。
被留在府中的第二波凶手所殺,後從大門走去,也就是綠衣男子所說的開門聲。
\"\"正是如此,然後他們將那人的手掌割破,印在門上。
爾後,拋屍於橋洞。
\"紀鷂接著道:\"隻是不知,那第二波人,為何故意引起眾人注意?\"許瑾歡擋在紀鷂麵前,高大的身影投在紀鷂小臉上。
\"定是為了攪動這朝堂風雲。
\"他低頭看向紀鷂的眼睛,\"如今,我們隻能讓仵作剖屍,查驗是否有除了山茄汁之外,其它能令人昏迷的藥物。
\"紀鷂揚唇一笑,\"不錯。
\"此時,一隻大狗突然衝上前來。
紀鷂全身繃緊、汗毛乍起,腿部發軟,鞋底黏在地上,動彈不得。
那狗露出的獠牙,瞬間與記憶深處某個陰暗血腥的畫麵重疊。
許瑾歡立刻察覺到紀鷂的異樣,挺身擋在他的身前。
\"招搖,你這臭狗,怎麼到處快跑?小心本世子打你!\"街道不遠處,傳來罵聲。
那狗立刻趴在地上,大口踹氣。
紀鷂低著頭,視線擦過許瑾歡的肩頭,看向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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