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永恒的幸福與變革的明天 第39章 哭泣之後,前往戰場
澀穀,後街
雨已經停了,但空氣依然潮濕。
霓虹燈映在濕潤的柏油路上,層層疊疊,整條街看起來像是覆蓋著一層油膜。
山本英樹站在一家小酒吧前。
他看著招牌,想起了自己的人生。
一半亮著,一半熄滅了。
我被騙了嗎?
他在心裡問自己。
那封郵件可能是陷阱。
可能是jcl的測試。
可能發件人根本不是什麼“想幫助你的人”,而是公司派來的狗。
來確認他是否還忠誠。
來看他會不會真的咬下那個誘餌。
如果是這樣……
他就完了。
山本看著自己在櫥窗玻璃上的倒影。
反正也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他苦笑。
在公司裡,他是透明人。
走廊上擦肩而過,沒人看他。
會議上發言,沒人聽他。
申請的專案,石沉大海。
提出的異議,被當作耳旁風。
十五年了。
十五年像個幽靈一樣活著。
活著,卻如同死了。
所以他來了。
為了最後的賭注。
為了那個已經死去十五年,但依然每天都在夢裡出現的人。
井上橋吾教授。
他的恩師。
老師如果真的有來生…
我能重新選擇嗎?
能不能……不要那麼懦弱?
“山本先生。”
聲音從身後傳來。
很輕,但穿透了街道的嘈雜。
山本猛地回頭。
一個年輕人站在那裡。
路燈在他身後,形成一圈光暈,讓他的輪廓顯得有些模糊,卻又格外清晰。
十七歲左右。
黑發,金絲眼鏡,深藍色的風衣。
手裡拿著一本書。
《sein
und
zeit》
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
德文原版。
年輕人露出微笑。
一種……山本說不清的笑容。
像是看透了一切,又像是什麼都不在乎。
“很榮幸見到您,山本先生。”
“進去談吧。”
神永新二推開酒吧的門。
“可能還會下雨。”
話音剛落。
天空傳來悶雷。
遠處的雲層正在聚集。
煙霧在天花板附近打著旋。
角落的音響裡,放著爵士樂,音量壓得很低。
像是為了掩蓋談話,又不想完全安靜。
神永新二坐下,把《存在與時間》放在桌上。
“喝點什麼?”
“不用了。”山本搖頭,“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麼找我?”
“因為您有我需要的東西。”
神永新二開門見山。
“jcl的奇美拉計劃,完整的研究資料,包括所有被銷毀的記錄。”
山本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怎麼……”
“我就直說了。”
“井上橋吾教授。”
“1955年7月12日生於京都。”
“東京大學理學博士,材料科學領域的先驅。”
“1995年加入jcl,擔任首席研究員。”
“1999年10月23日晚上11點47分,突發心臟病'去世。”
“救護車12分鐘後到達。”
“但人已經死了。”
“沒有屍檢。”
“很完美。”
神永新二停頓了一下,推了推眼鏡。
鏡片反射著昏暗的光。
“有病曆,有死亡證明,有'目擊者'。”
“甚至還有生前'健康狀況不佳'的傳言。”
“做得很乾淨。”
“你……你都調查過了……”
“不止。”
神永新二從風衣內袋裡拿出一個資料夾。
“我還知道,井上教授死前三天,曾試圖聯係聯合國和報社。”
“想要曝光jcl的'奇美拉計劃'。”
“人工強化生物組織的研究。”
神永新二的聲音依然平靜。
“表麵上是醫療用途。”
“用於治療燒傷、肌肉萎縮、器官衰竭。”
“但實際上是軍事轉用。”
山本接過話。
“生物武器開發。”
“製造超越人類極限的士兵。”
“老師知道後……反對了。”
“所以被滅口了。”
神永新二合上資料夾。
“十五年了……”
山本癱倒在椅子上。
“我知道這一切。”
“握著證據卻不敢用。”
“因為我還有妻子,還有女兒。”
“我告訴自己,要活下去,要保護她們。”
“但其實……”
他用雙手捂住臉。
“其實我隻是個懦夫。”
“什麼都做不了。”
“眼睜睜看著老師的研究成果被他們奪走,玷汙。”
“看著那些孩子……那些無辜的孩子……”
“我是個懦夫……”
“不對。”
“您不是懦夫。”
山本抬起頭。
“什麼?”
“懦夫早就忘記了。”
“懦夫會選擇輕鬆的路。”
“說服自己'這不關我的事'。”
“說服自己'我隻是個小人物,改變不了什麼'。”
“說服自己'為了家人,這是正確的選擇'。”
“然後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您一直背負著這個重擔。”
“這不是懦弱。”
“這是勇氣。”
山本愣住了。
“勇氣?”
“是的。”
神永新二站起來,走到窗前。
外麵又開始下雨了。
雨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街景。
“活在愧疚中,比死更難。”
“每一天都是煎熬。”
“但您還是選擇了活下去。”
“不是為了逃避。”
“而是在等待。”
他轉過身。
“現在,時機到了。”
“你要怎麼做?”
山本問。
“我手裡的證據,足夠讓jcl的幾個高層進監獄。”
“但還不夠。”
“不夠摧毀整個公司。”
“不夠讓那些真正的罪魁禍首付出代價。”
“所以我需要更多。”
“需要奇美拉計劃的完整檔案。”
“需要聯係人名單。”
山本沉默了很久。
然後,他慢慢地點了點頭。
“我可以拿到,但需要時間。”
“那些檔案都在最高許可權的伺服器裡。”
“我知道怎麼進去。”
“那麼拜托你了,我的人會保護您和您的家人。”
“如果jcl有任何動作,我會立刻把你們轉移到安全屋。”
山本看著他。
“你為什麼要做這些?”
“為了錢?為了權力?”
“還是為了正義?”
神永新二笑了。
那是一個很複雜的笑容。
“也許三者都有。”
“但最重要的是……”
他看向窗外的雨。
“我討厭這個世界現在的樣子。”
“所以我要改變它。”
他轉過身,伸出手。
“井上教授的遺誌,不會白費。”
“您不再是一個人了。”
“請多關照,山本先生。”
山本看著那隻手。
然後,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兩隻手握在一起。
“請多關照。”
走出酒吧時,雨又開始下了。
神永新二遞過來一把傘。
“那你呢?”
“我不討厭雨。”
神永新二說。
然後走進雨中。
山本看著他的背影。
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
他撐開傘,走進雨夜。
腳步聲漸漸遠去。
神永新二站在雨中。
雨滴打在頭發上,臉上,衣服上。
很快就濕透了。
但他沒有動。
隻是站在那裡。
看著澀穀後街的霓虹燈。
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每個人都在雨中奔跑。
奔向某個目的地。
或者,隻是逃離某個地方。
“利匹亞先生。”
他對著天空低語。
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這就是人類啊。”
“能寫出謳歌生命的詩篇,也能冷血地屠殺同類。”
“能為了陌生人赴死,也能為了利益出賣靈魂。”
“光明與黑暗,並存於每一個靈魂之中。”
他看著手中的u盤。
裡麵記錄著人類最醜惡的罪行。
把生命當作工具的計算。
“而我呢?”
他自問。
“我是什麼?”
正義的執行者?
還是新的獨裁者?
救世主?
還是偽善者?
他想起了夏天。
想起了海邊的那個女孩。
赤木律子。
她問過他:“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回答:“因為我能做到。”
但這是真話嗎?
還是他也在騙自己?
“尼采說過。”
他喃喃自語。
“‘與怪物戰鬥的人,要小心自己不要變成怪物。’”
“‘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雨越下越大。
雷聲在頭頂炸響。
他摘下眼鏡。
讓雨水直接打在臉上。
“我已經是怪物了。”
“美裡小姐。”
他低聲說。
聲音被雨聲淹沒。
但他還是說了。
“我成為大人了。”
“但可能不是您希望的那種大人。
“我殺了很多人。”
“以正義之名。”
“以改變世界之名。”
“以保護重要之人之名。”
“但是……”
他仰望天空。
雨雲遮蔽了一切。
看不到月亮。
看不到星星。
隻有無儘的黑暗。
“殺戮就是殺戮。”
“不管理由多麼冠冕堂皇。”
“不管目的多麼崇高。”
“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而且還會沾上更多。”
“因為他們擋在了我的路上。”
閃電劃過天空。
照亮了整條街。
也照亮了他的臉。
那張臉上,沒有淚水。
隻有雨水
“因為你們都不在了。”
“正因為如此,我必須改變這個世界。”
“變成你們沒能看到的,更好的世界。”
“哪怕我要成為惡。”
“哪怕我要下地獄。”
“哪怕最後沒有人記得我。”
“哪怕薰有一天,也會恨我。”
這個念頭讓他的心刺痛了一下。
但他立刻壓下去了。
“沒關係。”
雨下得更大了。
碇真嗣繼續走著。
“已經回不去了。”
他停下腳步。
站在一個十字路口。
四麵八方都是雨。
四麵八方都是路。
但他知道,自己隻能走一條。
“也沒有地方可回。”
他抬起腳,繼續往前走。
“所以走到最後。”
街燈在雨中暈開。
彷彿整個世界都在融化。
他的決心,堅如鋼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