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永恒的幸福與變革的明天 第46章 聖誕前夜
2002年12月24日。
神永新二坐在黑暗中。
他坐在椅子上。
很久很久。
久到連自己都忘記了時間。
窗外開始下雪。
今年的第二場雪。
比第一場更大。
更冷。
他看著雪花飄落。
一片。
又一片。
像是那個世界的紅色液體。
在空中飄舞。
然後墜落。
永遠地墜落。
生日。
神永新二的生日是12月25日。
碇真嗣的生日是6月6日。
666。
獸的數字。
怪物的數字。
聖誕節。
救世主的生日。
多麼諷刺。
一個怪物。
過著救世主的生日。
他閉上眼睛。
但閉上眼睛沒有用。
那些畫麵。
那些他永遠無法忘記的畫麵。
又一次湧上來。
像潮水。
像洪流。
像要把他淹沒。
那個世界。
那個已經不存在的世界。
他看到了。
nerv總部在燃燒。
看到了葛城美裡滿身鮮血。
但她還在笑。
那個決然的微笑。
“真嗣君……要好好活著。”
他看到了明日香。
二號機在天空中被撕碎。
她最後的呐喊:
“我還沒有……還沒有證明自己……”
然後。
紅色的雨。
灑落。
明日香……
他看到了綾波麗。
變成巨大的白色巨人。
然後被那股力量撕碎。
連一句話都沒說。
就消失了。
綾波……
他看到了渚薰。
說:“對不起,我無法陪你走到最後了。”
然後化作紅色的粒子。
消散在風中。
薰……
他看到了父親。
在最後一刻。
還在呼喊著母親的名字。
他睜開眼睛。
但睜開眼睛也沒有用。
有些事情。
永遠不會改變。
比如。
對他們的看法。
碇源堂
他在心裡念出這個名字。
每一個字。
都像是在吐出毒液。
你這個可悲的。
可笑的。
可恨的。
廢物。
你以為你是什麼?
nerv的司令官?
人類補完計劃的執行者?
放屁。
你隻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你和碇唯結婚,但我覺得那是收養。
她給你溫暖。
給你歸屬。
給你存在的意義。
所以你需要她。
像嬰兒需要母親的乳汁。
你把她當成……“媽媽”。
多麼惡心。
所以你嫉妒我。
嫉妒你的兒子。
嫉妒我能被她抱在懷裡。
嫉妒我能叫她“媽媽”。
嫉妒我占據了她的注意力。
你這個可悲的男人。
連對自己的兒子都要嫉妒。
我記得。
我三歲的時候。
母親抱著我。
你在旁邊看著。
眼神很冷。
很冷。
像是在看一個……入侵者。
一個搶走你最愛的人的入侵者。
我當時不懂。
我以為你隻是不喜歡孩子。
現在我懂了。
你不是不喜歡孩子。
你是嫉妒。
嫉妒你的兒子。
多麼可笑。
所以當她“離開”的時候。
你崩潰了。
你瘋狂了。
你開始了那個可笑的計劃。
“人類補完計劃”?
什麼拯救人類?
什麼消除孤獨?
什麼回歸原初?
都是狗屁。
你隻是想見到碇唯。
隻是想再一次被她抱在懷裡。
多麼可悲。
多麼自私。
多麼他媽的幼稚。
而更可笑的是。
你的計劃。
你那個“完美”的計劃。
其實就是一堆垃圾。
你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我身上。
押在一個你從來沒有好好對待過的兒子身上。
押在一個你拋棄了十年的孩子身上。
押在一個恨你、怕你、想要逃離你的……工具上。
你從來沒想過:
“萬一真嗣不配合怎麼辦?”
“萬一真嗣選擇拒絕呢?”
“萬一真嗣選擇自殺呢?”
你從來沒想過。
因為在你的計算裡。
在你的劇本裡。
我隻是一個道具。
一個會按照你的期待行動的道具。
一個“理所當然會拯救世界”的道具。
就像撕碎東二的駕駛艙時。
我tmd在裡麵尖叫。
我在尖叫。
在哭喊。
在求你。
“住手!”
“住手啊!”
“爸爸!”
“求你了!”
我叫你爸爸。
我求你。
你聽到了。
我知道你聽到了。
因為通訊頻道是開著的。
你的手。
就在控製台上。
你隻需要按一個按鈕。
按一個按鈕。
初號機就會停下來。
但你沒有。
你隻是關掉了通訊。
因為那個“噪音”影響了你的工作。
因為那個“係統”比你兒子重要。
不。
因為那個“係統”就是你用來“管教”兒子的工具。
東二的尖叫,比我的更慘。
你知道嗎?
那天晚上。
我第一次夢到自己的手。
手上全是血。
洗不掉。
怎麼洗都洗不掉。
我洗了一個小時。
把手洗破了。
流血了。
混在一起。
分不清哪些是我的血。
哪些是東二的。
你從來沒有給我留下選擇。
你甚至沒有問過我:
“真嗣,你願意嗎?”
你隻是命令。
“坐上去。”
“駕駛它。”
“不駕駛初號機,就滾。”
然後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可以見到碇唯。
可以被她擁抱。
可以繼續當個嬰兒。
這什麼狗屎的完備計劃?
或許那群seele的廢物們。
那些想讓全人類融合的瘋子。
都比你的理想更“遠大”。
至少他們還有個理想。
你呢?
你有什麼?
媽的,憑什麼?
我憑什麼要配合你?
我憑什麼要成為你計劃的一部分?
我憑什麼要為你這個從來沒有愛過我的男人。
去完成他那可笑又病態的願望?
你知道嗎?
在那個世界的最後。
在你變成紅色液體的時候。
我一點都不難過。
我甚至覺得很爽。
因為你終於得到了你應得的下場。
我看著你融化。
看著你在液體裡掙紮。
你還在喊。
喊“唯”。
像條狗。
我恨你。
恨你到骨子裡。
如果現在你站在我麵前。
我會把你的頭擰下來。
慢慢地。
一點一點地。
讓你感受到。
你讓我感受到的所有痛苦。
然後我會看著你的眼睛。
告訴你:
“真渺小啊,你這個廢物。”
“你永遠不會和碇唯見麵了。”
然後是碇唯。
那個“偉大”的女人。
那個“拯救人類”的女人。
那個……拋棄我的女人。
我的母親。
你知道嗎?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
幻想你回來。
幻想你抱著我。
幻想你說:
“對不起,真嗣,媽媽不該離開你。”
但你永遠不會說。
因為你從來不覺得自己錯了。
對吧?
你覺得你做的一切。
都是“為了人類”。
都是“為了更偉大的事業”。
都是……“正確的”。
放屁。
你隻是害怕。
害怕人類被遺忘。
所以你選擇了“永恒”。
選擇了成為“神”。
選擇了融入初號機。
“讓人類的證明永遠存在”?
“成為永恒的見證者”?
“即使地球毀滅、太陽熄滅、宇宙終結”。
“初號機依然會存在”?
多麼偉大的理由啊。
多麼崇高的犧牲啊。
但你有沒有想過。
你的兒子呢?
你丈夫呢?
我他媽當時才幾歲。
你就讓我看著你“融化”。
看著你“消失”。
看著你變成一灘橙色的液體。
我哭了。
我尖叫了。
我喊“媽媽”喊到嗓子都啞了。
一個人想拉我走。
我咬他。
咬破了他的手。
我要進去。
我要找媽媽。
但他們不讓我進去。
他們把我拉走。
我一路哭。
一路喊。
喊到昏過去。
你沒有回應。
因為你已經不在了。
不。
你在。
你在初號機裡。
你隻是選擇了不回應。
因為你覺得這是“必要的犧牲”。
因為你覺得“真嗣會理解的”。
你知道嗎?
我第一次駕駛初號機的時候。
我感覺到了。
感覺到你在裡麵。
你的存在。
你的……“意識”。
很模糊,但是在。
你沒有回應。
或者說,你回應了。
但不是用語言。
是用……力量。
為了保護我。
撕碎了第三使徒。
然後你又沉默了,又不回應了。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
你這個自私的女人。
你這個披著“偉大母親”外衣的。
懦夫。
你以為你是在“拯救人類”?
不。
你隻是在逃避。
你害怕預言。
害怕人類的終結。
所以想用這種方式對抗。
結果呢?
正因為你的恐懼。
反而讓預言成真了。
你利用了父親。
利用了他對你的依戀。
利用了seele。
利用了他們的野心。
利用了我。
利用了我對你的愛。
你“選定”了我。
選定我成為初號機的駕駛員。
選定我成為“神”。
為什麼?
因為你“相信我”?
因為你“知道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狗屁。
你創造了這個該死的局麵。
你把我放在這個該死的位置上。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
“真嗣,你願意嗎?”
“真嗣,你害怕嗎?”
你他媽的怎麼知道?
你拋棄我的時候。
有想過我會變成什麼樣嗎?
你把我留給那個從來不會表達愛的男人的時候。
有想過我會怎麼長大嗎?
你“相信我”。
相信一個被你們毀掉的孩子。
會“拯救”你們毀掉的世界。
這是信任嗎?
不。
這是逃避責任。
這是轉嫁罪惡。
這是讓孩子為父母的錯誤買單。
你把“我”當成了你“偉大事業”的一部分。
從我出生的那一刻。
或許更早。
從你決定要這個孩子的時候。
我就不是“兒子”。
我是“工具”。
我是“備用方案”。
我是……“最後的希望”。
多麼惡心。
我恨你。
恨你到現在。
可笑的大人們,打著愛的旗號,做著自私的事。
為什麼你們都這麼自私?
葛城美裡。
加持良治。
赤木律子。
還有其他人。
你們所有人。
都是一樣的廢物。
都是一樣的懦夫。
都是一樣虛偽的混蛋。
你們都是受傷的孩子?
所以呢?
所以你們就可以把責任推給孩子?
葛城美裡。
你說你想保護我?
那為什麼第一天見麵,你就用“大人的道理”和赤木律子打配合逼我坐上eva?
我當時十四歲。
我剛剛被父親叫回來。
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隻知道,有個怪物在攻擊城市。
然後你們要我坐進一個機器人。
去和那個怪物戰鬥。
我問:“我會死嗎?”
你停頓了一下。
然後說:“我們會保護你的。”
那不是答案。
那是在迴避。
那是在說:
“你可能會死。”
“但你還是得去。”
“因為沒有彆的辦法。”
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
你在哪裡?
我崩潰了很多次。
很多次。
我吐了。
吐到胃裡什麼都不剩。
你來找我。
說:“真嗣君,你做得很好。”
我說:“我殺了它……”
你說:“那是使徒,不是人。”
我說:“但它也是生命……”
你說:“真嗣君,不要想太多。”
“要努力哦。”
不要想太多。
要努力。
這就是你的安慰嗎?
為什麼在我崩潰的時候。
你隻會說“要努力哦”?
為什麼在我哭的時候。
你隻會說“要像個男人一樣”?
我記得有一次。
我在房間裡哭。
你敲門,我沒開。
你說:“真嗣君,開門。”
我說:“我想一個人待著。”
你說:“真嗣君,我知道你很難過。”
我說:“你不知道。”
你說:“我知道的,我也經曆過。”
我說:“那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你停頓了很久。
然後說:“習慣就好了。”
習慣。
習慣就好了。
習慣殺戮。
習慣恐懼。
習慣痛苦。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因為你不會愛。
你隻會逃避。
你知道嗎?
我知道你和加持的事。
我知道你們在一起過。
我知道你們分手了。
我知道你們又在一起了。
我知道你們又分開了。
我都知道。
有一次你抱著啤酒罐,在房間裡哭。
我隔著門聽到。
我想問你:“你還好嗎?”
但我不敢。
因為我怕。
怕聽到你說:
“沒事,真嗣君。”
那個假笑。
那個“我很堅強”的假笑。
我討厭見到這樣的你。
你在最後給了我一個吻。
說“這是大人的吻”。
說“等你回來之後,我們再繼續”。
因為你知道。
你知道你已經快死了。
你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麵。
所以你纔敢說出口。
你這個懦夫。
你這個虛偽的女人。
你到死都在逃避。
逃避真正的親密。
逃避真正的承諾。
逃避……真正的愛。
你和我父親一樣。
覺得對孩子最好的愛就是“不去麵對”。
但你自己呢?
你也隻是個孩子。
一個被父親的愛和恨撕扯的。
沒有長大的孩子。
如果你單純地愛或恨你的父親。
或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加持良治。
你更可笑。
你“看透一切”?
你在追尋真相。
你知道危機要來。
“真嗣君,要相信未來啊。”
相信你媽的未來。
你連現在都不敢麵對。
你和葛城美裡相互傷害,相互沉淪,彼此慰藉,卻又無法真正拯救彼此。
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嗬……
雙麵特工先生。
你既然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你說你和葛城美裡的關係若即若離。
是為什麼?
一直沒有個準確的回答。
害怕傷害她?
害怕自己的身份給她帶來危險嗎?
狗屁!
那為什麼你不直接了當地說?
你為什麼不選擇。
無論是選擇放手還是握手。
你偏偏選了個最能傷害她的中間態。
選擇這種給點希望,然後就給絕望的方式。
你tm的多大了?
能這樣一輩子嗎?
就算你最後成功。
你能麵對嗎?
她能麵對嗎?
你知道危機要來。
你知道世界要毀滅。
你知道seele在用我們。
然後呢?
你選擇了“調查”。
選擇了“等待時機”。
直到被人一槍打死前說:
“後麵的路,就交給你了。”
交給我?
憑什麼?
我才十四歲。
十四歲!
你是大人。
你有能力。
你有知識。
但你把“後麵的路”。
交給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你tm這個在最後一刻裝酷的混蛋!
赤木律子。
nerv的赤木律子。
技術開發部的部長。
magi係統的管理者。
我父親的情婦。
你最可悲。
因為你明明那麼聰明。
卻選擇了最蠢的路。
你恨身為女人的母親。
你愛身為科學家的母親。
恨她隻愛工作不愛你。
恨她愛上我父親。
然後你做了什麼?
為了“證明”母親是錯的。
你重複了母親的錯誤。
愛上一個不會愛你的男人。
你在做什麼?
你明明那麼聰明,那麼溫柔。
為什麼要做這種蠢事?
把自己當成了工具。
背叛母親。
背叛……自己。
你以為這是“反抗”?
你以為這是“證明母親是錯的”?
不。
這隻是證明瞭。
你和她一樣蠢。
你和她一樣可悲。
你和她一樣……不會愛。
為他背叛一切。
最後被母親和那個男人背叛。
多麼可笑。
我討厭你這種人。
討厭所有無法麵對愛的人。
討厭也是這樣的我自己。
你們所有人。
都是一樣的。
都在用“偉大的理由”。
來掩蓋自私的本質。
都在說“我是為了你好”。
但其實隻是……
你們不知道怎麼做。
你們太累了。
你們太絕望了。
所以你們編了一個童話。
然後你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
躺平。
放棄。
死掉。
真tm方便啊。
我恨你們。
恨你們所有人。
恨你們這些自稱“大人”。
卻比孩子還幼稚的廢物。
明日香。
二號機的駕駛員。
天才。
驕傲。
強大。
脆弱。
討厭軟弱。
討厭依賴。
討厭……你自己。
因為你的母親瘋了。
在接觸實驗後。
把玩偶當成女兒。
把女兒當成陌生人。
然後在你的生日那天。
上吊自殺。
還“帶著”那個玩偶。
多麼荒謬。
你明白了。
“我不夠好。”
“所以媽媽不要我。”
“所以媽媽選擇了玩偶。”
從那天起。
你發誓。
發誓要變強。
發誓要證明“我是有價值的”。
發誓要……
讓所有人都需要她。
這樣她就不會被拋棄了。
所以她駕駛eva。
拚命地戰鬥。
拚命地證明自己。
拚命地說:
“看啊!我很強!我有用!你們不能丟掉我!”
但越是這樣。
她就越孤獨。
因為沒有人愛“強大”。
人們隻是利用強大。
然後在使用完畢後。
丟掉。
就像丟掉工具一樣。
你拚命想要證明自己。
證明“我是有價值的”。
證明“我值得被愛”。
但越是這樣,你就越孤獨。
因為沒有人愛“強大”。
人們隻是利用強大。
你臨死前說:
“我還沒有證明自己……”
但你知道嗎?
你不需要證明。
你本來就值得被愛。
隻是……沒有人告訴你。
碇真嗣睜開眼睛,看著窗外的雪。
我討厭人類。
討厭這個世界。
討厭所有人。
父親說“為了人類”。
但他隻是想要碇唯。
母親說“為了人類的證明”。
但她隻是害怕被遺忘。
seele說“為了消除痛苦,消滅原罪”。
但他們隻是想要繼續控製一切,想要永遠存在。
所有人。
都在用“偉大的理由”。
來掩蓋自私的本質。
這個重複著同樣錯誤的世界。
這個緩慢前行的世界。
這個每一次進步。
都要付出無數犧牲的世界。
第二次衝擊死了五分之四的人。
然後呢?
人類學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他們繼續戰爭。
繼續剝削。
繼續傷害。
繼續……走向毀滅。
而我呢?
我阻止了這個世界的第二次衝擊。
然後呢?
他們會改變嗎?
不會。
他們會繼續傷害彼此。
繼續重複錯誤。
繼續走向另一個災難。
這就是人類。
這就是我討厭的,無可救藥的物種。
我討厭社交。
討厭那些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的虛偽。
討厭那些“我們是朋友”的謊言。
討厭那些“我在乎你”的假笑。
我喜歡獨處。
喜歡一個人。
喜歡不用麵對任何人。
不用假裝。
不用表演。
小時候,每次被叔叔阿姨帶去“拜訪親戚”。
我都討厭。
討厭那些假笑。
討厭那些“真嗣長大了真乖”。
討厭那些背後的竊竊私語:
“可憐的孩子。”
“母親不要他了。”
“父親也不管他。”
我討厭那些憐憫的眼神。
討厭被當成“可憐蟲”。
討厭被提醒我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我討厭大人。
那些不成熟的。
肮臟的。
自私的。
虛偽的大人。
那些口口聲聲說“為了孩子”。
卻把孩子當工具的大人。
那些說“我愛你”。
卻不斷傷害你的大人。
那些說“相信你”。
卻把所有責任推給你的大人。
討厭那個軟弱的、逃避的、卻又被迫成為救世主的自己。
討厭那個明明想被愛,卻不斷傷害彆人的自己。
但最討厭的,還是現在的我自己。
我也在利用彆人。
我也在傷害彆人。
我殺了多少人?
五千?
一萬?
更多?
那些黑幫。
那些政客。
那些擋在我路上的人。
我都殺了。
用最冷酷的方式。
最高效的方式。
最不像人的方式。
我看到了所有人的內心。
看到了他們的痛苦。
他們的孤獨。
我本來以為。
如果看到了他們的內心。
我就能理解他們。
就能原諒他們。
就能……愛他們。
但我錯了。
看到他們的內心後。
我隻是更加確認了。
人類是醜陋的。
每個人的內心。
都是一團黑暗。
都是**、恐懼、仇恨。
我不想和這些醜陋的東西融為一體。
我寧願孤獨。
寧願痛苦。
寧願……繼續活在這個地獄裡。
也不要變成那灘惡心的“湯”。
那個念頭。
讓一切歸於虛無的念頭。
如果從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
就不會有這些痛苦。
就不會有這些背叛。
就不會有這些該死的“人類”。
他轉身。
看向窗外的東京。
千萬盞燈火。
每一盞背後都是一個人。
一個家庭。
一個生命。
我能毀掉他們。
輕而易舉地。
讓他們永遠生活在永恒的黑暗中。
讓他們在痛苦中死去。
他的手按在玻璃上。
但我也記得。
他們的笑容。
他們的善良。
他們的熱情。
他們的努力。
山田不再是那個被欺負的懦弱少年。
田中學會了不用暴力解決問題。
渡邊找到了理論與實踐的平衡。
美香為了那些被傷害的女孩。
放棄了自己的小心思。
他們都在成長。
都在變好。
而我呢?
我在用他們。
我在讓他們覺得自己在“改變世界”。
但其實。
他們隻是我的工具。
和父親對我做的一樣。
我也在對他們做同樣的事。
這個認知。
讓我更加惡心自己。
我記得美咲。
她的溫柔。
她的關心。
她對我的愛。
她知道永遠不會有回應。
但還是默默守護著。
她沒有要求任何回報。
她隻是想讓我溫暖一點。
但我呢?
我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因為我知道。
我不配。
我不配被這樣愛。
我這雙手上沾滿了血的怪物。
我不配。
我記得律子。
那個夏天的海邊。
她追著貓咪跑的樣子。
她認真解釋物理公式的樣子。
她在水下握住我的手的樣子。
那個時候。
我以為我可以隻是一個普通人。
不是救世主。
不是怪物。
不是工具。
就是……一個人。
一個可以喜歡一個女孩的人。
一個可以被喜歡的人。
但那隻是幻覺。
我送她生日禮物。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不能說:
“因為我在乎你。”
“因為我記得那個夏天的每一天。”
“因為你讓我覺得我還能做個人。”
我不能說。
因為說了。
就是把她拉進我的世界。
就是讓她也沾上我的血。
就是……毀掉她。
就是給她帶來不幸。
所以我什麼都沒說。
我記得那些我幫助過的人。
他們的感謝。
他們的眼淚。
他們讓我覺得。
也許我還是個人。
也許我還配活著。
但這些“也許”。
都是謊言。
都是我用來欺騙自己的謊言。
我不是人。
我是怪物。
我不配活著。
我隻是還不能死。
他的額頭抵在玻璃上。
所以我很矛盾。
一方麵我恨人類。
恨他們的虛偽。
恨他們的自私。
恨他們把我變成怪物。
另一方麵
我也愛人類。
愛他們的堅強。
愛他們的努力。
愛他們……即使在絕望中也不放棄。
我想毀掉這個世界。
因為它讓我痛苦。
但我也想保護這個世界。
因為它也給了我溫暖。
我鄙視這個世界。
但我也想保護這個世界。
我想毀掉一切。
但我更想拯救一切。
我是個怪物。
但我也想做個人。
多麼矛盾。
多麼可笑。
多麼……痛苦。
作為神永新二。
作為“改變世界的人”。
作為……另一個說著漂亮話的騙子。
我建立了組織。
建立了無形帝國。
建立了……一個新的謊言。
我告訴孩子們:
“你們可以改變世界。”
“你們可以變得更好。”
“你們可以……活得更像人。
但這是真的嗎?
還是我隻是在重複。
那些大人對我說過的謊言?
我是不是也在做同樣的事?
把那些孩子。
推向我設計好的“戰場”?
讓他們以為自己在“拯救世界”。
實際上隻是……在執行我的計劃?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
我很累。
很累很累。
累到想就這樣睡過去。
永遠不要醒來。
但我不能。
因為薰還在。
因為那些孩子還在。
因為……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走得太遠了。
殺的人太多了。
手上的血太多了。
我已經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個。
還能說“對不起”的自己。
還能說“我錯了”的自己。
還能哭的自己。
現在的我。
隻會殺人。
隻會算計。
隻會封閉感情不敢麵對。
隻會……假裝自己還是個人。
但我知道真相。
我已經不是人了。
我是怪物。
是機器。
是……行走的工具。
對這個世界的複仇。
對那些大人的複仇。
對父母的複仇。
對我自己的複仇。
我討厭我自己。
討厭這個戴著眼鏡假裝溫柔的自己。
討厭這個對孩子們微笑的自己。
討厭這個說“我相信你們”的自己。
因為我就是我最討厭的那種大人。
虛偽。
自私。
但我停不下來。
我必須繼續。
繼續殺人。
繼續建立帝國。
繼續……毀滅seele
繼續改變世界
繼續走向我為自己設計的死亡。
也許。
在某一天。
當一切結束的時候。
當薰長大了。
當那些孩子不再需要我。
當這個世界……終於願意改變一點點的時候。
我可以,停下來。
然後去見那些被我殺死的人。
殺死他們,或被他們殺死。
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結束了。
但在那之前。
我還要繼續假裝。
假裝我是個好人。
假裝……我還是個人。
他站起來。
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
像是在逃避什麼。
但逃不掉。
我恨美裡小姐。
恨她的懦弱。
恨她的逃避。
但……
他停下腳步。
但我也記得。
記得她在我崩潰時的擁抱。
記得她做的那些難吃的飯。
記得她笨拙地想要關心我。
記得……她最後的微笑。
那不是完美的愛。
但那是……她能給的全部。
我恨她。
但我也想念她。
也愛她。
我恨明日香。
恨她的驕傲。
恨她的傷人。
但我也記得。
記得她其實也隻是個孩子。
記得她也在拚命地掙紮。
記得她也隻是想要被愛。
和我一樣。
他轉身,靠著窗戶坐下。
我恨父親。
這是真的。
恨他的自私。
恨他的冷漠。
恨他把我當工具。
但有時候。
我也會想。
他是不是也很痛苦?
一個不會愛的人。
一個不知道怎麼當父親的人。
一個一輩子都在找“媽媽”的人。
他有多孤獨?
他有多害怕?
他是不是和我一樣?
都是受傷的孩子。
隻是他的傷口。
變成了冷漠。
而我的傷口。
變成了憤怒。
但本質上。
我們都在逃避。
都在自我保護。
都在假裝自己不需要愛。
在深夜。
我也會想。
如果再見到他。
我會說什麼?
會說“我恨你”?
還是會說……
“你也很痛苦吧”?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我理解他嗎?
不。
我不理解。
或者說如果我理解了他。
如果我原諒了他。
那我的這些痛苦。
算什麼?
那我的這些恨。
算什麼?
那我……算什麼?
所以我不會理解。
也不會原諒。
他是他。
我是我。
他的痛苦。
不是他傷害我的理由。
永遠不是。
母親也一樣。
我恨她。
恨她的拋棄。
恨她的自私。
恨她把我當成……
她偉大計劃的一部分。
但我也記得。
她抱著我的溫暖。
她的笑容。
她的……
愛。
那是真的嗎?
還是也是假的?
我不知道。
也許兩者都是真的。
她愛過我。
她也利用了我。
她是個好母親。
她也是個自私的人。
這兩者。
可以同時存在嗎?
我不知道。
他的眼淚流下來。
我恨你們所有人。
但我也……也想念你們所有人。
想念那個本該擁有的未來。
如果一切都不一樣。
那該多好。
他擦掉眼淚,站起來,走向桌子。
窗外的雪停了,天快亮了。
東京的天空,開始泛白。
他走到窗前。
看著即將升起的太陽。
明天。
12月25日。
神永新二的生日。
“生日快樂。”
他對著玻璃上的倒影說。
“神永新二。”
“還有……”
他停頓了一下。
“生日快樂。”
“碇真嗣。”
“雖然你的生日還有半年。”
“雖然6月6日。”
“那個獸的數字。”
“但……”
他笑了。
那笑容有些苦澀。
但也有些溫柔。
“但你還活著。”
“你沒有變成終焉。”
“你沒有毀掉世界。”
“你……”
“你還在努力。”
“努力做個人。”
“努力……活著。”
“這就夠了。”
他走向門口。
“謝謝你,利匹亞先生。”
他輕聲說。
“謝謝你讓我相信。”
“即使在最深的絕望中。”
“依然有希望。”
“謝謝你讓我看到。”
“謝謝你……”
“讓我還能相信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