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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之一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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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秦家回來後,他跟朱春江的關係降至冰點,他樂在其中,但朱春江不滿、矛盾、抗拒的複雜眼神膠水一樣糊在他身上,尤其他喝藥的時候,好笑的是朱春江自以為隱晦,當他側頭,總佯裝自然地移開視線。

這幾天朱春江突然開始晚出早歸,有幾次他畫完稿出來,朱春江竟買好了飯等他一起吃,甚至打破“食不言”的規矩,一一向他彙報在公司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每回他打斷提正事,朱春江便放下筷子,拿起根本沒動靜的手機去彆處接電話,弄得他渾身不自在,好像自己是負心漢似的。

今天15號,朱春江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出了門,陳良約他見麵,他早點出去,下午直接去賭場,省得朱春江回來問他行蹤。

陳良是遊艇經紀人,秦勝賣珍珠號就是他們公司促成的,不知道特意約著見麵是不是有好訊息。

黑色大眾裡,他看看灰濛濛的天,想起何依蓉嗓子壞掉的那個上午。

那天他跟老師請假回了家,碰見神色慌張但依舊將頭發精心盤成發髻的挎著包準備出門的何依蓉,她緊緊抓住他的手,尖而長的指甲嵌進手背沁出血他都渾然不覺,他既擔心,又欣慰,何依蓉總算依賴他而不是秦勝了。

打車趕去醫院,做完全身檢查已經中午,何依蓉魂不守舍地坐在候診區,午飯也不吃,他隻好去便利店買牛奶麵包,結賬時發現櫃台擺了一排薄荷糖,店主見他看著糖發呆,拿起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對嗓子好,來一盒?”

何依蓉不肯吃麵包,隻吃糖,他也倒一顆放嘴裡。其實他很餓,請假是因為發燒,而直衝腦門的薄荷味令他一下清醒了,空空的肚子燒得火辣辣地疼。

結果出來何依蓉不讓他跟著,一個人進了診室,為了保持清醒,他倒了好幾顆糖出來,一股腦丟進嘴裡嚼碎,等了好久,隻剩最後一顆糖了,他正打算吃掉,旁邊椅子有人坐下,捏在手裡的糖盒被抽走,耳邊響起開蓋子以及糖碎掉的清脆聲,他恍恍惚惚轉頭看過去,那人背著光,戴著鴨舌帽和口罩,非但不謝謝他,反倒把盒子丟回他身上,嫌棄地說“難吃”,嗓音嘶啞得讓他懷疑下一秒他就會啞掉。

剛要發脾氣,何依蓉出來了。

將這個不禮貌的怪人拋到腦後,他趕忙站起來扶住何依蓉,一縷頭發從她盤發中散了出來,他把頭發彆到她耳後去,問她“醫生怎麼說”,何依蓉搖頭,他們慢慢往外走。

回到家,何依蓉將自己關進臥室,他給秦勝打電話求他過來看看,秦勝不來,連藉口都懶得找。

洗手間鏡子裡照出一張燒得通紅的臉,他想起來自己還發著燒,拖著沉重的身體去翻藥箱,卻沒找到退燒藥,倚著沙發邊慢慢癱到地上,糖盒從口袋裡掉了出來,蓋子沒蓋緊,裁剪過的四顆白色藥片滑到瓷磚上。

是退燒藥。

何依蓉沒心思關心他他不覺得多難過,素不相識的人看出他發燒,拿退燒藥換他一顆糖卻讓他垂下腦袋哭著睡著了,醒來後燒得更嚴重,他像嚼薄荷糖一樣嚼退燒藥,不知是不是從糖盒裡拿出來的緣故,並不覺得苦。

他沒回學校,按時吃退燒藥很快恢複了身體,幾天後,何依蓉也終於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地出來,他們又去了醫院,不過不是看嗓子,而是抑鬱症。

他特意去上回的診室門口碰運氣,想著如果再遇上那個人,他要說聲謝謝才行,可直到何依蓉拿了藥,那人都沒出現,也好,說明他很健康。

幾個月後,何依蓉心血來潮帶他去了碼頭,翻出相簿給他看,打字:它是珍珠號,媽媽的小名,媽媽的船。

“是嗎?我們要上去嗎?”他環顧一週,問。

潮濕的風將何依蓉的長發吹得揚起來,她縮了縮肩膀,神色落寞,低頭:你爸爸賣掉了,他用錢的地方多。

他記得自己當時憤怒極了,朝病懨懨的何依蓉吼:“他根本不愛你,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嗎?你不愛我,為什麼還要生下我!”

何依蓉對他幾乎不會有情緒波動,他就像個小醜,小時候哭鬨要她陪,她無動於衷,長大了發脾氣要她愛,她還是無動於衷。

他的渴望與何依蓉的平靜形成鮮明對比,這還不夠,何依蓉將手機舉起來,螢幕上赫然寫著:我不知道你會這樣。

他一個人跑回家,何依蓉半夜纔回來,第二天,何依蓉的屍體掛在了臥室天花板。

他想一定是他上輩子欠了何依蓉的,所以這輩子還債來了。

後來,他找到這家公司,隻有20出頭的陳良肯幫沒錢的他留意珍珠號,如今幾年過去,他們成了朋友,始終保持聯係。

他們約在咖啡廳,陳良已經不是當初青澀的銷售員了,他肯乾肯學,業績不錯,早幾年當上了小領導,現在準備單乾。

秦歡看到黑乎乎的液體就覺得有藥味,所以隻要了杯白水,他仔細收好陳良提前印好的名片,真心實意地誇讚他:“陳哥,你真厲害啊,有自己想做的事。”

陳良擺擺手:“你也有啊,買珍珠號。”

秦歡不解釋,買回珍珠號是他想做的事嗎?他不確定,隻知道如果不買回它,他做夢都會自責。

“遊艇主人不願公開資訊,也一直沒有出手的打算,我不好告訴你。”陳良從包裡拿出檔案袋,笑道:“不過我馬上就不乾了,就當做件好事,為我沒出生的小孩積福。”

秦歡簡直不敢相信等了這麼久真的有好訊息,他眼眶一熱,接過檔案袋死死攥在手裡,生怕它消失,不過他沒立刻看,而是問陳良:“嫂子懷孕了?”

陳良嘿嘿笑了兩聲:“一個月了,前幾天剛檢查出來,說來也巧,那天貸款剛批下來,她就給我打電話說了這事。”

看著陳良神采飛揚的樣子,他不禁猜想何依蓉得知懷孕時是否有好事發生,是否也這樣驕傲、憧憬過。

應該沒有吧,她心裡隻有秦勝。

“陳哥,我手裡有些餘錢,要是你不介意,可以讓我投錢去你公司嗎?”

他說這話並不是一時衝動,這些年沒著急打聽珍珠號的下落,是因為他一直在攢錢,如今珍珠號有年頭了,講講價買下來也許不難,但後期維護成本、生活開銷肯定少不了,離了婚,朱春江和秦家的錢沒了,光靠畫稿肯定無法支撐,不管朱春江和秦子皓會不會給他那五百萬,他都要做其他打算。

陳良一怔,接著玩笑般說:“你不怕我騙你?或者公司破產?”

秦歡舉起水杯,“當年我還是學生,你都肯幫我留意珍珠號,這麼多年你始終替我想著這件事,我相信你,陳哥,你做什麼都會成功的,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謝謝你。”

他們談了很久,粗略敲定他不參與公司事務,當甩手股東,萬一沒賺到錢或者虧錢,他自行承擔損失。

從咖啡廳出來已經下午4點多,他坐在車裡,拆檔案袋的手因興奮而發顫,今天順利極了,離目標近了一大步,他暢想起未來,然而資料抽到一半,手機響了,一看是朱春江的電話,他管都不管,將資料全部抽出來放腿上,誰知剛翻開第一頁,朱春江又打了過來。

算了,心情好。

接起來,朱春江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進耳朵,他“喂”一聲,迫不及待往後翻。

“你出去了?”

“嗯,有事嗎?”

“我買了飯,”那邊頓了頓,說,“有事跟你說,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回去吃,今天不會太早,你有事現在—”

熟悉的名字猝不及防地出現在眼前,他將紙捏得皺巴巴,連呼吸都忘了。

是她。

他早該想到的。

“秦歡?你怎麼了?”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遠,秦歡死死盯著合同上“蘇文珠”三個字,他早該想到的,秦勝並沒有賣掉珍珠號,而是把它當成賠罪禮,送給了蘇文珠。

何依蓉真是…可憐又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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