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 第 44 章

    腦袋越來越沉，灌了鉛似的壓得脖頸發酸，呼吸滯澀，胸口像堵著團濕棉絮，眼皮被一片灼人的光亮炙烤，他想把被子拉高些遮臉，可指尖剛觸到布料，手腕就被一隻冰涼的手攥住，固定在頭頂。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你現在來，讓我很不高興。”

“水…”

往被子裡鑽的動作一頓，phoenix擡頭望向提出要求的人，責備道：“你可不像來道歉的樣子。”

秦歡如願以償地攝入了一些水分，但遠不解渴，phoenix稍一用力便將軟得沒骨頭的人攬了起來。

phoenix沒留意他身體的異樣，隻當naiad在認錯，為了哄他。

秦歡勉強撐起身體，居高臨下瞧著頭發淩亂的phoenix。

phoenix也才醒沒多久，嗅覺比視覺更靈敏地識彆出抱著的是誰，此刻更是手都不撒了，他微笑著，溫聲詢問：“還渴嗎？”

雙手撐在他胸口，秦歡冷熱交織，鼻腔堵得發悶，後知後覺意識到大約是感冒了，他眼珠慢吞吞地轉了半圈，看清眼下的境況—被子滑落在地，陽光偏巧照不到這裡，卻有圈晃眼的光暈漫過來，刺得人炫目。

迷茫掛在這張紅透了的臉上，見他不答，phoenix喉間溢位一聲冷哼，“怎麼？不是自願來的？”

“不—”他剛說一個字就被翻到床上，喉嚨又癢又乾，輕輕咳嗽幾聲。

phoenix側躺著，薄唇四周濕漉漉的，支著腦袋好整以暇地盯著他，知道naiad回過神了，才掐著他下巴迫使他轉過來看自己，裝作好心地問：“還渴嗎？”

秦歡始終認為人與人相處，底線一定要在最開始就亮出來，可這對phoenix來說好像不適用，他不認為自己說不，phoenix就會聽。

但還是想試試。

“很惡心，下次不要了。”

果然，phoenix露出惋惜以及不在意的神色，評價：“真是不知好歹。”

他一次又一次向執拗的phoenix屈服。

“naiad，你知道你丈夫為什麼還活著嗎？”

“因為他沒碰過你，naiad，第一次在賭場，你流血了，讓我恢複得很好。”

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他猛地抽離，也許phoenix篤定勢在必得，壓根沒設防，竟被他一腳踹開。

“嗯？”phoenix跌坐在床尾，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裡漫開疑惑，擡眼盯著他：“你想給他？”

秦歡正要說話，瞥見門口站了兩個人，心一緊，一把將phoenix拽過來，手忙腳亂從地上撈起被子。

naiad的拒絕令他煩躁不已，護著彆人的場景再次浮現，phoenix拖長調子“哦”一聲，偏頭看他，眼底淬著涼薄的笑意：“你不喜歡彆人看，可是怎麼辦，他們一個小時前就在那裡了。”

秦歡死死盯著他，目光穿透這張臉，看見了秦勝對何依蓉的齷齪模樣，頹敗感猛地攥住了他，四肢百骸都浸在無力裡，他啞著嗓子問，聲音輕得要散掉：“為什麼？”

phoenix翻身，被子滑落至腰間，又被他不耐煩地撈起來。

“什麼為什麼？”他明知故問。

秦歡注視著他：“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這樣，為什麼—”

“那你呢？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跟彆人親近，為什麼要讓我生氣？”

秦歡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掌心抵著phoenix胸口，“我跟誰親近？我媽？朱春江？”

phoenix皺眉不語，他的火氣反倒被這沉默拱得更旺：“我跟我媽親近難道有錯？我隻有我媽，如果不是你非告訴我那些，我怎麼會連她都沒了！”

“還是朱春江？”他扯了扯嘴角，笑聲裡裹著自嘲：“你也說他是我丈夫，就算我跟他親近—”

話音未落，頸間突然傳來一陣窒息的收緊，那雙手帶著駭人的力道，指節幾乎要嵌進皮肉裡。秦歡撞進對方一片死寂的瞳孔，那裡沒有任何情緒，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毫無生氣的死物。

空氣越來越稀薄，喉嚨裡湧上腥甜的鐵鏽味，眼淚不受控地淌，順著下頜往下滑，他卻不掙紮，隻是痛苦地閉上眼，不願再看他，意識模糊間，他真覺得自己要死了。

就在這時，紛亂的腳步由遠及近，沈長青焦急的聲音像根針，紮破了他的窒息。

脖子上的力道驟然鬆開，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一床被子兜頭罩住，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乾，他再也撐不住，眼前一黑，渾渾噩噩地墜進了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