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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也未必差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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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虞這麼說,與她同桌的那些少年也紛紛嬉笑起來。

見他們的話夾槍帶棒,對謝崢不客氣,我立刻冷下臉,撂下筷子:

「你說的是誰我不知道,但謝崢並不是那樣的人。

「他為人真誠,又有一身的本事,請紀姑娘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見我發了好大的火,那桌少年交頭接耳地嘀咕:

「奇怪了,不是說這沈家女娘沒脾氣的麼?

「見鬼了,他不是最討厭有脾氣的姑娘麼?竟然還不走?」

謝崢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袖,往我的碗中夾了一片鹹鵝,勸我不要動怒:

「他家的鹹鵝和酒都是廣陵一絕,快嘗嘗。」

「誰稀罕吃她的鹹鵝!」我生了氣,也瞪了謝崢一眼,「吃什麼吃!你也不許吃!」

謝崢一怔,笑著乖乖放下筷子:

「好,我不吃了,跟你一起生氣。」

馬車搖搖晃晃,雨絲從窗戶飄進來。

謝崢還忙著哄我:

「氣大傷身,要是為我這樣的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說來也奇怪,那謝家二郎新婚夜丟下你你不生氣,剛剛奸商坑你你也不生氣,怎麼平白為了我生這麼大的氣?」

我越想越替謝崢難過:

「因為你很好,所以我不能讓他們這麼說你。

「都怪我,我第一次見你就該看出來的。你沒有好衣裳穿,沒有住處去,又被這些人欺負排擠所以找不到活計養活自己。

「謝崢,這麼些年你一個人,是不是過得很辛苦。」

謝崢沒有說話,隻是怔怔看了我很久很久。

久到雨絲打濕肩膀,他也渾然不覺。

見我湊近瞧他的臉色,謝崢彆過頭,臉倏忽紅得像醉蝦。

他很不自在地攥緊膝上衣料:

「……你彆看我,我、我好像生病了。

「……好像還病得不輕,真是要命。」

他確實病得不輕,披著厚厚的鬥篷,捧著一碗薑湯,還不住地打噴嚏。

他住的偏房,隻有薄薄的被褥,我拿來一件厚實狐裘給他蓋上,生怕他病得更重。

簷下雨聲泠泠,冬日寒意幾乎浸到人骨子裡。

院外還有前日移栽的玉蘭,可惜光禿禿的,未到春日還不成景緻。

屋內小爐坐著一壺驅寒的薑湯,彤彤火光映在謝崢的臉上,他的表情一半隱入陰影:

「還好今日淋雨生病的是我,不是大郎,不然夫人要擔心了。」

這話說得怪怪的。

我點點頭:

「是呢,幸好大郎沒有生病。彭城這會該下雪了,也不知道大郎有沒有加衣裳。」

聽了我的話,謝崢不知道生了哪門子的氣,將那碗薑湯擱在桌上,氣得不肯喝了。

我想應當是薑太辣了。

謝崢生了薑湯的氣,把薄薄的被子拉到頭頂,沒頭沒腦地來一句:

「其實那天謝家二郎逃婚,你應當也很高興不用嫁給他吧。

「畢竟人人都說二郎不好,沒有出息,不如他哥哥。

「這下正好,你可以嫁給他哥了。」

我捧著薑湯,想了想,認真地反駁:

「並不是這樣。

「媒人原本說的是大郎,說大郎如何厲害能乾,說二郎被家裡人寵得不成器。

「可是我看了二郎的畫冊,偏偏覺得他很好,畫畫厲害,園子也修得雅緻。

「我也沒有什麼出息,想著有大郎管著謝家,我和二郎過過自在日子就好。

「可是沒有想到,他不知從哪聽了傳聞,很討厭我。」

謝崢猛地從狐裘中鑽個腦袋,一雙眼睛明亮急切地望著我:

「你真的覺得他好?」

「真的。」

「倘若二郎回來,說他還想……」

「不好。」

被我回絕,謝崢亮晶晶的眼睛又黯淡下去一瞬,追問道:

「倘若、倘若大郎變了心呢?」

他若變心了,我就變賣了他的真心,帶著錢回吳郡,也不吃虧。

見我不答,謝崢的眼神微妙起來。

說話間,門外丫鬟說謝珣崢的信到了。

信上說他已經和嶽父嶽母寫了信,叫他們不必擔心。

等他回了廣陵,一定帶我回吳郡見爹孃。

還附上了一摞彭城的土儀特產。

我高興地將信遞給謝崢,他隻冷笑,不肯接過去看。

「謝崢,廣陵有什麼新鮮事可以和大郎說麼?」

謝崢想到了什麼,笑得愉悅:

「這個麼……

「園子修得漂亮,自然要跟謝兄說一聲。

「夫人在信中稱我一聲阿崢,謝兄就知道是我了。」

4

簾外一夜冬雨,淅淅瀝瀝地下。

謝珣川想著,自己也應當寫信跟阿兄講講廣陵的新鮮事。

比如沈家女娘與他關係親厚,她喚你一句珣崢,卻會叫他的乳名阿崢。

比如自己收到一件衣服,應當是沈家女娘親手做的,怕他受冷,所以針腳細密用心。

比如自己生病,她細細切了薑,他蓋的裘衣有她身上的玉蘭香氣,彷彿被她抱了個滿懷。

倘若光寫這些,不夠兄友弟恭,還應當拿出一點真心來求。

阿兄,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很嫉妒你。

嫉妒你事事妥帖,件件周全,爹孃師友都讚你比我好。

而我隻能像個跳梁小醜,跟你搶爹孃的愛,搶園子,搶珍玩。

偏偏你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相讓,讓我搶到也很挫敗。

說來可笑,怎麼會有人贏也贏得一無所有。

但是阿兄,以後我都不跟你爭了。

我把園子,珍玩和謝家的家業都給你。

阿兄把沈昭讓給我好不好?

倘若阿兄知道,她能從百幅畫中挑中我,她這麼好性子的姑娘為我發了好大的脾氣,她滿心滿眼地崇拜著你們眼裡不務正業的我,你也會覺得我們相配。

寫罷,謝珣川擱筆。

風從窗戶吹進來,冬氣砭人肌骨。

偏偏桌邊小爐,身上狐裘又叫人心如沸。

門被輕輕推開,帶進一室玉蘭暖香。

是沈昭。

她偷偷買了那家招牌的米酒,笑盈盈遞給他一杯。

謝珣川撐著手,看她捧著酒杯,小口小口地啜飲。

謝珣川想提醒她,喝了米酒被晚風吹了,容易醉。

可是也晚了。

她已經喝醉了。

醉得迷迷糊糊時不吵不鬨,隻看著他笑,他說什麼她都點頭說好。

「你真的覺得二郎好?」

「好。」

「倘若我有事騙你,你不生氣好不好?」

「好。」

「倘若二郎回來,說他還想娶……」

「好呀。」

她迷糊的囈語,在他心上炸起驚雷。

見他臉紅得厲害,她疑惑地湊近,抵住他的額頭猶嫌不夠。

謝珣川不敢動了,她觸碰過的地方有野火燎原,好似有一枝玉蘭要從心臟破土。

簷上雪轟然塌下時,窗外玉蘭次第娉婷開。

初夏鳥兒偷銜櫻桃,秋日山間小獸啜清泉。

等謝珣川頭疼嗓子痛地醒來時。

窗外玉蘭枯枝伶仃,仍舊是凜冽冬日。

爐火早熄,沒有熱酒,隻有一鍋冷薑湯。

他摸著身下狐裘,啞然失笑。

……他還真是病得不輕。

竟然妄想在冬日攀折一枝春。

謝珣崢離家時秋雨還惱人,歸來廣陵已是雪皚皚。

這兩個月,他好似沒有出門一樣。

因為沈家女娘寄來家書,寄來冬衣,寄來一切她覺得新奇的小玩意兒。

紅豆糕團,栗子饅頭,糖蟹鹽餅,甚至還提溜出一隻長脖子的廣陵老鵝。

連同行的轉運使林大人都忍不住笑他:

「陛下給你相看了這麼多貴女,你都不要。

「要是她們知道你娶了個饞娘子,一定後悔宮宴上沒有多吃兩口酥酪。」

有幾個大膽的隨從也跟著打趣:

「都說吳郡的姑娘針線功夫最厲害,一朵帕子能繡出十樣花來。

「怎麼偏偏咱們謝公子娶了個粗心娘子,冬衣袖口都漏風呢。」

謝珣崢摸著身上針腳粗糙的冬衣,忍不住為她辯解:

「是我要這樣的,縫得細密也太熱了。

「何況我娶她,並不是為了要她給我做針線活。」

一輪冷月高懸,映照在廣陵渡口。

跑商的漢子喝多了,嘴上說著葷素不忌的話:

「伺候公婆,操持家務,洗腳睡覺生娃娃,不然娶媳婦做什麼?

「難道當個嫦娥天仙,星星月亮供著?」

謝珣崢隻憑欄飲酒,看著湖心的月亮一言不發。

他們說中了他的心事。

他習慣了爹孃偏心,習慣了幫弟弟收拾爛攤子。

以為花轎裡沈家女娘也像賭場的流氓一樣難纏。

可團扇後她笑眼盈盈,他彷彿被仙娥垂首眷顧。

她說等他回來一起過年。

她說家中添了許多東西,有家的樣子了。

這是他第一次離家就數著日子,盼著回去。

見他喝悶酒,林大人用力捶了一下謝珣崢的肩膀:

「怎麼了?熬了許多夜,急著要回來的是你,如今不下船的人也是你。

「珣崢兄這是近鄉情更怯?」

不是。

是他回廣陵前,收到了她寄出的畫,畫上是他盼著回的家。

那畫是弟弟謝珣川畫的,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在書信中提到弟弟珣川,親昵地喚他的乳名阿崢。

阿崢畫園子很厲害,阿崢挑器具的眼光一流,阿崢知道哪家糕點最好吃。

緊跟著是謝珣川的信,字字句句都在炫耀。

她做的衣裳針腳細密,她一開始選的就是自己。

最後就是爹孃的書信,卻並不是問他安好,飲食可習慣。

爹孃隻為難地說,你弟弟很喜歡那位沈家女娘,況且當初隻是讓你替弟弟拜堂,是你看她哭得可憐,才擅自改了主意。

如今把她還給你弟弟,好不好?

不好。

可是不好又能怎樣。

她覺得阿崢比他好。

如今想來,她最後一封家書,末尾那句殷切的:

「大郎何日歸家?」

也許隻是客套。

廣陵沒有人在等他回去。

闔家團聚,一江大雪,半壺苦酒。

他不敢回去看弟弟和她一起修建的園子。

也許她正在跟弟弟一起團圓,跟爹孃笑著吃年夜飯,一家子和樂融融。

謝珣崢想,就這樣吧。

就在這一場空歡喜被戳穿前駐足片刻。

畢竟空歡喜,也是歡喜。

5

除夕這日,廣陵下了一場難得的大雪。

許久沒有收到謝珣崢的信,我猜是雪大,耽誤在路上了。

園子終於收拾出了一點家的樣子。

門口貼了對聯,紅彤彤的燈籠映著瑞雪,一派喜氣。

我擔心謝崢過節無處可去,便問他要不要來謝家過年:

「總歸是同族,我買些禮品,你就說是你來拜訪長輩。

「總不能過了年,人人團聚,你無處可去還餓肚子。」

看著我為他備下的賀禮,謝崢試探地問:

「要是我有事瞞你,你彆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心裡有點警惕,打量他一眼:

「什麼事?難道是騙了我的錢財麼?」

「不是。」他有點心虛,「是如果我家世並不像你想得那麼淒慘……」

我嗬了嗬手,笑著把賀禮塞到他懷裡:

「那我也會為你高興呀。

「好啦,你不要怕,大郎父母除了偏心一點,也是很好的人。」

謝府張燈結彩,謝父謝母早等在門外。

見我下了馬車,謝母慈愛地挽著我的手,免了虛禮。

我想著馬車裡的謝崢,不知怎麼跟謝母解釋:

「婆母,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說……」

可是後麵馬車簾子掀開,看見穿月白衫子的謝崢。

謝母身旁的丫鬟立馬殷勤熟稔地遞上手爐子:

「今日雪大,二爺可彆凍壞了。」

二爺?

也是,謝崢在旁支,確實排老二。

可我不知道他竟然和謝家如此相熟。

落座後,我仍不明白為何謝崢可以親密地坐在婆母身旁。

婆母卻親自為我和謝崢斟了杯熱酒:

「來,孩子,你們先飲一杯酒暖暖身。」

見我和謝崢飲罷,婆母欣慰地拉過我和謝崢的手,慈愛地放在一起:

「好好好,你們補上這酒,我算是放心了。

「我這個孩子從前是胡鬨了些,但對你的心意是真的。

「你就不要跟他計較了,今後呀,你儘管打他罵他,到出氣為止。」

謝崢不說話,隻偏著頭瞧著我笑。

我愣住了。

這這這這是什麼意思?

「傻丫頭,我這個小兒子珣川,乳名崢兒。

「你不要惱,他也並沒有騙你,是你沒有問清楚。」

謝崢,不對,謝珣川討好地扯了扯我的袖子:

「阿昭,你要打我罵我都好,但是不要生我的氣,你答應我的。」

我的腦子還是懵懵的。

顧不上自己生氣,我想到了謝珣崢:

「那大郎怎麼辦呢?」

他、他還有一盒子真心在我這呢。

謝母笑了笑,並不在意:

「大郎不要緊的,他與你不過見了一麵,不會在意的。

「當日說好他替珣川拜堂,隻是他見你哭得傷心,才自作主張改了主意。

「何況我們已經寫了信送去彭城,他也並未反駁,想來是同意了。

「今年大約也不會回來過年了,我們不必等了。」

宴席已開,觥籌交錯,熱鬨得像另一場婚事。

眼前山珍海味,可我什麼也吃不下。

都說廣陵酒甜,我隻覺得那盞酒回口是無儘的苦澀。

原來這些年,過得很辛苦的。

隻有謝珣崢一個人。

我推了杯盞要走,謝珣川追了上來。

他匆匆去捉我的衣袖,急切地挽留:

「阿昭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氣我當初把你丟在花轎裡,氣我故意用謝崢這個名字來騙你?

「一開始我確實混賬,把你想得那麼壞,可是這些日子相處,我才知道你特彆好。」

月色和雪光照著他的眼睛,清亮亮的。

我信他說的都是真話,也信他是真心認錯。

我很認真地看著謝珣川,溫聲細語:

「謝珣川,我沒有生你的氣,真的。

「你把我一個人丟在花轎裡,我沒有生氣。

「你用謝崢這個名字騙我,我也沒有生你的氣。

「剛剛宴席上我一直在琢磨,為什麼我不生氣,現在我想明白了,因為我根本不在意你。」

謝珣川臉色驟然蒼白,卻仍不肯死心:

「難道你在意兄長?

「阿昭,你和兄長隻不過見了一麵,寫了幾封信,算不上相配。

「而這些日子你和我在一起畫畫,佈置園子,我們意趣相投,這不就是你想過的日子麼?

「你若是覺得愧疚,等你我成婚後,我把更好更大的園子讓給兄長,我們再給他相看好姑娘,你不知道廣陵有多少姑娘想嫁給他。」

謝珣川說得對。

我是不瞭解大郎,可我知道他是很好σσψ很好的人。

「是,我和他隻見了一麵,通了幾封書信。

「可是第一麵,他不知我是美是醜,是好是壞,都願意伸手拉我一把。

「我不知道他喜惡習性,不知道他從前過去,也不知道我們是否相配。

「我隻知道,現在他被孤零零丟在天地間,就像我當初被丟在花轎裡。

「上次他替我解圍,這次該我去找他了。」

沒有再看謝珣川灰敗下去的臉色。

我放下馬車簾子,吩咐車夫繞去渡口,再回家。

天上落了一點雪珠,遠遠望見謝家的商船就停在渡口。

船簾掀起,雪花打著旋兒,帶進一股甜蜜凜冽的酒氣。

謝珣崢不知道我是怎麼尋到渡口來的。

此刻冷風一吹,剛才那杯酒的後勁兒湧上來。

醉酒登船跌跌撞。

我踉蹌著栽進他懷裡,仰起頭氣惱地問他:

「為什麼到了廣陵卻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謝珣崢冷不防被我撞了個滿懷,一時竟然說不出話。

良久良久,他才啞著嗓子,滿眼苦澀:

「我以為你和他們一樣,不想我回來。」

借著醉意,我捧著謝珣崢的臉,歪著頭認真打量。

彭城兩個月奔波辛苦,他比成親那日瘦了許多:

「你怎麼瘦了,是有人欺負你了嗎?」

他低著頭,任由我揉搓著他的臉:

「沒有人欺負我,是我盼著早日趕回來,
所以淋了幾場雪,熬了幾個夜,
餓了幾次肚子。」

想到那一桌豐盛的年夜飯,我又替他心酸:

「他們不等你回來就開飯了,
還說你壞。

「我不高興,吃了盞酒就走了,肚子也很餓。

「謝珣崢,
他們說得都不對。

「我覺得你特彆、特彆好。」

謝珣崢不說話了,
隻將我緊緊摟在懷中。

原來被抱得很緊的時候,脖子會涼涼的。

我猜,也許是謝珣崢心裡的雪化了吧。

萬家燈火時,煙花在頭頂璀璨地炸開。

是新年了。

6

大年初三,日光晴好,萬裡無雲。

連著幾日都是適合出遠門的好天氣。

謝父謝母為了安撫謝珣川,
挑選了許多姑娘給他相看。

他不肯出門,更不肯見客,隻將自己關在園子裡,誰也不理會。

直到今日,我和謝珣崢啟程回吳郡。

船緩緩離岸,我瞥見一個月白身影,遠遠地躲在人後。

謝珣崢狀若無意地去牽我的手,不肯放開:

「阿昭在看什麼?」

「看外鄉人跟賣老鵝攤販吵架呢,
那個外鄉人也真古怪,
不要鹵水,偏要一碟子酸倒牙的陳醋蘸著吃。」

謝珣崢也聽笑了:

「蘸醋?哪裡有這樣的吃法?」

「對呀,醋哪裡有這樣的吃法?」

見我是看著他笑,謝珣崢才後知後覺我在點他。

他輕咳一聲,
忽然認真起來:

「我從前在吳郡時,見過這種吃法的。」

「瞎講!我們吳郡人纔不這麼吃呢!」

「你仔細瞧他穿的衣裳呀,那個外鄉人肯定是吳郡的,都說吳郡姑娘手巧,
給心上人做??裳都??心。」

??我不??明白,謝珣崢歎了口??,
彆扭地將頭彆過去:

「是醋。醋你給他做衣服很??心。」

看他草草鎖邊的袖口,
歪歪扭扭的針腳,
我臉上??紅:

「當、當然啦,我們吳郡多的是巧姑娘。

「還是你好命,
娶了唯一一個手笨的呢!」

這話??說,謝珣崢就明白了,
二郎身上的??服並不是我做的。

但他還不肯罷休:

「還有,醋你給他狐裘暖身。」

「這算什麼?我還用狐裘包過落??的貓兒狗??呢。」

「最最要緊的是,醋你喚他阿崢,
卻隻喚我珣崢。」

我踮腳附在他耳邊,笑盈盈地問他:

「那我該喚你什麼?大郎?阿崢?

「……還是夫君?」

船上風大,叫人聽了情話也懷疑??朵。

謝珣崢怔住了,急切地拉我的手腕:

「阿昭,你再說一遍。」

可是我剛剛說了好多話,
謝珣崢你要聽哪句呢?

是我要跟阿孃學裁剪,給你做件合??的喜服正正好。

是我要叫阿爹教教你,
私房體己二兩銀??真不算少。

還是說這姻緣般般巧,正正好,??定白首與君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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