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其德 第 10 章 父母
父母
柳誦芳本來是準備在補習班門口直接帶柳望青回宿舍突擊檢查的，沒想到在門口看到這一幕。
她在等候的時候就看到蘭朔了，旁邊不時有竊竊私語。
“他又來了。”
“真帥啊……這是在等誰啊？”
“不會是等女朋友吧？”
“我上次看到他是在等一中的一個人……”
柳誦芳冷眼看著蘭朔的長發和價值不菲的豪車，心道一中管得越來越鬆了，這是哪家的公子爺，這麼明目張膽來泡女學生。
然後她就看著蘭朔朝柳望青走去了。
“姐，姐……”柳望青結結巴巴的，明明他們也沒乾什麼，但就是有種要完蛋的感覺。
柳誦芳繃著臉：“這是？”
“哦！這是我朋友，蘭朔。”
蘭朔禮貌且疏離地點頭：“你好。”
柳誦芳對柳望青道：“在外麵晃悠什麼！一天天就知道瞎混，還不回去！”
柳望青不敢反駁，對蘭朔道：“那我們先回去了。”
他很怕蘭朔會說什麼話，但還好蘭朔隻是點了點頭：“好。”
姐弟兩人上了車，柳誦芳立馬問：“你從哪認識的？”
柳望青緊急編瞎話：“補習班旁邊認識的，他之前經常來這邊吃飯。”
山腳下有個算是景點的公園，附近也有不少本地特色菜館，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
“我看他年紀挺小的，他幾歲？”
“十……十九。”
“十九？”柳誦芳秀眉一皺，“他不上學了嗎？”
“他……在休學。”
“休學？那他是哪所學校的？”
柳望青說了蘭朔的學校。
長發、藝術生、外地公子哥、休學——幾個關鍵詞一出，柳誦芳眉頭都快擠出汁了。
柳家從前是小城裡的貧窮家庭，能混到今天這樣的中上階層全靠一家人努力打拚，柳誦芳少年老成，很是珍惜現在的生活，信奉穩定至上。
同時她也清楚，自己這個弟弟耳根子軟，不知道哪天就會被人騙走，必須留在家人身邊慢慢學社會技巧。
她不禁懊惱，從前對一中的管理太信任，上了高中就沒再嚴查柳望青的交際圈子。
她嚴肅地對柳望青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家裡一定要送你來這兒上學？就是因為管得嚴！說實話，家裡也不圖你能讀出什麼名堂，就希望你能好好的，彆跟著外麵的人學壞。
“你纔多大？見過幾個‘社會人’？你以為人家開著豪車、叼著煙裝憂鬱就是‘有故事’了？”
忽然，她一轉頭：“你不會缺錢吧？”
柳望青忙道：“沒有沒有。”
柳誦芳瞪著他：“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天天圍著你轉！我告訴你，我要是再看到你跟那個人混在一起，我就讓二叔揭了你的皮！”
柳望青根本不敢說話，兩人就這樣回了宿舍。
解南舟也沒想到柳誦芳今天突襲，同時察覺到氣氛不太對，道：“芳芳姐今天就來了啊？”
柳誦芳笑著招呼他：“是啊，提前來了。來，小解，看看姐今天帶的棗糕，還沒涼呢，趁熱吃點。”
“謝謝姐。”解南舟接過糕點，笑道，“姐姐可真關心青青，每週都來。”
“哎呀，小孩不懂事，大人就得累一點。要是柳望青像小解你這麼聽話，我也不用跑這麼勤。”
“哪有。”解南舟看一眼柳望青，“青青很聽話啊。”
柳誦芳瞥一眼柳望青：“他聽話？不知道聽誰的話！小解你平時多帶帶我們青青，彆讓他跟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怎麼會。”解南舟語氣淡淡地道，“青青每週末都待在宿舍，除了補習基本都不出去的。”
“是麼？”一個念頭在柳誦芳腦中一閃，但她也沒什麼表示，待了一會兒便走了。
柳誦芳一走，柳望青就跑到蘭朔那裡了。
“我姐她真是管得多。”柳望青趴在沙發上，把頭埋進玩具堆裡。
蘭朔剛洗完澡，正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
他笑道：“她說的不是挺對的嗎？跟著我混，成績都下降了。”
聞言，柳望青又是一陣不滿的嘟囔——最近滿腦子都想著跟蘭朔見麵，月考排名確實又降了。
“哎，好煩呐！”
他抱著熊子野，仰麵躺在沙發上。
蘭朔噙著一絲笑，站在窗台前繼續擦頭發。
晚霞之下，他身形挺拔高挑，白襯衣敞開，露出分明的線條，如同完美的雕塑。幾縷長發貼在頸間鎖骨上，越發襯得他的麵板瑩白如玉。
柳望青目不轉睛地看著，感到一陣乾渴——這種感覺以前就有，但今天好像更嚴重了。
他知道自己是個顏控，遇到蘭朔之前，認識的人裡最好看的就是解南舟。但兩人認識太久，從前沒生出的感覺，現在更難有了。
如今遇到蘭朔，他眼裡就容不下彆人了。
蘭朔知道他在看，故意把動作放慢。
柳望青慢慢坐過去，語氣帶點討好：“我幫你擦頭發吧？”
“你不是不愛跟我在一起嗎？湊這麼近乾什麼？”
“我哪有？”
蘭朔忽然轉過身看著他：“跟我在一起，你覺得快樂嗎？”
柳望青一怔：“快樂……快樂啊。”
“那你願意永遠跟我在一起嗎？”
話音一落，滿室寂靜。
這句類似表白的話把柳望青驚住了。
蘭朔撫摸著他的麵龐，低沉的嗓音滑得如同綢緞，涼絲絲地纏繞著他：“你不是很討厭現在的生活嗎？跟我去鷺洲，我買個畫室，我們可以一起畫畫。鷺洲有好多私人展覽，我都能帶你去看……”
他帶著誘惑，向柳望青描述著美好生活。柳望青略有遲疑，但還是像被海妖蠱惑的船員般，慢慢蹭著蘭朔的手。
他感覺到瞭解南舟說的“親密接觸”。
柳誦芳的話不僅沒能警醒他，反而讓他生出逆反感——憑什麼自己就要待在小地方一輩子，天天被人這樣管著？
至少，先這樣……大不了……
彷彿一種預設，他伏上蘭朔的肩，蘭朔順勢抱過他，心中又多了幾分勝券在握。
但風雲突變。週一傍晚，柳望青剛上晚自習，就被班主任叫出去，說他姐要接他回去。
他滿心疑惑，可柳誦芳隻是鐵青著臉，一路上一言不發。
到了家一看，爸媽正坐在客廳裡等著。
看到柳望青回來，父親柳誌賢直接開口：“你週末在學校都乾什麼了！”
柳望青不明所以：“沒乾什麼啊，就上輔導班。”
父親不欲多說，沉聲道：“你們班主任說你根本沒留校！”
柳望青大驚，柳誦芳接著道：“我看過你們的留校表了，上麵說你這幾周都沒在學校。”
柳望青圓不了謊，隻能低著頭。
父親緊接著又道：“你是不是跟那個姓蘭的出去鬼混了？小小年紀不學好，就去那種地方！我們平時跟你說的話，你是不是都當耳旁風了？”
“我哪有出去鬼混！是他帶我出去玩的！”柳望青臉上一陣發燙，急忙辯解。
“出去玩？你知不知道他把你當成什麼！”柳誦芳想起出去探查時聽到的汙言穢語，心裡頓時火冒三丈。
她強壓著火氣：“我們本來覺得你是個男孩子，學校管得又嚴，有些話不用特意提點。沒想到你居然敢偷偷跑出去！你哪來的膽子？就不怕被人用黑車拉走？”
柳誌賢道：“彆說了，你那手機先彆用了，我們現在就跟你去你那邊。”
“你們去乾什麼？”柳望青茫然無措。
“陪你去跟那個人說清楚，讓他彆再纏著你！”母親王應桂拉著柳望青的手，哽咽道，“爸媽不求你有多大出息，就求你平平安安的，以後能陪在我們身邊……”
柳望青大腦一片空白，被硬生生拉上了車，一家四口往零露山趕去。
父親他們事先打聽過地址，沒再多問就直接找了過去。到了門口，柳誦芳對柳望青道：“讓他開門。”
柳望青木然地走上前敲門。
蘭朔開門看到柳望青，先是一愣，很快就瞥見了他身後的柳家一家人。
柳誦芳直接上前道：“蘭先生，你好。你應該認得我吧？”
蘭朔抱著胳膊道：“認識，進來坐吧。”
“不必了。”柳誦芳道，“我們這次來，就是想請你以後不要再纏著我弟弟。”
蘭朔看了一眼眼前眼眶通紅的柳望青，努力放緩語氣：“我和望青是朋友，隻是週末見見麵，沒彆的事。如果你們覺得他該多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我認同，以後會勸他好好讀書、少出去玩。”
他自認為柳家人這次找來，無非是因為望青偷溜出去的事被發現了。雖不是在正常家庭長大，但他也知道普通父母都盼著孩子多讀書、少出去玩，自己表個態，這事該就沒那麼嚴重。
隻是這次柳家人來的人太多，他心裡也泛起一絲不妙：之前一直聽說有人在打探自己的情況，可他家在這邊沒什麼人脈，查不到具體是誰，想來該是柳家人？
柳誌賢上前一步道：“學不學習倒在其次，我們家孩子笨，讀書不好，也不會識人。我們家一向隻求他平安，彆學壞，更彆陷進那些汙糟地方，他經不起這些。
“蘭先生，你雖隻比我兒子大兩歲，但你是成年人，他還是未成年學生。我們這是小地方，沒你們大城市開放。要是有些話傳出去，我兒子要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我們這次來，就是求你，彆再來找我兒子了，行不行？”
這番話軟硬兼施，蘭朔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聽到最後，更像捱了一記耳光。
他也意識到，有人在傳他和望青的閒話。
不等他開口，柳誦芳就道：“彆說了，我們走！以後不許你再接近我弟弟，不然我們一定追究到底！”
蘭朔站在原地，看著望青被人拉走，氣得發愣。
柳家人把望青送到宿舍樓下，許是看他臉色太差，隻讓他自己上去好好想想。
望青一步步往樓上走，晚自習還沒結束，宿舍樓裡一片死寂。
他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黑暗中，解南舟站在天台那扇鎖著的門前，靜靜聽著那壓抑的嗚咽聲一點點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