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其德 第 54 章 衝擊
衝擊
盒子拿出來時柳望青有點發怵，剛剛從有限的交流裡他發現這群人裡就叁叁好像還是學生，其餘人都沒什麼正經工作的，一看就非常會玩。
不過再一想他也是身經百戰見得多了，他身邊損友多得是，怕什麼。
因此他豪氣衝天，一拍桌子：“來！誰怕誰！”
艾拉笑著從盒子裡拿出一疊邊緣磨起了毛邊的卡牌，熟練地洗了兩遍後扣在桌子上。
“規則很簡單，轉酒瓶，瓶口對著的人摸牌，按牌麵指示完成真心話或大冒險，拒絕者罰酒三杯哦！”
他們喝酒用的是大號馬克杯，眾人捧場的發出一陣“哇哦”的感歎聲。
“我來轉我來轉！”小宇興奮地轉了一下酒瓶。
一陣瘋狂旋轉後，酒瓶緩緩地對準柳望青。
柳望青下意識挺直背，好在酒瓶爭氣，使出最後一點力氣，把瓶口轉向他右邊的顏姐。
小宇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顏姐捂著臉笑道：“好黴啊，怎麼第一個就是我。”
抽一張牌。
真心話：你最喜歡的前戲是什麼？
柳望青心道果然。
顏姐嬌笑連連：“我就知道艾拉好討厭的，搞些這些問題出來。”
話雖如此，她卻絲毫不扭捏：“肯定是接吻啦，我最喜歡軟軟的嘴唇了，嘗起來像果凍一樣。”
艾拉道：“隻有嘴唇嗎？不嘗其他的？”
“其他的很硬啦。”
眾人一幫鬨笑起來，艾拉瘋狂笑著拍打一邊的阿利，阿利雖然話少沒什麼存在感，但也毫不害羞，笑得前仰後合。
柳望青也跟著笑，心道這群人玩得挺開。
第二個被指到的是叁叁。
“大冒險，公主抱在場的一個異性。”她念出文字，長長的眼睛一眯，伸出手指指向在場的四個異性，“讓我看看是誰……”
柳望青笑著拉起一旁小宇的手高高舉起：“看這看這！”
小宇反手舉起他的手：“就是他，他說他特彆想！”
叁叁道：“好！這麼積極，就是你了小柳。”
柳望青笑罵道：“你們倆公婆聯手做局呢。”
“不管，你自願跳的！”
柳望青來到叁叁身邊上下打量她一下：“行不行呀，姐姐。”
他語氣油腔滑調的，叁叁一點他的額頭：“你等著被收拾吧。”
言畢，她立馬俯下身，撈起柳望青的膝蓋就要把他抱起來。
柳望青沒想到她真有力氣，一隻腳點地，一隻手扶著叁叁肩膀，連叫：“慢點慢點！”
他瞄見叁叁身上的衣服挺貴，怕給她扯壞了，不敢使勁扒拉她。
叁叁畢竟力氣有限，咬牙抱起幾秒已經是極限了，很快二人就一起倒在草地上。
旁邊艾拉和彭展帶頭，一群人笑叫著一擁而上，一起嗬他倆的癢。
“放手！啊！你們這群禽獸！”柳望青也玩得嗨了，躺在地上雙手交叉抱胸打滾，笑個不停，好半天才掙紮起來。
“你們揩我的油！”他站起來，義正詞嚴道，“臭流氓！”
顏姐笑道：“小柳麵板滑滑的，好摸。”
“我也要摸！”
柳望青突然想起自己身上還有印子，連忙笑著製止。
第三次轉動，輪到小宇。
“大冒險，與旁邊的人深情對視一分鐘，這個我喜歡！”
他旁邊正是柳望青。
兩人隔著小小的餐桌對視，周圍的聲音彷彿都消失了。
小宇的眼神乾淨又直接，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熱切，柳望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率先移開了目光，笑罵著“這什麼鬼挑戰”，主動罰了三杯酒，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彭展道：“小柳兒是第一個罰酒的，等會兒彆喝趴下了。”
“趴下就留下唄，跟我們一起睡。”艾拉道。
“不行！小柳先跟我們睡！”顏姐和小宇道。
“好好好，都睡都睡！”柳望青灌了滿滿三大杯，噎得直打嗝。
第四次轉動，又是顏姐。
“哎呀又是我。”她拿起牌，“大冒險，用口紅在一個異性臉上畫一個愛心，聚會結束前不許清理。”
她笑著看向柳望青：“我的口紅好貴的，得找個細皮嫩肉的。”
柳望青耍賴：“你們都欺負我！”
“拒絕無效，誰叫你是新來的。”顏姐捧著他的臉，給他畫了個愛心。
第五次轉動，輪到艾拉。
“真心話，分享一下你人生中最大膽、最不計後果的一次決定。”
她放下牌，興奮道：“那肯定是我和彭展賣掉房子和車，開始環遊中國啊！當時所有人都說我們瘋了，穩定工作不要，未來保障不要。但我們覺得，人生就這麼一次，被房貸車貸捆一輩子太虧了！現在多好，天為被，地為席，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認識各種各樣的朋友。”
她神采飛揚，讓柳望青移不開眼，說出的話彷彿帶著金光。
“你們的父母沒什麼意見嗎？”他忍不住問。
“父母？父母怎麼了？”艾拉神色奇異，“我們早就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了。”
“可是父母和家人的意見也很重要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辯什麼，“就這樣走了難道不是很不負責任……啊不是不是，我說錯話了，我隻是覺得……”
一旁顏姐抓住他的手：“小柳，為了父母的意見一直壓抑自己纔是不負責任，人隻能活一次，愛你的人也希望你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啊。”
彭展接話道：“就是！規矩啊，責任啊，都是社會給你套上的枷鎖，人活著，最重要的是開心，是體驗。你看我們，不在乎他人的意見，不也活得好好的？”
這番話像是一次及時雨，讓他心中的某一個種子被喚醒了。
他默默喝了一口酒。
酒瓶繼續轉，這一次是他。
大冒險，分享一個你從未告訴過家人的秘密願望。
這問題很清淡，但算是直擊要害。
尤其是剛剛柳望青才提了父母的話題，在場人都看向他。
酒壯慫人膽，他咕嘟咕嘟灌下半杯酒，借著酒精，他才開口。
“我，我其實，挺想一個人……或者跟合得來的朋友，去沒人認識的地方住一段時間。不用管彆人怎麼想，也不用，不用應付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
“哇！這個願望很棒啊！”叁叁和小宇立刻鼓掌，“這就是靈魂的召喚！小柳，你應該聽從內心的聲音！”
一直沒說話的阿利也笑道：“這有什麼難的？跟我們走啊！下一站我們去草原，天蒼蒼野茫茫，保證什麼煩惱都沒了！”
“就是，小柳，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才對。”艾拉趁熱打鐵，又洗了洗牌，意味深長地說，“有時候，你需要的就是一點點勇氣，和一群能帶你上路的朋友。”
柳望青沒有表示同意或拒絕，但他卻感到一陣輕鬆，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跟一群夥伴在廣場瘋跑了一個下午，大汗淋漓，精疲力儘，那種暢快難以言說。
遊戲還在繼續，艾拉又拿出了洋酒，啤酒兌洋酒，在酒精的作用下眾人玩得愈發放肆，很快拋棄了喝酒喝得慢的真心話大冒險，開始直接踩箱喝。
桌上的人好像陸續分散開來，柳望青跟小宇和顏姐拚酒拚到最後，總算把他倆喝趴下了。
柳望青酒量超乎常人，但膀胱一般，喝了這麼多當然得找廁所。
房車廁所極小，柳望青在裡麵團團轉，把原本還算清醒的腦子轉昏了，下車時不小心被絆了一跤。
哎呀！
摔在水泥地上，聲音不大，他忍著也沒叫出來。
正欲爬起，他卻透過車底看到對麵樹下有兩雙腳，正腳尖對腳尖。
他扒著車尾往那邊一看，頓時驚得魂飛魄散。
竟然是叁叁和彭展抱在一起啃了！
霧草！！！
柳望青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
這倆人……怎麼……也沒看出什麼呀！
驚訝之餘，他又著急。
該怎麼讓艾拉知道呢？該讓她知道嗎？
他正上火，卻聽艾拉的聲音在後麵響起。
“小柳，你怎麼一個人跑這來了？”
柳望青驚恐轉頭，對上艾拉笑盈盈的臉。
“我……這……”
他慌亂又難過，艾拉跟彭展看上去那麼般配，艾拉肯賣房跟彭展在外麵跑，一定很愛他吧。
現在卻要讓她看到這一幕。
柳望青不禁為她心酸。
“你在看什麼？”艾拉偏頭也要過去看。
柳望青驚道：“不能！艾拉姐彆看！”
艾拉已經看到了。
出乎他意料，艾拉不僅沒生氣，反倒笑了。
“這倆人，這麼迫不及待。”
她笑容還是那樣嬌媚。
柳望青張口結舌：“你，你不生氣嗎？”
艾拉笑道：“都是朋友，有什麼關係。”
事情超出了他的認知。
“朋友？朋友就可以這樣嗎？”他眼神裡充滿驚恐，心想是這些人喝麻了還是自己喝麻了。
“是呀，朋友就要互幫互助嘛，而且這事都怪你，是你把小宇勾引走了，叁叁肯定要懲罰他的。”她裝作生氣地拍了一下柳望青，“都怪你！把大家的魂都勾走了，特彆是阿利，他太內向了，今晚都沒跟你說上話，你等會兒跟他聊聊吧。”
柳望青腦筋都扭了：“我，我，我不理解，我不去……”
艾拉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不理解也是正常的，好多人一開始都不理解，像顏姐最先也不習慣，後來她就想明白了，這隻是追求快樂的一種方式，就跟你的後宮一樣。”
她用手指勾開柳望青的領口，露出裡麵的愛痕。
柳望青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把捂住：“怎麼可能一樣！這不一樣！我，這……”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很想反駁，但轉念想到他也是有兩個男朋友的，艾拉他們的相處方式異於常人，難道他的戀愛就是正常的？
艾拉笑得咯咯的：“你真可愛，剛剛不是挺放得開的嗎？居然隻是嘴上厲害嗎？”
柳望青臉忽白忽紅的，他不知如何回答，這時手機突然響了。
他連忙一看，是解南舟，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個蘭朔的未接來電。
遭了，剛剛太鬨沒聽到。
他正遊移不定，艾拉眼睛尖，已經看到了剛剛那些未接來電。
“快接吧，不然人家生氣了。”她調笑道。
柳望青被說的臉一紅，條件反射地接起：“喂？”
“青青，你在哪，怎麼不接電話。”解南舟帶著些擔憂。
“我在外麵玩呢，沒聽見。”
解南舟沉默一會兒：“我可以來接你嗎？”
照之前柳望青可能不願意，但這時他覺得自己再待下去腦子又要被塞進什麼奇怪的東西了，便道：“好，你來接我吧。”
“好，我馬上到。”
他沒問地址，就把電話掛了。
“奇怪，聽起來像個溫柔的人呢，下手這麼重嗎？”艾拉衝他歪頭笑笑，“還是說小柳喜歡這樣，真看不出來呢。”
柳望青臉一陣發燙：“對不起，我要走了，他馬上就來，謝謝你們的招待，我……”
“又不會真吃了你，不用這麼緊張。”艾拉道，“我們尊重每個人的想法，絕不會強迫任何人，小柳，我們是真的跟你投緣，你不必把我們當異類，彆歧視我們，就當普通朋友，好嗎？”
“我不會歧視的。”柳望青忙道，“我就是，一時接受不了。”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我們肯定是朋友，你們在涔城待幾天，我就給你們當幾天的向導。”
“那可太好了。”艾拉笑道，“好了，快去吧，彆讓人等，我會跟他們說你有事的。”
柳望青道了彆，匆匆往營地外走去。
解南舟聯係不上柳望青，早就通過眼線找到了這裡，也聽到了裡麵的歡歌笑語，隻是不想惹柳望青生氣，才一直沒進去，在外麵等。
“怎麼到這裡玩了，是誰過生日嗎，好熱鬨。”解南舟掏出濕巾為柳望青拭去汗水，“我能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嗎？”
柳望青下意識道：“他們是我大學同學，你不認識。”
解南舟心中存疑，但還是跟柳望青一起上車：“好，那我們回家吧。”
柳望青還在回想剛剛艾拉說的話，開出去有一陣了他才反應過來。
“啊？你說什麼。”
“青青，不生我的氣了，我們回家好嗎？”解南舟道，“對不起，我知道裝監控的事讓你很難受，但是我真的沒信心跟蘭朔爭，我以為多看看你，就能多知道你的想法，多一點優勢。”
柳望青安靜地看著他。
一陣顛簸後，他感到胃裡一股惡心。
他捂住嘴，示意解南舟停車。
嘔——
“沒事吧青青？你喝的太多了。”解南舟扶著柳望青給他擦嘴。
柳望青酒量好，能吐成這樣肯定喝過頭了，要是他在場肯定不會讓他這樣傷身體。
“你少管我！”柳望青揚手拍開他。
吐了後腦子更清晰了，他逐漸找回節奏。
“蘭朔欺負我的時候你怎麼不管，現在來裝什麼好人！”
解南舟愣住了：“我……”
柳望青剛吐完，眼中蓄著生理性淚水，在昏暗的車燈下顯得格外脆弱。
他聲音沙啞，帶著酒後和嘔吐後的虛弱：“你每次都這樣……蘭朔把我弄成那樣的時候，你在哪裡？”
他猛地扯開領口，那些青紫痕跡在夜色中觸目驚心。
“他把我當狗一樣栓著，在我身上刻字的時候，你除了說一句跟我回家，你還會做什麼。”
解南舟脫口而出：“我不知道，青青，我以為你願意，我以為你生我的氣。”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又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這種強裝的堅強比直接的哭泣更具殺傷力。
“你總說你會保護我，你所謂的保護就是看著我被他折磨，在他結束後，再來扮演溫柔體貼的救世主嗎？我是什麼很賤的玩具嗎被他玩得越慘你越喜歡？”
柳望青很少這樣咄咄逼人，解南舟一時竟不知所措。
“我會保護你的！可是你對他這麼好，我以為你討厭我……”
“我怎麼了？！”柳望青尖銳地打斷他，淚水終於滑落，“我身上全是傷，頭也疼得厲害，我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你就不能強硬一點，直接把我帶走嗎？！還是說你怕他？你所謂的和他爭，就隻敢在背後耍點小心思，真到了麵對麵的時候，你連為了我跟他徹底撕破臉的勇氣都沒有？！”
這幾段話有更簡潔的版本。
你是不是男人？
你愛不愛我？
這反應很不柳望青，解南舟抓住他的手：“青青，隻要你願意，我一定讓他消失，所以你願意讓他滾，是嗎？”
柳望青沒有直接回答。
他在大樹旁蹲下，將臉埋進膝蓋裡，留給解南舟一個劇烈顫抖的單薄背影。
“讓他消失……那不就如你願了……”他的聲音從膝間悶悶地傳來，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一種心力交瘁的疲憊，“然後就是我們兩個人了，對嗎？”
他擡起頭，淚眼婆娑地看向解南舟，那眼神裡沒有期待，反而充滿了更深切的恐懼和不確定。
“你現在說得好聽，等他真不在了，你就會變得像之前那樣給我搭個戲台子，把我當傻子玩……”
他用力搖頭，淚水甩落在地上。
“我不讓他消失……你們都一樣……我恨你們……”他哽咽著，彷彿委屈到了極致。
不過很快，他又喃喃自語般道：“除非你證明給我看，你真的能保護我，把我當人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是說說而已。”
最後，他彷彿再也無法承受這沉重的氣氛，重新將臉埋起來，肩膀微微聳動，不再給解南舟任何追問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