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原來這麼有趣 第75章 成漢李班:用一生證明,善良在亂世是把雙刃劍
謙謹承父誌,仁名滿蜀川。
不忍宗親亂,卻遭血刃殘。
德厚難撐霸業,命薄枉付忠肝。
可憐一代賢儲位,隻留青史歎紅顏(注:此處“紅顏”代指短暫易逝的賢德時光)。
公元334年,成漢的皇宮裡氣氛詭異得很——老皇帝李雄剛咽氣沒幾天,新皇帝李班穿著龍袍坐在寶座上,卻半點沒顯出君臨天下的威風,反而時不時扭頭瞅向殿外,像個等著老師抽查作業的學生。
要論出身,李班本該是最沒資格坐這龍椅的。按《晉書》記載,他是成漢開國皇帝李雄的侄子,親爹是李雄的哥哥李蕩——當年李蕩跟著李雄打天下,死在戰場上,李雄念及兄長功勞,又瞧著李班這孩子“謙虛博納,敬愛儒賢”,愣是打破“父死子繼”的規矩,把他立成了太子。
這李班,是個出了名的“老好人”。李雄晚年得了重病,背上長了毒瘡,疼得直打滾,兒子們都嫌惡心,躲得遠遠的,唯獨李班天天守在床邊,端藥擦身,甚至用嘴幫李雄吸膿——這操作,擱現在都得被誇“孝感動天”,在當時更是把李雄感動得老淚縱橫,逢人就說:“班兒比我親兒子還親!”(《晉書·李班載記》載其“每侍疾,親嘗湯藥,衣不解帶”)
可善良這東西,在太平盛世是美德,在亂世皇宮裡,往往是催命符。李雄的親兒子們,比如李越、李期,早就憋著一肚子火——憑啥老爹的江山,要傳給一個外人?尤其是李越,被派到外地當藩王,聽說李班當了皇帝,氣得把酒杯都摔了:“我爹的基業,輪得到他一個侄子來占?”
李班也不是完全沒察覺危險。登基後,他沒忙著搞慶典,反而先把李雄的靈柩搬到宮裡,天天守著靈堂哭喪,一邊哭一邊琢磨:“叔叔們和弟弟們好像不太高興,我得對他們再好點。”於是他把李越召回成都,還讓李期參與朝政,以為這樣就能化解矛盾——可他忘了,在權力麵前,“以德報怨”往往是“肉包子打狗”。
公元334年十月,李雄的葬禮剛辦完沒幾天,李越就瞅準了機會。那天晚上,李班又像往常一樣在靈堂哭喪,哭得正投入,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他剛回頭,就見李越提著刀衝了過來,後麵還跟著一群打手。李班嚇得魂都飛了,一邊躲一邊喊:“弟弟,有話好好說,彆動手啊!”
可李越哪會跟他廢話?刀光一閃,李班就倒在了靈柩旁。《晉書》裡寫得簡單:“越因夜害班於殯宮”,可想想那場景,一代仁君,死在自己一心想善待的宗親刀下,還死在剛去世的叔叔靈前,這諷刺勁兒,比戲劇還離譜。
李班死後,李越立李期為帝,還對外宣稱李班“謀反”,給了他個“戾太子”的惡諡——你看,連死了都得背口黑鍋,這就是亂世裡“老好人”的下場。
其實李班不是沒機會自保。當初有人勸他,說李越、李期心懷不軌,讓他早點把這倆人調離京城,或者乾脆削了他們的兵權。可李班總說:“叔叔和弟弟們都是一家人,怎麼會害我呢?我要是這麼做,豈不是成了不仁不義之人?”(《晉書》載其“性泛愛,無威嚴,好結納細人,恭慎節儉,動遵禮法”,卻“不能鑒察群下,故及於禍”)
他這一輩子,活得太“規矩”了。當太子時,他勸李雄減輕賦稅,善待百姓,讓成漢的老百姓過了幾天好日子;登基後,他沒給自己修宮殿,沒選美女,一門心思想著怎麼把國家治理好,怎麼讓宗親和睦。可他忘了,在那個父子相殘、兄弟鬩牆的亂世,光靠善良和規矩,根本撐不起一片江山。
有人說李班“迂腐”,有人說他“懦弱”,可換個角度想,他隻是生錯了時代。如果他生在太平盛世,或許能當個口碑不錯的守成之君;可他偏偏生在五胡十六國的亂世,生在充滿殺戮的皇族裡,他的善良,最終成了送他上路的“催命符”。
就像開篇詞裡寫的“德厚難撐霸業,命薄枉付忠肝”,李班的悲劇,不是因為他不夠好,而是因為他太好了——好到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樣,把“親情”“道義”當回事;好到忘了在權力的遊戲裡,從來沒有“溫良恭儉讓”,隻有“你死我活”。
他的故事,就像一麵鏡子,照出了亂世的殘酷:有時候,不是你不夠優秀,隻是你的優秀,在錯誤的地方,成了致命的缺點。如果有來生,或許李班寧願做個普通百姓,守著一畝三分地,過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也不願再踏入那吃人的皇宮一步。
參考《晉書·李班載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