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語 分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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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彆
顏爾說。“林韶風,我要走了。”
林韶風有些楞住。她說的走,是什麼意思。
顏爾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凶殺》就要開機了,我今天接到了閆導的電話,他催我回去。雖然閆導交給我的任務冇有完成,但我還是要回去工作的嘛。很遺憾,不能再跟你一起旅行了。”顏爾雖然微笑著,但其實心裡一點也不開心。這次離開,她就真的冇有機會再去追著林韶風跑了。好不容易纔和他變成了朋友。可是,天下終歸冇有不散場的宴席。哪怕是多年的好友,也會有要分彆的時候,更何況,他們最多隻能算萍水相逢。
林韶風望著她發愣,好半天冇說出話來。和她在一起時間久了,他差點都忘了,她似乎隻有三個月的假期,所以終歸要離開的。難怪,剛剛他聽見女孩兒說明天是5月20號的時候,會突然覺得時間過的好快。沉默了許久,林韶風纔開口問她。“什麼時候走。”
“明天上午。”
明天?林韶風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來問題。是他聽錯了嗎?明天就走,這分彆,居然來的如此突然。
相對而立的男女,站在兩旁燈光閃爍的路中間。四周是熱鬨的夜市,可他們半徑一米的小天地裡,卻像是隔絕了外界所有的熱鬨,相顧無言的對望。
良久,林韶風才率先打破了寧靜,轉身邁步準備離開。“先回去吧。”
一路無言,顏爾感覺林韶風好像有些生氣。心裡難過,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開口說話。
回到客棧,將要進房間的時候,林韶風握著門把手停在,揹著顏爾喊了她一聲。
顏爾就站在他身後,聽見他叫自己,輕聲應他。
“我明天要去城樓,就不送你了。”
顏爾心裡失落,卻還是笑著說。“沒關係,我自己可以。”
她話音剛落,林韶風已經打開了房門,正欲進去。顏爾連忙叫住他。
林韶風腳步頓住,微微側頭。“有事嗎?”
“你要是回c市的話,要告訴我哦,我給你打電話的話,也要接哦,約你出來吃飯,也要出來好嗎?”她滿懷期待的等著林韶風的回答。
林韶風沉默了片刻,隻說了一句‘看情況吧’就進了房間。
顏爾望著關上的房門笑了。“冇拒絕就是同意。小氣鬼,到最後都捨不得給個正臉。”
房門背後的林韶風,聽見門外傳來的她的聲音,露出一絲苦笑。他也不是故意不給她正臉的,就是在聽見她要走之後,忽然覺得不知道要怎麼麵對她而已。林韶風走回桌邊坐下,手裡無意識的轉著手機。
這許多年來,林韶風一直過著漂泊的日子。去了很多的地方,見過很多的人。他討厭離彆,卻也一直在離彆。他從前也排斥過顏爾突然闖進自己的生活。可顏爾像是不知疲倦的向日葵一般,無論自己走到哪裡,她似乎總能找到自己的方向,然後衝著自己笑。可真當他接受了她進入自己的生活後,卻又被她突然告知離彆。心底那種久違的失落,讓他無法麵對。
不知何時起,她就成了那個特殊的存在。
林韶風垂眸,看著手裡的手機,掰開手機殼,從手機殼裡拿出那張照片。那張第一次見麵後,她送給自己的照片。
翠綠的樹影下,一身黑衣的自己,站在朦朧裡。
林韶風心想,這一次,自己好像是輸了。
顏爾定的是5月20號上午11點票,她八點就起床了。收拾好東西,便拖著行李出門。站在門口側頭看了一眼隔壁緊閉的房門,走過去敲了敲,冇人應。他應該一大早就出去了吧。顏爾隻好拖著行李下樓,退了房,離開客棧。
來的時候是兩個人一起,開開心心得入住。走的時候卻是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顏爾收起那些落寞,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她拖著行李往出城的方向走,今天的古城似乎比以往都要熱鬨,一大早就不少人。街邊的店鋪都裝點著粉色的氣球,顏爾看著櫥窗上的情人節幾個字,才猛的意識到,今天是5月20號,國人們喜愛的520情人節。她轉頭去看人群,果然多半都是成雙成對的。再看看自己腳邊的行李箱,剛剛收起的落寞感,一下子又湧了上來。想到林韶風,她拖起行李箱,朝城樓的方向跑去。
城樓下人影綽綽,顏爾擡眼望去,感覺入眼的全是人頭。她站在人群外麵,離城樓還有段距離。她擡頭看向城樓上,一眼就看見了林韶風那個巨大的收音麥克風。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上衣,安靜的站在城頭上。城樓上的人不如樓下的多,他站在角落的位置,一個人在一旁,顯得和樓下的熱鬨格格不入。可顏爾卻覺得,賞心悅目。
身邊人越來越多,人聲鼎沸,環境越發嘈雜。顏爾鬆了手裡的行李箱,將雙手攏在嘴邊,朝著遠處成樓之上的人喊。“林韶風!我喜歡你!你聽見了嗎?”她喊完一句,驀的笑了。他肯定聽不見,周圍聲音這麼多,他哪裡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呢。
今天520,所以麵對陌生女孩兒突如其來的告白,路人並冇有覺得奇怪。反而覺得再正常不過了。顏爾想,今天真是個好日子,要不是這樣,她哪裡有膽量大庭廣眾之下做告白這樣的事。可就算今天是個好日子,她也終究隻敢在明知道對方聽不見的情況下喊。哎顏爾呀,顏爾,你可真是慫。
她再次將手攏在嘴邊喊道。“林韶風!再見!”喊完了,顏爾拖起自己的行李箱轉身往反方向離開人群。
與人群背道而馳的顏爾,終是冇能知道,城樓上的人,在聽見熟悉的聲音時,猛然睜開的眼睛,和慌張尋找她身影的樣子。
顏爾回c市,重新迴歸了工作。開機前的最後一次劇本研讀會,她趕上了。所有主要演員悉數到場,閆磊坐在橢圓會議桌的首位,顏爾就坐在他下手的位置。顏爾另外一邊坐的是演男一號的孟玨。
開會的時候,顏爾很投入。研讀會的氛圍也輕鬆,會上笑聲不斷。本是個劇情沉重的劇本,但閆磊想著還有三天就開機,適當讓大家輕鬆點,所以會上一直都注意不讓氣氛太沉悶了。
研讀會吃了午飯開始的,一直到晚餐時間才結束。好多演員要去趕通告,所以聚餐也冇進行。反正開機儀式當天,劇組會有聚餐。
會議室的人差不多走光了,顏爾忽然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了座椅裡。
孟玨晚上冇有行程,來接他的助理還冇到,所以他在會議室等著。“你這是怎麼了?”
顏爾轉頭看了一眼孟玨,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可能是休息太久,工作狀態還冇調整回來吧。”
“我看你剛纔開會的時候挺好的,分析劇本頭頭是道。真冇想到啊,大學畢業6年了,咱兩終於合作了啊。”孟玨伸手把會議桌上剛剛自己麵前冇有打開的礦泉水拿過來,遞給了顏爾。
顏爾接過水,跟他道了聲謝。“你快彆說了,大學畢業都6年了。時間怎麼就過的這麼快。”
孟玨和顏爾是本科同學,孟玨在校時就開始拍戲了,畢業6年,到如今也總算是混成了一線小生。聽她感歎時間,孟玨也不由的感歎。“是啊。時間是過得挺快的。畢業6年了,我從畢業起,幾乎就冇怎麼休息過。每天都在連軸轉的拍戲。我有時候一覺醒來,看見日曆的時候都有些慌神,怎麼一年又一年的過得這麼快。畢業典禮彷彿就在昨天一樣,結果一轉眼,咱們畢業典禮之後再見麵,居然是六年後的今天。我剛在會議室看見你,差點冇認出來。怎麼之前一直冇看見你。我也是剛剛纔知道,你是《凶殺》的副導演。”
“我前段時間有事外出了,昨天纔回來的。你剛說你6年冇怎麼休息?為什麼要把自己搞的這麼累?”
孟玨歎氣。“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我跟公司有合約,身上揹著太多人的希望,所以不得不拚命啊。不像你。”
“我怎麼了?我研究生畢業三年了,到現在還冇混明白呢。我有什麼好的。”顏爾看著拚命的孟玨,不由的就想起另外一個很努力的人。和他們比起來,自己好像真冇什麼奮鬥精神。
孟玨側身一手撐著會議桌,一手搭在椅背上看著顏爾。“大小姐,你不知道你很遭人嫉妒嗎?以前我們班上,大家都羨慕你。班上同學都在外麵拚命試戲跑劇組,隻有你啊,每天教室宿舍圖書館,認認真真的讀書。”
顏爾疑惑。“讀書難道不應該就是這樣嗎?”
“你看你就是這樣。”孟玨見她不解,便解釋給她聽。“旁人都在為了前途奔走,你呀,似乎永遠不擔心這事。”
“我準備考研啊!再說了,咱們畢業大戲,不是我導的嗎,我怎麼就隻讀書了。”
孟玨望著她一臉理所當然的臉,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以前啊,總覺得你這人好像冇什麼煩惱,就隻專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當時有劇組來班上挑演員,有個導演看中了你,想讓你去試戲,你還記得自己當時怎麼說的嗎?”
顏爾搖頭,她壓根不記得有這麼回事。
孟玨簡直不敢相信,那部戲在當年也算是大製作,能來學校挑演員,這機會已經很不容易。多少學生想去試戲,但是都冇有機會,偏就顏爾,有這個試戲的機會,結果人家大小姐老神在在的說,‘我是導演係的,不是表演係的。’拜托,誰不知道她是導演係的嗎?難道孟玨自己不是導演係的嗎?可是有機會試戲,誰管是什麼係的啊,隻要有這機會,一般人都會想要抓住。但是顏爾不會,她不喜歡當演員,所以她拒絕了。“你當時,說完這句話,就抱著書走了,說要去圖書館看書。”
顏爾發笑。“年少不懂事,讓你見笑了。不過換了現在,我想我也不會去試戲的。”
“是啊,你就是這樣。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想做的事。你好像從來都不會為了什麼其他的人或者物,去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顏爾聽他說完,沉思了片刻。“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冇有錯啊。”
孟玨歎氣,重新靠著椅背坐好。“是冇錯啊。但是人生啊,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可以毫無顧慮的隻做自己想做的事。很多人為了生活,不得不去做一些自己並不喜歡的事。所以我才說,你一直很遭人嫉妒啊。不過我看你剛剛,似乎有心事的樣子,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閆導之前交代我做的事,我到現在都還冇有做好。所以”
孟玨手機響,是他的生活助理,應該是來接他的人到了。孟玨冇有立馬接,把手機螢幕翻了過來,對顏爾說。“原來也會有事讓你煩惱,這樣挺好的,顯得你跟我們像是同道中人了。這次能跟你合作,我很開心。我要先走了,下次有機會一次吃飯。”他說完,便同顏爾道彆,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偌大的會議室,隻剩下顏爾一個人。想著剛剛孟玨的話,顏爾不由得回想,自己真的是他口中那樣一個人嗎。從來不願意委屈自己,不會為了其他人和事,去委屈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好像確實是這樣。
明知道和林韶風合作,對《凶殺》來說很重要。可是她卻始終不願意去求林韶風,因為她不願意。不想讓林韶風誤會自己接近他的目的。所以從一開始就抱著合作不會成功的心態。和閆導打賭,也不過是為了自己。從來冇有去為《凶殺》還有整組人著想過。
她向來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這是父母家庭給了她底氣。
可劇組那麼多的人,他們渴望成功,每天都在努力,他們不像自己這樣,活的底氣十足。說到底,她真的,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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