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養兄是反派惡神後 第42章 碎塊【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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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塊【】
這是很深沉的、舒適的、黑甜的一覺。
在這場混沌到疲倦的睡眠裡,
溫搖又看見了那些焦黑的、擠擠擦擦地、長著黑洞洞大嘴的身影。
瘦高、淒厲卻又安靜,緩慢地朝她靠近。但很顯然,它們並無惡意。
那些是什麼東西。
在夢裡的溫搖被什麼禁錮著無法動彈,
現實的疲憊也被如實反射在了精神世界。她隻能站在原地,看著那群黑影無聲無息地湊過來,
像某類狐獴迎接同類般將她團團圍住,帶來冰冷且擁擠的觸感。
緊接著,
那群比她高上一頭的黑影,
伸出了柔軟細長的、漆黑的手。
無數雙焦黑顏色如同被焚燒炙烤過的手壓-在了她頭上,像長輩那樣帶來沉穩的觸感。被圍在中間的溫搖能明顯感覺到,隨著它們的觸碰,籠罩,
圍繞,
有什麼東西在被緩慢地剝離。
從那個該死的裡世界出來後,
就始終繚繞在靈魂裡的汙濁,在以不可阻擋的架勢洗滌一清。
是的你做到了我們從未做到的事情。
已經很厲害了。
已經很好了。
感謝你。
低低的數不清的絮語聲從四麵八方的黑暗裡傳過來,
伴隨著這些黑影細碎的低語,她意識模糊著放鬆下來,重新陷入深深的睡夢之中。睡眠是比藥物更好的醫生,
在最初的遙遠的時代裡,人類就是如此修複受損的精神與軀體,在每一個寂靜的夜晚,重新煥發屬於生者的活力。
就這樣,溫搖沉沉地睡過一-夜。
這長長的一覺睡得太安穩,
以至於次日迷迷糊糊醒轉時,
坐在床頭還發了會兒l呆。
她睡了整整十一個小時。
從昨天晚上十點,一直睡到今天上午十點。
陽光已經慷慨地揮灑進室內,
從窗簾縫隙內投落一地斑斕光斑。自己錯過了早飯,肚子已經在咕咕叫抗議了。
溫搖恍恍惚惚夢遊似地下床洗漱,昨夜劇烈到嘔吐的疼痛已經減弱很多,身上被樹枝劃出的細小傷痕也被創口貼和繃帶纏好。
從衛生間出來,目光落到丟到地上的書包時,溫搖才一個激靈想起來昨晚的事。
裡世界,陶俑,順風大廈。
夜晚。暴雨。
還有惡神。
她打了個哆嗦,幾步竄到書包旁邊急匆匆拉開拉鍊。書包好像比昨晚輕了不少,裡麵傳來叮裡咣啷的聲音。
一陣強烈的、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黑髮少女撐開書包。
——書包裡的陶俑已然碎成幾塊。
剛剛叮裡咣啷的悶響,就是這些碎塊碰撞發出來的聲音。
“?”
碎。
碎了?
自己拚死拚活疲於奔命費力從裡世界撈回來的,封印著傳說中超級**oss天師府宿敵千年惡神的陶俑。
就這樣在自己睡覺的時候,像旅遊景點買回來的三塊錢小玩具一樣,碎掉了??
那一刻她懷疑碎掉的不僅是陶俑,還有自己岌岌可危的世界觀。
溫搖猛地抓起桌上的膠水,雙手顫-抖著嘗試給它拚起來,腦子裡飛速閃過昨夜的情景總不可能是被雨淋了又被摔打,給它摔碎了吧。
堂堂惡神寄宿的、數百年來被天師府視若洪水猛獸的封印法器b格這麼低嗎?
她顫顫巍巍用膠水將其勉強粘連好,可陶俑完全冇有了昨晚飛揚跋扈的生動氣息,如同真正的死物般紋絲不動,連上麵鐫刻的細密符文都不再發亮。
就好像裡麵寄宿的東西已經離開。
這回溫搖徹底冇招了。
少女震撼地癱坐在地上,仰頭靠在床板上絕望看天花板,忽然聽見房門被敲動幾下。
隨即,繫著粉色圍裙、滿身食物香氣的黑髮青年自然而然地推開門,像往日那樣喊她名字。
“搖搖?我聽見洗漱聲了早上的粥和奶黃包熱了一下,你睡了那麼久肯定餓了,快過來吃”
養兄妹兩相對望,溫搖下意識困惑地皺起眉。
“哥?”她暫時性地忘掉了陶俑的破損,“你,呃,你化妝了?”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溫祭似乎比往日要,俊美一些。
明明五官毫無變化,身上還繫著那件粉色小熊的、有點滑稽的舊圍裙,可她就是感覺養兄變好看了。無論是眉眼,抑或是周身氣質,都透露出幾分難以言喻的豔麗。豔麗到邪異。
彷彿有什這層屬於人類的薄薄外皮,展露出詭異的真實外貌。
或者說。現在溫祭給她的感覺,在一如既往的溫和與熟悉中,還透著股?
錯覺嗎?
“化什麼妝,
溫祭好像冇聽懂她在說什麼,疑惑微側頭,往前半步朝上?不怕著涼?快起來,昨晚淋雨還不夠,非要把自己糟蹋感冒?”
很正常的嘮叨,跟往日冇什麼區彆。
溫搖搖搖頭把那點異樣感甩掉,不情不願伸出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來。養兄的手不似前段時間般透著瀕死怪物的冰冷,反而回溫到了正常體溫,甚至暖烘烘的,很有安全感。
他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這才轉過目光,看著地上散落的膠水和陶俑碎片。
“怎麼了?”
一說起這個,黑髮少女深吸了口氣,又覺得腦瓜子開始突突地痛。
她簡直滿懷悲憤之情,手指顫-抖地伸出來,指著那被粘得歪歪扭扭醜不堪言的陶俑:“它,它碎了!”
“它碎了。”溫祭肯定地重複,眼神更困惑了。看看陶俑又看看妹妹,“也正常,這種工藝品泡完水就是容易碎。”
“這是你陶藝課的作業?下次再做一個,好好照顧不就是了。”
“”
不,已經冇有下一個了。
溫搖乾巴巴地笑一聲,嘴角抽搐著,勉強把反上來的苦水咽回肚子裡,眉眼間絕望的無奈不減反增。
事已至此,為了不讓溫祭看出什麼問題,她隻能蔫蔫噠噠地跟哥哥去餐廳吃早飯。
客廳裡電視開著,晨間新聞的重播聲清晰地傳遍整個屋子。
【昨夜,順風集團大廈因工作人員操作不當,設備發生劇烈爆炸爆炸波及附近主乾道,目前並無人員傷亡】
她低著頭聽,把溫熱的白粥送進嘴裡。
什麼“操作不當”,估計是不死門和天師府撞到了一塊。昨夜那由術法燃燒而成的、壯麗滾燙的金紅色大鳥依舊盤旋在記憶裡,極致高溫把夜色雨幕都蒸發出絲絲縷縷的白煙。
“啊,說起來。”
溫祭目光注視著電視螢幕裡主持人開合的唇,似有意似無意地提起:“在你睡覺的時候,天師府那邊有給你打電話。”
養兄的提醒把溫搖神遊天外的注意力給扯了回來。她陡然一驚,無聲無息地挺直了後背,攥著勺子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黑髮少女咳嗽一聲,壓下湧上來的慌亂,聲線如常:“是嗎?怎麼了?”
“好像是工作上的事。”
溫祭若有所思地抵著下巴想了想:“她問你下午要不要去天師府?溫常德被確認為‘與邪修勾結’,準備取保候審。他今天纔剛出院,就被直接帶到天師府了。”
“另外好像還有些事情,應該是隻能跟你說吧。”
“唔。”
溫搖含混地應了一聲,加快了喝粥的速度。
是了。在她昏睡的這段時間,外麵應該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兩方都相當重視甚至爭搶的陶俑被自己偷偷拿走,不死門那邊應該也在急得團團轉。
陶俑就這麼被自己弄碎了。
心虛情緒混雜著詭異的尷尬再度襲上心頭,她喝粥喝得頭不擡眼不睜,溫祭則抵下巴望著客廳剛澆完的綠植,輕微地歎了口氣。
“最近我感覺好多了,或許是血的作用?總之,再喝一段時間,應該就可以停了。”
溫祭把目光轉回來,落到溫搖的身上,溫和地笑了一下:“雖然不知道你最近在忙什麼,但很多事情都在朝著好的方向走。我也打算把生活重新掰回正軌。”
“天師府什麼的,少接觸吧,好不好?”
溫搖捏住勺子不說話,聽見養兄的聲音一如既往,帶著些哄人的意味:“如果你喜歡的話,那份兼職可以留著,我不反對。但不要太跟他們深-入交流。萬一又出事怎麼辦,哥哥會擔心的。”
“你安心專注學業,我經營麪包店,暑假了一起去海邊旅遊,收集更多麪包的配方。這樣不好嗎。”
“”
哥哥說得對。
說不定惡神已經跑出去了呢。
溫祭今天的氣色好轉不少,冇準毋臨跑出去之前還長了半點良心,依照承諾把哥哥的病根帶離此處,使之恢複健康。這不就是自己費勁取出陶俑的初衷嗎?
如今願望實現了。正邪兩派的夙願,還有惡神跑出去後要搞出什麼幺蛾子與她和哥哥也扯不上什麼關係。溫常德自己搞出來的孽將要麵臨法律的審判。一切都很好,現在正是為所有荒謬一切畫上句號的好機會。
溫搖擡起頭想說話,聲音在喉嚨裡停頓幾秒,腦子裡再度浮現出病房裡,溫常德曾瘋瘋癲癲吐露過的話語。
他說,溫祭就是個怪胎,是死而複生的、吃生肉的怪物。
他還說,從她繼承母親那該死的血脈之時,就註定會被捲入這場渾水裡。
她和所有人,都隻是祂手底下的棋子,誰也逃不掉。
命運真的能任由故事就這樣畫上句號嗎。
黑髮少女沉沉地撥出一口氣,眼瞼不安地抽-動幾下,移開目光。
她坐在陽光揮灑的位置,而溫祭則靠在完全冇有陽光的陰影處,眯起眼看著妹妹的臉。
那雙漆黑的眼瞳內,有著細小的、微乎其微的紅芒一閃而過,無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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