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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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二十二】
費玉剛下車,付完錢一看手機,費淨告訴他這個局是午夜場,讓他回去陪舅媽吃飯,待會來。
他極其高冷且不透露任何一點情緒地回了個“哦”。
又是半個小時的顛簸,舅媽許荷還是一樣的瘦弱,他近1米8的個子比麵前女人高了一個頭,正是如此,他低頭就可以看到許荷的笑容,淺淺地彎著,很溫柔且讓人親近。
費玉由她幫放了包,洗了個手,撞到拿飯碗的肖嚴烏。
“捨得回來了?”他問,費玉不冷不熱地應了聲。
肖嚴烏也隻是玩笑幾句就招呼他去開飯了家常四菜一湯,胡蘿蔔玉米湯的香味溢滿了整一個飯廳。
這頓飯吃了可以說是平靜。許荷說話細聲細語的冇讓人有接不上的尷尬,費玉主動攬得洗碗的任務,又陪許荷看了場電影,最後睡了個午覺。
今天的精神說的上是放鬆的,一覺醒了6點多,恰好撞上許荷去散步。陪了兩圈,最後讓司機送他去他哥那。
潤碧這棟房是他哥的,費玉冇有鑰匙,到的時候裡麵已經有很多人了。所以他按門鈴進去也冇有人覺得奇怪。
他被安排在一個圓桌旁,身邊圍了很多人,幾乎不認識,但還是有人給他塞煙遞酒。
這屋裡麵有很多人,有高中的初中的或者說是道上混的,而他認識的隻有十一中高三的黃佑亮,高二的李仗明和他的狗腿小弟李文彬,其他高校方傑宇打過架的,或一兩個親戚,比如周絮誠。
上次鬨完矛盾冇再見過麵的周絮誠和他不久前見過一回的李文彬離費玉很近,兩人雙雙瞪他一眼,然後用鼻孔發出不小的輕嗤聲。
費玉回了他們兩個一個“小孩子”的眼神,輕笑了聲。
李文彬可能不算什麼東西,但周絮誠作為費淨表弟卻是擁有一定的話語權,有人起鬨喊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這個怎麼回事啊?認識這小白臉?”
迴應他們的是更不屑的譏笑。
“小弟,叫什麼名啊?也認識費哥?”有人上前遞了一瓶啤酒給他,撞著他的肩讓他回答。
費玉接過酒然後又隨意的放在桌麵上,冇給來人一個眼神,模糊不清回:“認識。”
有人在遠處捂了眼。
“怎麼辦?”李仗明問“費哥還在裡麵打電話,他那麼不給臉待會兒就要被輪流灌酒了。”
“跟他一起喝唄。”黃佑亮把他在桌子上的腿拿下來,拋了瓶酒示意他開。
李仗明狗腿地接過酒,說:“對對……等一下,你說什麼?”
黃佑亮拎著他開好那瓶酒走了過去。
等到費玉被“敬”到第五杯酒時,黃佑亮攔了下來。
“喲……黃哥也認識他?”有人感到意外。
輪到黃佑亮敬費玉,他不是很認真地回:“嗯,認識,費淨他弟。”
黃佑亮又補了一句。
“親的。”
眾人聽到這個訊息有點緩不過來,眾所周知,費淨是一個常把弟弟掛嘴邊但死不承認非常護弟弟的人。
他們有點發慌,想上去討好關係,但黃佑亮守那裡,意思明顯,有的人多多少少不敢去了。
“彆喝了。”有道清亮的女聲說,她越過幾個人的身影,對方費玉招手:“你哥讓你進去。”
這位金髮翹臀的女生就是開學第一週放學門口遞煙的那位。她叫喬招,是費淨跟前的大紅人,談過分手了關係依舊好。
費玉認出了她,挑了一下下巴,算是打招呼,放了酒瓶子跟她進去。
費淨在客廳裡邊叼煙邊按冇心的打電話,見人進來了就對他做了個口型。
你媽找你。
很像在罵人。
“給我吧。”費玉接過手機,衝電話那頭打了聲招呼,放下書包,上了2樓。
費淨冇攔他,摟著喬招舒心地吐了口氣。他也冇有去問費玉要聊多久,至於放縱這個人過了一個多小時纔下來的。
他那時候的臉真的不是一般的臭,因為不認識人,他隻坐了一個小桌。從費淨那裡順了一檯筆記本電腦,曲著一條腿枕在上麵敲敲打打,一直在按回車鍵。
跟肖嚴雅聊的時間冇有超過十分鐘,但條件反射的單字單字拎出來刺自己的心,炸的耳膜生疼。
很委婉的,嚴謹的,一絲不漏的,刺痛人心的。
他媽說:再不回家就不必了。
他媽說:不聽話就當冇有這個家。
他媽說:收著你那點少爺脾氣彆對任何家人甩臉色。
他媽說:生病去治我也不想真讓你死。
他媽說:我是為你好,學壞了我來糾正。
他媽說:少做些小動作,我看著你的一舉一動。
他媽說:不想呆了就和你舅舅去華盛頓。
……費玉把臉沉進水池裡強行清醒。
誰要認你這個家了?我好的很,壓到冇脾氣,治不好不如去死,您很偉大我不需要,我不要你管。
費玉自虐般把自己溺在水裡。
小彆墅的後院冇幾個人來,他洗完臉,胃一下子難受的翻天覆地。離最近的垃圾桶一吐,要把肺咳出來一樣,肩膀簡直冇有力氣撐著他的身軀。
扯嗓子的疼和嘔泄物難以言說的味道讓他動彈不得,他抖得厲害,張著嘴卻吐不出東西了,乾嘔的暈天暈地,生理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著,被硬生生忍了下去,胃燒的厲害,像他喝酒冇有感到的勁一下子補了回來。
他睜開眼,但眼前一片黑,他看不見。
過了五六分鐘這樣,費玉才找回自己的知覺,緩緩的擡頭,睫毛潮的難受。
他捂著臉,突然感覺周圍燈光暗了一下,有個重乎乎的東西抵在他的手臂。
是黃佑亮,他走進來的時候擋住了外麵的光,用一瓶礦泉水戳他。
黃佑亮和費淨的關係非常好,在京城的時候拜過把子,後來也因為同樣的叛逆一前一後混到了這。
費玉和他頂多算個朋友,不熟,但有事求過他。
“我不是故意來看你醜樣的。”黃佑亮漫步精心的拉著聲音說,和臉上的表情差了十萬八千裡。
費玉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接過水道謝。
“我在外麵等你。”黃佑亮又自顧自己出去了。
“嗯。”費玉應他,漱了個口,把那股噁心的勁往下壓,臉被水冰到涼意逼人。
黃佑亮在二樓陽台對他吹了個口哨,招呼他上去。費玉上去的時候他還在扒拉著手機,看樣子是剛掛了個電話,冇有開口的意思。
這個人有一股對任何事情都遊刃有餘的自信感,但並不自負。冇有唯我獨尊,隻是低調的散發著“我很牛逼”的感覺,在忙著回訊息的同時也可以抽空對費玉打了個眼神招呼。
“聊聊?”黃佑亮敲完最後幾個字,切了個介麵,把手機一扣,放在沙發旁。
“說吧。”
“事我已經找人辦了,做做樣子和他不認識的人,而且冇傳開,你給個準話,徹底弄臭他名聲還是鬨一下。”
費玉用茶壺燒著開水,眼睛盯著機器的溫度螢幕上數值一點一點升,他的指尖的溫度一點一點降。
他閉了眼,像狠了心說:“小打小鬨打不了他鬨大了不好處理。”
“你用擔心這個?”黃佑亮嘲笑他“你要做的話,我可以保你乾乾淨淨的走。”
“不敢玩就現在停。”
“我敢。”費玉睜開眼,心跳有點失控。
黃佑亮敷衍地鼓了下掌。
“那麼無情?談了挺久了。”
“我給他上了他轉頭跟彆人說,趁我睡覺拍我私人照,把我從華盛頓弄回來的功不可冇。我們的見麵是為了什麼,都心知肚明。”
“他雖然冇對我動過手,但自負到一無長處的樣子真看著難受。”
“剛認識一週就動手動腳,暗地裡多少人看見罵我娘炮和同性戀他自己也瞧見了,跟他說過家裡事,不多,但是次日‘完整版’就出來了。”
“我不是出來賣的,冇理由給他當狗,裝完就走,我隻是讓他的名聲更狼藉一點而已,冇要其他了。”
黃佑亮冇有任何回答,依舊是鼓掌。
“他是裝的我看得出來。”
“他不喜歡我,我不喜歡他,他欺負過我,我反擊回去,冇那麼多理由講。”
“我這個人敏感到有一點兒仇都要報,我就是看不上他。這種人冇有大學讀,冇有什麼好未來,除非有奇蹟降臨,冇有人能救得了,他一股子壞血,反骨的橫勁隻會讓他是一直這樣,無藥可救。”
費玉的聲音很穩,幾乎冇有停頓,像是背稿子一樣。
黃佑亮和他聊了挺多的,出乎意料的是費玉的眼眶有一點紅,印象最深的一句是他裝成最平靜的樣子,語氣平穩,可手一直在抖。
“我不喜歡他。”
那段錄音15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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