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箋 第三百六十七章 毒花
蕭潯剛進呂良人所居的漱玉齋，便聞屋內傳來淒厲痛呼，直教人頭皮發麻。
廊下侍立的太監宮女見他進來，慌忙跪倒一片，齊聲道：“參見陛下。”
餘少雲聞聲從屋內走出，斂衽行禮：“陛下。”
“內裡情形如何？”蕭潯語氣沉穩問道。
“回陛下，接生嬤嬤言呂良人羊水已破，唯有催產一途。賀太醫說，此胎尚未足月，凶險萬分。”餘少雲眉宇間凝著憂色，“呂良人這胎一向安穩，聽宮女說，傍晚時還好好的，誰曾想……”
“那鍋烏雞湯呢？”蕭潯打斷她的話，沉聲追問。
“回陛下，那鍋烏雞湯及所有例菜，妾身已命人原封不動置於廳中桌上，且令吟芳在旁守著。伺候傳膳的小太監與宮女，妾身也將他們暫禁於偏房，未敢讓其隨意走動，唯恐中間出了岔子，壞了查驗的線索。”餘少雲辦這些事，已是熟稔。
蕭潯“嗯”了一聲，抬步往正廳而去，餘少雲緊隨其後。
一進正廳，守在桌邊的吟芳屈膝行禮：“奴婢參見陛下。”
蕭潯目光落於桌上，幾樣菜肴皆用青紗罩蓋著，他抬手示意：“開啟。”
吟芳忙上前，先將菜肴的紗罩一一掀開，桌上放著四菜一湯。
清蒸鱸魚，魚肉雪白細膩，上覆一層翠綠蔥絲，湯汁清澈。
盤中魚肉已動過一小半，尚餘大半條。
山藥炒木耳，盤中菜量減了少許，顯是隻是吃過幾口。
香菇釀肉，盤中菜也被動過，剩下的仍占多數。
枸杞炒菠菜，盤中菜少了小半，可見呂良人吃了不少。
最後，蕭潯視線落在那盅烏雞湯上，湯裡烏雞燉得酥爛，湯色醇厚，還飄著幾顆紅棗與枸杞。
盅中雞肉隻剩幾塊，湯也少了大半，可知呂良人喝了許多。
難怪餘少雲會疑心雞湯有問題。
“賀太醫何在？”蕭潯問道。
“臣在。”賀錚自門口躬身而入，跪地行禮，“臣參見陛下。”
“免禮，起來看看這些吃食有無不妥。”蕭潯指了指桌麵。
賀錚不敢耽擱，忙起身取出銀針，先在每樣菜裡探了探，又舀了一勺雞湯，置於鼻尖細嗅。
隨後取出隨身攜帶的藥粉，往湯裡撒了少許，隻見湯汁微微泛起一層白沫，隨即又消散了。
他眉頭微蹙，換了另一種藥粉再試，依舊無甚異樣。
“回陛下。”賀錚躬身稟報，“這些吃食皆無異常，雞湯裡除尋常滋補藥材，並無不妥之物。”
蕭潯指尖輕輕叩著桌麵：“她傍晚可有異常？譬如摔跤、動氣？”
“回陛下，主子傍晚並無異常，用過晚膳後，便在院中散步，未曾摔跤，更無人敢惹她動氣。”呂良人貼身宮女青禾答道。
蕭潯目光落在青禾身上，語氣聽不出喜怒：“散步時可有遇著什麼人？或是聽到什麼動靜？”
“回陛下，主子隻在院中走動，未曾遇著什麼人，也無甚太大動靜。”青禾仔細回想道。
蕭潯沉默片刻，開口問道：“賀太醫，呂良人這胎向來穩固，今日卻突然早產，且吃食並無異常，依你之見，為何會出現這般狀況？”
賀錚沉思片刻，回道：“陛下，依臣所知，除吃食外，孕婦情緒驟變、或是受了驚嚇，都可能引發早產。另外，若是不慎接觸了某些易致滑胎的花草，也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接觸花草？”蕭潯重複一句，目光轉向青禾，“你主子散步時，可有接觸過什麼花草？”
“回陛下，不曾。主子知曉自己懷著身孕，向來謹慎，院裡的花草都隻是遠遠看著，從……”青禾忽有所想，“陛下，昨日午後，司苑局送了十幾盆晚香玉來。”
“晚香玉？”蕭潯眼神一凜，轉向賀錚，沉聲吩咐，“賀太醫，速去檢視那幾盆晚香玉，看看是否有問題！”
賀錚不敢怠慢，忙應道：“臣遵旨！”
說罷，便急匆匆跟著青禾往院子裡去了。
廊下十幾盆晚香玉開得正盛，潔白花瓣在燈光下泛著溫潤光澤，濃鬱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青禾指著最靠近窗邊的那幾盆：“賀太醫，主子平日會倚在窗邊賞花。”
賀錚蹲下身，先仔細觀察花瓣與葉片，指尖輕觸，並未發現異常。
他眉頭微蹙，轉而將目光投向花盆裡的土壤，從藥箱中取出一排銀針，小心翼翼將一根銀針插入土壤深處，攪動片刻後緩緩拔出。
隻見原本光潔的銀針表麵，竟迅速蒙上一層暗綠色鏽跡，邊緣處還泛著淡淡的黑暈。
賀錚心頭猛地一沉，又換了一盆，以同樣方式將銀針探入土壤，結果如出一轍。
他仔細辨認後，發現擺在窗下的幾盆花，土裡都摻了一種名為“陰息散”的粉末！
此藥本身無味，卻能與晚香玉的濃香混合，催生出一種極淡的異香。
這種異香常人聞之無礙，孕婦吸入後卻會擾動胎氣，時辰稍久便會引發早產。
賀錚收好銀針，起身進屋向蕭潯稟報：“陛下，這些晚香玉的土中摻了陰息散。呂良人在窗邊賞花時，怕是已吸入不少這種混合後的異香。”
“司苑局送來的花，竟藏著這般陰毒心思。傳朕旨意，令慎刑司即刻徹查司苑局，凡經手這些晚香玉的人，一個都不許放過！”蕭潯下令道。
產房內，呂良人的痛呼聲依舊持續，這般強行催生，無論對孕婦還是胎兒，都是極大的煎熬。
“皇後，你在此照應呂良人，賀太醫隨朕來。”蕭潯轉身大步向外，龍袍下擺掃過地麵，帶起一陣疾風。
“陛、陛下，您要去……”餘少雲眼睜睜看著蕭潯帶著賀錚快步往外走。
蕭潯帶著賀錚出了承祥宮，登上龍輦，催促道：“回長春宮，快。”
賀錚臉色微變，提著醫箱，快步急行。
清極院的宮人見陛下這般急態，個個心頭一緊，忙不迭地跪迎。
蕭潯直接問道：“娘娘呢？”
“陛下？”謝知意聽到聲響，挺著肚子出來了。
“愛妃，你可還好？”蕭潯急切地問道。
謝知意一愣，隨即溫聲道：“妾身安好，陛下怎麼了？”
“昨兒司苑局是不是送了晚香玉來？”蕭潯問道。
謝知意點頭：“是啊，午後送來的，剛剛散步時，陛下不是看到了嗎？”
話音未落，蕭潯扶著她往屋裡走，“進來給佳婕妤診脈。”
謝知意迷茫的在榻上坐下，迷茫的伸出手來，讓賀錚給她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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