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箋 第四百三十七章 奏疏
後宮隻是議論,並沒有鬨到蕭潯麵前來,可前朝的臣子,一個兩個上摺子的勢頭卻愈發洶湧。
禦史台的幾位言官更是聯名遞了奏疏,字字句句都扣著“祖宗禮法”“後宮秩序”的帽子,直言謝知意以婕妤之位躍居淑妃,既無多年資曆打底,又有異族和親的身份掣肘,這般破格晉封實為“寵妾滅妻”之兆,恐亂後宮根基,更會讓外邦誤以為大虞朝堂無人,竟要靠偏寵異族公主維係邦交。
更有幾位倚老賣老的宗室勳貴附議,雖未明著指責,卻話裡話外提及“中宮空置威儀”,暗指餘少雲身為皇後,卻連後宮晉位的規矩都約束不住,實則是在敲打蕭潯需重皇後、守禮法,莫要因一己偏愛壞了朝堂與後宮的平衡。
一時間,禦書房的案頭堆起的奏疏竟比往日多了近半,字字句句都透著對謝知意晉封的不滿。
蕭潯看到這些奏摺,都氣樂了,“朕的後宮,朕的妃嬪,難道還要由著那些外臣指手畫腳,替朕定下規矩不成?”
說著,他一把將案頭的奏疏全都掃落在地,朱筆滾落發出清脆聲響,與紙張落地的嘩啦聲交織在一起,震得殿內侍立的劉永順渾身一僵。
“‘寵妾滅妻’?‘亂後宮根基’?朕看他們是管得太寬,忘了自己的本分!謝知意誕育皇嗣,有功於皇室,晉封淑妃名正言順;她身為夏國公主,維係兩國邦交,何來‘掣肘’之說?”
他緩緩踱步,靴底碾過散落的奏疏,語氣陡然拔高,“祖宗禮法是朕用來治世的,不是束縛朕的枷鎖!後宮之事,朕自有決斷,輪不到禦史台越俎代庖,更輪不到宗室勳貴說三道四!再敢有借著‘禮法’之名乾涉後宮、妄議朕之決斷者!”
略一停頓,蕭潯冷冷地道:“傳朕旨意,禦史台聯名奏疏的幾人,各罰俸三月,閉門思過。再敢有借後宮之事妄議君上、挑撥內外者,休怪朕不念及君臣情分!至於宗室勳貴,這麼喜歡管朕的後宮,那朕也管管他們的後宅,傳朕的旨意,讓他們三年內,不許娶妻納妾!”
劉永順瞠目結舌,罰朝臣倒是依著律法,可讓宗室勳貴三年內不許娶妻納妾,這就有些像是在鬨脾氣!
“陛下,您息怒。”劉永順躬身行禮,“奴纔跟著您這些年,曉得您疼惜淑妃娘娘,更明瞭您此舉是要立規矩、正視聽。隻是宗室勳貴那邊,終究沾著皇家血脈,素來以‘香火綿延’為重。這三年不許娶妻納妾的旨意一出,怕是要引得宗親們私下裡怨聲載道,倒讓那些想挑唆是非的人抓了話柄,說您因後宮之事遷怒宗親,於皇家顏麵……多少有些不妥。”
他偷抬眼瞥了眼蕭潯的神色,見帝王眼底的寒芒未減,連忙又補了句:“奴才隻是想著,您先前罰禦史台閉門思過,已是敲山震虎。宗親那邊,或許有更妥當的法子。可以既顯懲戒,又不至於鬨得太僵,也省得太後娘娘那邊聽了風聲,借著為宗親們的事,而憂心。”
蕭潯腳步一頓,靴尖在散落的奏疏上碾出一道痕跡,眼底的厲色稍緩卻依舊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一年。把三年改成一年。”
他抬眼掃向劉永順,語氣冷硬如鐵:“彆再替他們多言,一年已是朕讓步。他們既敢管朕的事,就該受得住朕的罰。這兩道旨意,你現在就去傳,半個時辰內,朕要讓禦史台和宗人府都接到朕的話!”
“是,陛下。”劉永順不敢再多言。
宗室們在聽到旨意時,滕王蕭楠頓氣急敗壞地嚷道:“胡鬨!簡直是胡鬨!娶妻納妾關乎宗室香火,他竟用這法子罰咱們!這是遷怒,是羞辱!”
他剛定下,下個月納一房貴妾,如今旨意下來,他就沒法辦納妾禮。
“住口!”襄王蕭柏厲聲喝止,眼底雖滿是怒火,語氣卻透著幾分無可奈何,“陛下這是明著告訴咱們,後宮之事,輪不到宗親置喙。若再鬨,指不定還有更狠的罰等著。”
“七哥說得不錯,當今陛下可不是先帝那般縱容宗親的性子,他要的是絕對的說了算。咱們先前附議,本就有些越界,如今受了罰,再鬨下去便是自討苦吃。”祥王蕭權端起桌上涼茶猛灌一口,壓下心頭火氣,“說到底,不過是個後宮嬪妃晉位,便是封了淑妃,前頭還有皇後鎮著,貴妃、賢妃也都在,她一個異族女子,還能翻了天去?陛下既沒廢後,也沒偏寵到亂了六宮尊卑的地步,咱們犯不著為這事跟陛下硬碰硬,落個‘乾涉內宮’的名聲。”
蕭楠胸口仍劇烈起伏,狠狠捶了下桌子:“可這口氣咽不下!他為了一個異族女子,拿咱們的後宅私事開刀,傳出去宗室的臉往哪兒擱?”
“九哥,你還不明白嗎?陛下是要讓我們知道,他的後宮,他說了算。”祥王蕭權歎氣,“你那貴妾,大不了等一年後再納,橫豎也誤不了什麼。真要鬨到陛下跟前,彆說納妾,怕是連你現有的爵位俸祿都得動一動,劃算嗎?”
“權弟說得在理。”襄王蕭柏也跟著勸,“咱們是宗親,不是後宮的管家。皇後若有不滿,自有餘家在前朝周旋,輪不到咱們出頭。陛下登基這些年,手腕有多硬,咱們該看清了。安分守己,守住自己的爵位家業,比什麼都強。”
蕭楠張了張嘴,終究沒再反駁,他再氣,也知道兄弟說得是實情。
陛下不是先帝,不會因“宗親”二字就處處退讓。真要犟到底,吃虧的隻會是自己。
“這事至此為止,誰都不許再提,也讓那些勳貴們閉嘴吧!等這陣風頭過了,陛下氣消了,自然也就翻篇了,咱們犯不著在這時候跟他擰著來。”蕭柏做了決定。
滿室的怒火與憤懣,終究在帝王不容置喙的威嚴與現實的權衡下,漸漸壓了下去。
宗室勳貴們雖滿心憋屈,卻也隻能認下這看似荒唐的懲罰,在絕對的皇權麵前,所謂的“宗室顏麵”“勳貴體麵”,終究得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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