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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必須長命百歲 第66章 第66章[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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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知灼目光所及之處,
一個個儘數小退了半步,生怕她真砸過去。

文武百官神態各異。

如今朝堂上三黨割席,分庭抗禮。

晉王一派早就沒了說話的餘地,
沒看到連晉王都理虧了嗎?被顧大姑娘砸了都沒話可說。

其他人都分彆看向了衛國公和宋首輔。

衛國公撫了撫衣袖,
默不作聲。

晉王橫空而出,皇帝又百般信重,區區幾年自己就快被擠占得沒位置了,衛國公早就憋了一口氣。若是把西征的功勞實打實的說明白了,沒有了這點子花團錦簇的表麵功夫,晉王還有什麼臉站在朝堂上,事事和自己爭!

顧家要的僅僅隻是死後哀榮,
不涉及任何利益,無傷大雅。

他不說話,
相當一部分官員偃旗息鼓,做壁上觀。

宋首輔麵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鎮國公顧韜韜平北征西,
保住了大啟江山穩固,
雖非開國之功,也相差無幾。

其功,
確可入紫極閣。

這兩人不開口,朝上靜默了。

靜得讓皇帝的心裡有些發毛。

他站在禦台下,
滿腔怒火讓顧知灼的眼淚澆得上不去下不來,
堵在了胸腔,
堵得胸口發悶。

從前他一直想像先帝那樣不被黨爭裹挾,
不管朝上如何爭吵不休,都能聖心獨斷。

然而現在,
朝上誰也不爭了,他能聖心獨斷了,
他卻沒來由地慌了。

“朕都說了,不可。顧家是想違抗聖意?”

他走向顧知灼,與她相隔不過十步,語氣不耐:“還是,你想拿這東西砸朕?”

顧知灼抱著頭盔毫無真心地說道:“臣女不敢。”

皇帝清了清嗓子,找回了些狀態,冷哼道:“退下,今日之事,朕不再追究。顧大姑娘,為人臣子當知分寸,曉進退,不該自己得的就不要去肖想,懂嗎?”

顧知灼的羽睫輕輕顫動:“臣女懂。”

“為人臣子自當儘本份。臣女會轉告兄長,他既為鎮國公世子,理當本份地留守北疆,總待在京城做什麼。”

什麼意思?

“自去歲一役,北疆太平了許久,太|祖皇帝說過,閒時勤練兵,忙時打勝仗。兄長身負重任,也該帶著北疆軍多出去拉練拉練。皇上您說是嗎?”

宋首輔倒吸一口冷氣,剛放下來的心又懸了起來。這位顧大姑娘總有讓人出乎意料之舉,這膽子大的……明知皇帝忌憚顧家兵權,她還明晃晃地把兵權拿出來作為脅迫。

她是在威脅自己!皇帝怒火中燒。

一直以來,鎮國公府就是橫在他心頭的一根刺,拔不出來,又咽不去。

尤其是他剛登基那會兒,登基大典上,顧韜韜沒有應命回京,還上了摺子說什麼北狄大舉犯境,埋兵十萬,主帥不能離開。這簡直就是在對他的藐視,是不願承認他這個新帝!

那個時候,他就決定,鎮國公府留不得。

“皇上。”

沈旭陰柔的嗓音打破了金鑾殿上這死一般的沉寂。

他正在看一張絹紙——這是方纔東廠內侍遞過來的。

沈旭擡步走了下來,大紅色的麒麟袍上頭金線流光四溢,隨著他的動作,仿若燃燒的火焰起伏不定。

他走到皇帝跟前,躬身道:“皇上,鎮國公世子顧以燦已率兵回京,如今正陳兵在十裡亭。”他眼中沒有半點恭敬,略微上挑的眼角,反而帶著一種興味。

伏兵十裡外。

皇帝臉色驟變,第一個念頭就是:顧家要逼宮?!

顧知灼嘴角彎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

三叔父說兄長昨天夜裡能到京畿,她就叫人捎了口信過去。

她讓兄長挑在今日早朝前進京,在十裡亭附近多逗留一些時間。

什麼!?

就連原本做璧上觀的眾人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京中將領在領兵出征後,都需讓將士歸營,再自行前往宮中複命,交還虎符,這是常例。

顧以燦帶走的是五軍營,五軍營的營地在十裡亭以西,他卻偏偏在十裡亭陳兵不動。

這是想乾什麼?!

四下一陣騷動。

十裡亭,這個距離太微妙了。

他若往西,就是帶兵歸營,現在不過是長途跋涉,稍做停歇。想要追究其心不臣其行犯上,也過於莫虛有了。

往北,就是返回北疆,從此二十萬兵權在握,天高皇帝遠。

而若直接往前,就是逼宮!

這個念頭一起,就像瘋狂生長的藤蔓緊緊地束縛著皇帝四肢,他不由手腳發麻,目光如刀一樣剜向顧知灼,勃然大怒道:“顧家大膽。”

顧知灼無懼無畏,神情坦然:“皇上,顧家一向忠君,哪怕先父征伐一場,功勞沒了不說,還死得不明不白,顧家也對大啟也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謝應忱唇角噙著的笑意更加柔和,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插手,甚至也沒有出聲。

因為他知道,她從來都不是那種需要依附於人的嬌花。

她能立於廟堂之上,穩穩地踩著皇帝的底線。

上一步踩過了。

這一步就又收回來,她的聲調柔和了,委屈歎道:“皇上此言,讓臣女難以適從。”

皇帝:“……”

是的。

顧以燦僅僅隻是陳兵修整,沒有任何忤逆之舉。

逼宮更是不可能。

顧以燦帶走的僅有三千五軍營,哪怕調動千機營,也不過六千數。

而拱衛京畿的禁軍就有十五萬!

但僅僅隻是修整嗎?

顧以燦會不會乾脆一走之了,回了北疆?!

到時候,哪怕他反了,世人也會覺得是自己是非不分,罔顧顧韜韜的功績,顧以燦是為父不平,不得不反。

屆時,就算他扣著了顧家一家老小的命又如何。殺了?顧以燦就再無顧慮!不殺,那就得好好養著,施以恩典,照樣也給顧韜韜追封,入閣。

好算計!

皇帝胸口起伏不定,麵色一陣青一陣白。

宋首輔心中暗歎。皇帝多疑,鎮國公世子僅僅隻在十裡亭多逗留了一會兒,就足以讓皇帝胡思亂想。

他不由想到了廢太子。廢太子是自小作為儲君養大的,從幼時就跟在太|祖皇帝和先帝身邊聽政,到後來,協理朝政,代君監國,賢明出色。

宋首輔曾覺得自己必能夠輔佐出一代昌隆盛世。誰想一朝天崩……

哎。總得熬到仕致,保住這天下不亂,方不負先帝的知遇之恩。

顧知灼清朗的聲音再度響起:“太|祖曾道,功高不賞,震主身亡,非明君所為。臣女相信,皇上必不會讓顧家寒心,讓眾將士們從此畏手畏腳。”

皇帝麵無表情,過了一會兒,他艱難地問道:“首輔,你說呢。”

宋首輔深知皇帝他怕了。

他動搖了!

顧大姑娘這一手,步步緊逼,簡直漂亮至極。

宋首輔拱手道:“皇上,鎮國公居功至偉,爵位已封無可封,其靈位入紫極閣理所應當。”

大啟朝沒有異姓王爵,國公是最高的爵位了。

“首輔說得極是。”

衛國公也不看熱鬨了,順著首輔的話,給皇帝遞台階。

“西疆得已平定是誰的功勞,當世皆知,皇上是明君,就該功過分明。若是有功不得賞,日後將士們誰還會去拿命拚搏。”

“到時候,人人都鬼祟地躲在後頭,等著大捷後,踩著彆人的血肉步步高昇。”

晉王差點想罵人。他怎麼鬼祟了?!每個人逮著他都能踩兩腳是不是?!他記住了,衛國公,還有宋首輔,彆落在他手裡!

衛國公用鼻子朝他冷哼一聲,說道:“鎮國公功在江山,功在百姓,功在社稷。平西疆,定北疆,功勞赫赫,其靈位當入紫極閣。”

“請皇上恩允。”

衛國公先行跪下。

緊接著便是首輔,一時間,金鑾殿上嘩啦啦地跪下了一大片人,齊聲震天:

“請皇上恩允!”

皇帝鬆了一口氣。

首輔他們一直不作聲,讓他的壓力極大,如今整個人就像脫了力一樣,迫不及待地順著他們遞來台階說道:“也罷。”

他板著臉,又給自己挽回了一點麵子,說道:“儘管非朕所願,但既然眾臣工都認為顧韜韜其功可入紫極閣,那朕便昭告天下。”

“鎮國公顧韜韜於國有功,功標青史,其靈位可入紫極閣,受萬民供奉。”

此話一出。

顧知灼的心頭猛地像是被什麼牽動了一下。

彷彿有一道無形的雷光自她頭頂轟然落下,砸得胸口一陣悶痛。

顧知灼的身形不由地晃動了一下,喉嚨裡滿是腥甜,她強忍著沒有吐出來,又費力地嚥了回去,口腔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看來,她如今所行之事,是與天道相悖了。

上一世,顧家隻是季南珂的墊腳石,助力她成為三皇子妃。

顧家活,不是天道所向。

但,那又如何!?

天道不許,她就逆天而行!

胸口痛得像是被撕碎了一樣,一股股血腥味往喉嚨湧。

麵紗底下,顧知灼笑得肆意,她一字一頓地說道:“謝皇上恩典!”

皇帝冷著臉,通體上下散發一種極度不快的氣息。

天道不允?嗬,顧知灼覺得自己可以更加過份一些。

她含笑道:”皇上對顧家的大恩,臣女實在無以為報,特意求了一道平安符,祝願皇上福壽綿長,萬壽無疆。”

“朕心領了。”

皇帝發出一聲冷哼,麵上再無平日的和善,拂袖而去。

毫無疑問,鎮國公府已經徹底撕破了臉。可是,就算不撕破臉又如何?上一世,國公府好好守著孝,足不出府,連三叔父都避回了京城,還不是一樣滿門儘滅!血脈斷絕。

放手一搏,才能給顧家帶來生路。

“恭送皇上。”

啪!啪!啪!

退朝的淨鞭聲響起,顧知灼的目光環顧一圈,停在了晉王身上。

她咧嘴一笑:“晉王殿下要嗎,是上虛觀求來的哦。”

“我聽聞王爺曾請上虛觀做法鎮壓過一位罪大惡極之人,想必您也是深知上虛觀盛名的。長風真人擅陰陽,驅邪祟,他的符籙靈驗的很,還望王爺莫要嫌棄。”

聽到上虛觀這三個字,晉王本就鐵青的臉色更加糟糕。

從西疆傳來的訊息,沒有說顧知灼發現了符籙啊!

“對了。”顧知灼的笑容不及眼底,“不知晉王殿下送去上虛觀的是誰?怎就都說他罪孽深重,非要作法鎮壓,方能去除一身煞氣。”

晉王下意識地迴避了她如刀一樣的目光,含混道:“隻是一個惡人。”

他得趕緊回府,看看是哪裡出了岔子。

晉王掉頭不顧。

顧知灼在他背後涼涼地說道:“晉王殿下,我掐指一算,您近日會有血光之災。這平安符不拿,您可得要小心了。”

晉王驀地平地裡打了個趔趄,差點沒摔倒,又逃似得消失在了殿門前。

附近幾個還沒走的官員麵麵相覷。

他們隻聽顧知灼憑白說了什麼平安符,還有做法鎮壓,西疆上虛觀,罪大惡極什麼的,緊接著晉王就跟見了鬼似的。

顧家一直安分守己,這些年來從無冒犯失禮之舉,如今卻突然發難……

能站在這金鑾殿上的,從沒有一個蠢人,今日種種足以讓他們浮想聯翩。

謝應忱大步走向她:“你身子不舒坦?”

方纔有一瞬間,謝應忱注意到她神情有一點點的僵硬,很輕微。

“沒有!”

那股子腥味終於壓了下去,胸口也不痛了,顧知灼回答得毫不心虛。

“公子,我去找大哥,你去不去。”

人就在十裡亭,她等不及要見他了。

肯定不對!謝應忱搭了搭她額頭的溫度,並沒有異樣。

顧知灼心知瞞不過,悄悄拉著他的袖口搖了搖:“就是,剛剛惡心極了,真的。”

她帶著一些連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撒嬌的意味,小小聲地說道:“我看著……就惡心。”

惡心的難以自抑!

說著話,他們倆一同走出了金鑾殿,細雨不知何時停了,天空陰沉沉的,似有悶雷陣陣。顧知灼不加理會,興致勃勃道:“公子,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塊兒去找大哥?”

不等謝應忱應下,顧知灼又一步遺憾道:“算了。公子不能騎馬,我不帶你去了。”

“額?”

顧知灼拉著他的衣袖,腳步輕快地沿著漢白玉石階往下走,時不時地一下蹦出個兩三格。這麼一條在世人眼中充滿了敬畏,無數人拚儘一世都難以踏足的長階,在她的腳下什麼也不是。

走下漢白玉的長階後,她扭頭看了一眼金碧輝煌的殿宇。

金鑾殿。

也不過如此。

“夭夭。”

見到顧知灼終於全須全尾地從金鑾殿裡出來,秦溯鬆了一口氣。

“秦副指揮使,請叫我顧大姑娘,下回莫要失禮了。”

說完,顧知灼從他的身邊擦肩而過,遠遠地向著周指揮使不著痕跡地感激頷首。

周指揮使和三叔父是少時好友,他是冒著風險讓自己帶木盒子進去的。

玉獅子就在午門外,有晴眉跟著。

一見到她,玉獅子蹦蹦跳跳地過來了,用脖子蹭她。

“晴眉,你先回去,告訴三叔父他們,我去找大哥了!”

顧知灼翻身躍到了馬背上,又向謝應忱擺了擺手:“公子我先走了。”

第一個字時還在跟前,到最後一個字時連人帶馬就已經躥出了午門。

謝應忱撫過剛剛被她捏皺的衣袖,心道:不行啊,身子還是太弱,至少得能騎馬。不然,總是被丟下可不好。

顧知灼控製著馬速穿過京城大街,等出了城門,她甩了個空鞭,喝道:“駕!”

玉獅子興奮地打了個響鼻,它喜歡毫無束縛的奔跑,矯健的四肢高高躍起,有如一道風沿著官道疾奔而過。

已近六月中旬,京城快進入盛夏,迎麵而來的微風也添上了些許暖意,玉獅子越跑越快,直到顧知灼遠遠地看到帥旗飄揚。

前頭是黑鴉鴉的人影,最前方的少年英姿勃勃。

他身披黑色鎧甲,一杆長槍橫在馬前,唯有長槍上頭垂下的纓子是鮮紅的。

顧知灼放聲高呼,帶著無比雀躍。

“顧燦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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