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劍塚 第1章 歸宗
青色遁光掠過崇山峻嶺，跨越江河大澤，速度驚人。不過半日功夫，前方雲霧繚繞間，一片氣勢恢宏、殿宇樓閣鱗次櫛比的巨大山門便映入眼簾。無數劍光在各峰之間穿梭，靈鶴翔空，飛瀑流泉，濃鬱的天地靈氣撲麵而來。
青雲宗，到了。
古星河長老的遁光並未在外門停留，而是徑直飛越外門諸峰，直奔核心區域的主峰——青雲峰。
遁光落在青雲峰頂寬闊的廣場上，柔和的力量將眾人放下。早已接到訊息的執事弟子和丹霞峰的醫修們立刻迎了上來，有條不紊地接過重傷員和依舊昏迷不醒的雲素仙子，迅速送往丹霞峰救治。
林塵腳踏實地，感受著宗門內遠比外界濃鬱精純的靈氣，體內那新生的劍塚似乎都發出了一聲舒暢的輕鳴，自主地緩緩吸收著周圍的靈氣，雖然速度極慢，卻是一種持續不斷的滋養。
他抬眼望去，廣場儘頭是巍峨肅穆的青雲殿，那裡是宗門議事重地。此刻，雖無人出來，但林塵能感覺到，有幾道深沉似海的目光，正從殿內遙遙投射而來，落在他們這一行剛剛經曆生死歸來的弟子身上。
“爾等此番辛苦了。”古星河長老的聲音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先各自回峰修養，詳細事宜，待宗門查明，自有論功行賞。蘇婉清、趙烈、韓冰、林塵，你們四人，隨老夫入殿。”
被點名的四人心中一凜，知道這是要向宗門高層當麵稟報黑風澗之行的細節了。尤其是林塵，一個外門弟子，竟被點名與幾位內門精英一同入殿，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柳慕雲未被點名，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但也不敢多言，隻能在一位執事弟子的引導下，黯然前往丹霞峰療傷。
蘇婉清看了林塵一眼，遞過一個“安心”的眼神，便與趙烈、韓冰一起，跟在古星河身後，向那莊嚴肅穆的青雲殿走去。林塵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些許波瀾，邁步跟上。
踏入青雲殿，一股無形的威壓便籠罩下來。殿內空間遠比外麵看上去更加廣闊，穹頂高懸，繪有周天星辰圖譜，緩緩運轉，散發出玄奧道韻。兩側並非空無一物，而是矗立著數尊形態各異、或持劍、或托塔、或撫琴的玉石雕像，每一尊都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古老氣息，彷彿並非死物。
大殿儘頭，三級玉階之上，擺放著三張蒲團。此刻，中央和左側的蒲團空著，唯有右側的蒲團上，端坐著一位身著樸素灰袍，麵容清瘦，雙目似閉非閉的老者。他氣息內斂，彷彿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若不刻意感知，幾乎會忽略他的存在。
但林塵體內的劍塚卻微微一顫，傳遞出一絲極其微弱的警惕。此人，比古星河長老更加深不可測！
“掌門師兄正在閉關，左師兄外出雲遊未歸。”古星河對著那灰袍老者微微頷首，算是見禮，然後對林塵四人道：“這位是傳功長老，玄磬真人。”
傳功長老！掌管宗門功法傳承，地位尊崇，僅在掌門與左副掌門之下！
“弟子蘇婉清（趙烈、韓冰、林塵），拜見玄磬長老，古長老！”四人不敢怠慢，齊聲行禮。
玄磬真人緩緩睜開雙眼，他的眼眸並非十分明亮，卻彷彿蘊含著無儘的知識與歲月的沉澱。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四人，在蘇婉清、趙烈、韓冰身上略作停留，最後落在了林塵身上。
那目光並不銳利，卻彷彿能穿透皮囊，直視本源。林塵隻覺自己的一切在這目光下似乎都無所遁形，但他心神穩固，寂滅魂燈微微搖曳，守住靈台清明，體內劍塚更是沉寂下去，不露絲毫異樣。
“嗯。”玄磬真人輕輕嗯了一聲，聽不出喜怒，“將黑風澗之事，詳細道來，不可遺漏，不可誇大。”
“是。”蘇婉清作為掌門親傳，又是最先抵達救援之人，便由她主述，趙烈和韓冰從旁補充。
從接到任務深入黑風澗，發現幽煞門蹤跡和地脈煞穴異常，到遭遇地煞魔物襲擊，聯手布陣封印，再到發現雲素仙子，得知幽煞門喚醒“古煞之靈”的陰謀，以及後續的逃亡、遭遇“三”號與冥骨長老的截殺，直至最後林塵斷後、蘇婉清救援、古長老接應……整個過程，驚心動魄，曲折離奇。
蘇婉清口齒清晰，敘述有條不紊，將重點和細節都交代得十分清楚，尤其是林塵在其中發揮的關鍵作用——那奇特的寂滅劍意對抗煞氣、吞噬法寶、屢次扭轉戰局，都未加隱瞞，但也未過分渲染，隻是客觀陳述。
古星河在一旁聽著，雖然早已從傳訊和現場情況瞭解了大半，但聽到詳細過程，尤其是林塵以築基中期修為做出的種種驚人之舉時，眼中依舊不時閃過驚異之色。
玄磬真人則始終麵色平靜，如同古井無波，唯有在聽到“古煞之靈”、“鑰匙”、“特殊個體”以及林塵劍意特性時，眼底深處才掠過一絲極淡的思索光芒。
待蘇婉清講述完畢，大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寂滅劍意……吞噬法寶……”玄磬真人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兩個關鍵詞，目光再次落在林塵身上，“林塵，你之劍意，源於何處？你之功法，又是何傳承？”
來了！最關鍵的問題！
林塵心知此事無法完全隱瞞，早已準備好說辭。他躬身答道：“回長老，弟子早年於葬劍穀值守，偶得一塊無名黑色鐵片，其上蘊含一道奇異劍痕。弟子觀摩日久，心神沉入其中，險死還生，醒來後便莫名領悟了這般劍意，至於功法……弟子仍是修煉的宗門基礎功法，隻是靈力運轉，似乎受那劍意影響，自行產生了些許異變，弟子亦不知其所以然。”
他將一切推給葬劍穀的“奇遇”和自行“異變”，這是最穩妥的說法。葬劍穀廢棄法器無數，遺留一些前輩高人的殘缺傳承或意念碎片，也說得過去。
玄磬真人靜靜聽著，未置可否。他那深邃的目光彷彿能看透人心，讓林塵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片刻後，玄磬真人才緩緩開口道：“葬劍穀……確實曾是我宗先賢埋劍之地，遺留些許機緣，也屬可能。你能得此造化，是你的緣法。”
他話鋒一轉：“不過，你這劍意特性，聞所未聞。能克製煞氣，乃是對抗幽煞門之利器。但吞噬外力，終非正道坦途，需謹守本心，明辨取捨，切莫沉溺力量，反被其噬。”
“弟子謹記長老教誨！”林塵恭敬應道。這番話既是提醒，也帶著一絲告誡。
玄磬真人點了點頭，不再追問林塵的功法，轉而看向古星河：“古師弟，此事你怎麼看？”
古星河沉聲道：“幽煞門狼子野心，謀劃深遠，竟欲掌控古煞之靈，其禍不小。必須加強邊境巡查，並聯合流雲閣等友派，共商對策。至於這些弟子……”
他目光掃過林塵四人：“皆有功於宗門，當賞。尤其是林塵，雖為外門，但此次力挽狂瀾，居功至偉，應按內門弟子之功論賞，並破格擢升為內門弟子，入‘小乾坤峰’修行，以示嘉獎。”
小乾坤峰！那是內門三十六峰中，靈氣較為濃鬱，且相對獨立自由的一峰，對於需要隱藏秘密的林塵而言，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蘇婉清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趙烈和韓冰也微微點頭，認為此賞恰當。
玄磬真人沉吟片刻，道：“可。具體賞賜，由古師弟你與執事殿擬定。蘇婉清、趙烈、韓冰，你三人亦各有封賞，回去靜候即可。”
“多謝長老！”四人齊聲謝恩。
“去吧。”玄磬真人揮了揮手，重新閉上了眼睛，彷彿入定。
古星河便帶著四人退出大殿。
走出青雲殿，陽光重新灑落在身上，林塵心中微微鬆了口氣。第一關，總算過去了。宗門高層雖然對他的劍意來源存疑，但至少目前看來，並無深究或不利的意圖，反而因其對抗幽煞門的效用而給予了認可和獎賞。
破格晉升內門，入小乾坤峰……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全新的起點。
蘇婉清走到他身邊，輕聲道：“恭喜林師弟，晉升內門。”
她的語氣帶著由衷的欣喜，眼眸清澈，映照著林塵的身影。
林塵看著她，微微一笑：“多謝師姐。”
兩人相視一笑，許多話語，儘在不言中。
然而，他們都明白，宗門之內，並非一片祥和。賞賜的背後，是更多的關注，以及潛藏的暗流。柳慕雲的心思，其他內門天纔可能的挑戰，還有那隱藏在暗處的幽煞門的威脅……真正的波瀾，或許才剛剛開始。
林塵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那沉寂卻充滿力量的劍塚。
無論前路如何，他自一劍破之。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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