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劍塚 第10章 陣盤碎，劍塚
地點：青嵐宗，葬劍穀
夜色如墨，葬劍穀深處，林塵盤膝坐在一堆鏽蝕的斷劍殘骸之中。
他掌心向上，一柄僅剩半截劍身、靈光徹底湮滅的殘劍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脆弱。絲絲縷縷幾乎微不可察的清涼氣流，順著他的掌心勞宮穴滲入經脈。
這感覺，與引靈氣入體時的滯澀、消散截然不同。靈氣桀驁，入體即亂竄崩散，而這來自廢棄法器的“精華”，卻溫順地沉入他經脈深處那片虛無的“劍塚”之地，如同溪流彙入乾涸的河床，帶來一種細微卻真實的“充實感”。
在他意識深處，那片萬古死寂、遍佈著無數虛幻劍器殘影的荒蕪之地，似乎因為這一點點“養料”的注入，有那麼一絲幾乎無法感知的“凝實”。
“太慢了……”
林塵睜開眼，看著手中徹底化為凡鐵、一觸即碎的殘劍，眉頭微蹙。按照這個速度，想要填滿體內這無底深淵般的“劍塚”，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哼，小子，知足吧。”一個帶著亙古滄桑意味的意念在他腦海中響起，正是沉睡於他體內的上古劍靈“北辰”。“你這‘劍塚之體’，乃萬古未有的異數，是絕路，亦是通天坦途。若非此地乃萬兵葬地，殘韻彙聚，加之你上次血氣引動，老夫這一縷殘魂意識都未必能蘇醒。循序漸進，方是正道。”
林塵沉默點頭。道理他懂，但宗門大比在即，若不能儘快擁有自保甚至反擊之力，他恐怕連這葬劍穀都待不下去，屆時纔是真正的絕境。
他目光掃過穀中堆積如山的廢棄法器，心中盤算。這幾日，他借著清掃整理的名義，已將外圍區域品相最差、幾乎徹底淪為凡鐵的那些殘劍斷刀“吞噬”了大半。剩下的，要麼埋藏太深，要麼殘存的“精華”稍多，貿然動手容易引起注意。
“必須想想彆的辦法……”他低聲自語。
就在這時，穀口方向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肆無忌憚的談笑聲。
“王師兄，你說那林廢物，這會兒是不是正抱著那把破劍哭鼻子呢？”
“哈哈哈，說不定是在用他那感人的資質努力引氣入體呢！”
“走走走，去看看！趙師兄吩咐了，讓他‘好好’打掃，彆偷懶！”
林塵眼神一凝，迅速將手中的殘劍碎屑掩埋，起身，臉上恢複了平日裡那副隱忍甚至帶著幾分麻木的神情。
來的正是以王猛為首的幾個外門執役弟子，都是依附於趙虎的狗腿子。為首的王猛，煉氣二層修為，身材粗壯，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林塵！滾過來！”王猛叉著腰，對著穀內喊道。
林塵低著頭，小步快走過去，姿態放得極低：“王師兄，各位師兄，不知有何吩咐？”
王猛斜著眼打量了他一下，嗤笑道：“吩咐？趙師兄心善，怕你一個人在這鬼地方寂寞，特地讓我們來‘看看’你乾活乾得怎麼樣了！”他故意加重了“看看”兩個字。
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弟子立刻介麵：“就是！這葬劍穀可是宗門重地，讓你來看守是莫大的榮幸，你要是偷奸耍滑，對得起宗門的信任嗎？”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極儘嘲諷之能事。
林塵隻是低著頭，默不作聲，彷彿已經習慣了這種羞辱。
王猛見他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覺得無趣，眼珠一轉，看到了林塵剛才坐的地方附近，有幾件稍微完整些的殘破法器，其中甚至有一個布滿裂紋、似乎曾是陣盤的東西。雖然靈氣儘失，但材質看上去還有些特殊。
“喲，你小子還挺會挑地方偷懶？”王猛走過去，一腳踢在那布滿裂紋的陣盤上。
“哢嚓……”本就瀕臨破碎的陣盤，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裂紋瞬間擴大。
林塵的心臟猛地一跳。那陣盤雖然廢棄，但其材質不凡，在他之前的感知中，其內蘊藏的“精華”遠勝普通殘劍！是他打算留著等吞噬能力稍強後再動手的“儲備糧”！
一股無名火起，但他瞬間壓下，隻是肩膀微微抖動了一下，依舊沒有抬頭。
王猛注意到了他這細微的反應，以為他是心疼（在他看來是撿破爛的癖好），更是得意，腳下用力，狠狠碾了幾下：“怎麼？不服氣？一個破爛玩意兒，爺踩了就踩了！告訴你，林塵，廢物就該有廢物的覺悟！下個月的宗門小比，我勸你直接認輸，免得在台上被揍得哭爹喊娘，丟人現眼！”
他身後的幾人跟著鬨笑。
“王師兄說得對！”
“趕緊認輸吧，廢物！”
羞辱聲中，王猛又接連踢碎了幾件看起來稍微“順眼”點的殘器，這才心滿意足，帶著人揚長而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穀口，林塵才緩緩抬起頭。
臉上已無半分之前的麻木與怯懦，隻有一片冰封的平靜，唯有一雙眸子深處，跳躍著冷冽的火焰。
他走到那被王猛踩得幾乎粉碎的陣盤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幾塊最大的碎片。
指尖觸碰到碎片的瞬間，一股遠比吸收殘劍時更精純、更濃鬱的清涼氣流，如同找到歸宿般，瘋狂湧入他體內！
“唔！”
林塵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這股精華太強了！直接衝入經脈，彙入那片虛無的劍塚之地。
意識海中，那片萬古死寂的劍塚，彷彿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的死水，第一次泛起了清晰的漣漪！
轟——！
一段破碎、雜亂，卻蘊含著某種玄奧規律的畫麵片段，猛地衝入他的腦海——
山川移位，地脈流轉，星光指引……模糊的方點陣圖，殘缺的符文印記……
是這陣盤殘存的部分記憶！關於某種……地形勘測，或者說，尋蹤定位
相關的資訊碎片！
與此同時，他清晰地“看”到，體內那荒蕪的劍塚中央，一柄最為凝實、由無數光點構成的虛幻小劍旁邊，第二柄更為細小、卻同樣凝實的光劍，正在緩緩成型！劍身之上，隱隱有微不可察的符文流光一閃而逝。
一股微弱卻真實不虛的力量感，從這第二柄光劍上散發出來，反哺自身。他感覺自己的五感似乎敏銳了一絲，對周圍環境的感知，尤其是對那些廢棄法器的“感應”，變得清晰了少許。
“這是……”林塵心中震動。
“感受到了嗎，小子？”北辰的意念帶著一絲意料之中的淡然，“吞噬法器，不僅滋養劍塚，開闊你的體內世界，更有機會攫取其殘存的道韻法則。這破爛陣盤，看來生前是用於堪輿尋脈的，你得了它一絲殘韻，於感知、於陣法禁製一道，未來或有些許裨益。”
林塵握緊了手中的碎片，感受著那精純精華不斷融入，以及腦海中多出的那點殘缺知識。
他看向王猛等人離去的方向，眼神深邃。
羞辱？他早已習慣。
但毀他道資，阻他前路……
此仇，已不同往日。
他低頭，看著掌心逐漸失去光澤的陣盤碎片，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宗門小比……趙虎……”
“看來，得好好‘準備’一下了。”
他重新盤膝坐下，不再理會外圍那些零散的殘劍，而是將目光投向了葬劍穀更深處，那些被厚厚塵土和更多廢器掩蓋，但在他此刻增強的感知中，隱隱散發出更誘人“氣息”的地方。
夜幕下，葬劍穀依舊死寂。
但在這死寂之下，有一股潛流，開始悄然湧動。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