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修仙之丹劍傳奇 第564章 遊曆故地
與故友暢飲達旦,了卻了兄弟情誼的牽掛後,趙小白的心愈發沉靜。飛升之期如懸於頭頂的明燈,指引著前路,也映照出過往的塵埃。他知悉,在此界尚有一些無形的絲線牽連著他的心緒,需得親自前往,一一拂去,方能以最圓滿無暇的心境,迎接那通天之路。
他未曾驚動任何人,甚至未乘坐丹霄閣那華麗威嚴的飛舟,隻是換上了一襲最尋常不過的青色布衣,收斂了周身所有靈力波動,如同一個真正的凡人遊子,悄然離開了丹霄閣那雲霧繚繞的仙境。
第一步,他回到了青嵐宗。
如今的青嵐宗,因著與丹霄閣千絲萬縷的聯係,早已非昔日東域那個偏安一隅的中等宗門。山門擴建,殿宇巍峨,靈氣濃鬱程度提升了何止數倍,往來弟子如織,個個氣息精悍,臉上帶著大派弟子特有的自信與朝氣。
趙小白行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山道上,無人識得他這位名震天下的丹霄閣創始者、化神老祖。他像一個透明的幽靈,穿過喧鬨的演武場,掠過氣象萬千的各大主峰,徑直向著記憶中最深處、也是最開始的地方走去。
雜役處。
與宗門整體的蒸蒸日上相比,這片區域似乎被時光遺忘,依舊保持著幾分舊日的模樣,隻是更加破敗了些。低矮的屋舍,斑駁的牆壁,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塵土和藥渣混合的氣息。
他走到了那片曾經屬於他的、也是最偏僻的一小塊藥園。園子還在,隻是裡麵種植的早已不是當年那些低階的“清風草”、“凝露花”,換成了些他不認識的、靈氣稍強些的品種。一個年紀約莫十五六歲、麵容稚嫩、穿著粗布雜役服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給一株靈草鬆土,額上掛著細密的汗珠,眼神專注而認真,彷彿那株草便是他的整個世界。
趙小白靜靜地站在籬笆外,看著那少年,恍惚間,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也是在這片土地上,為了生存,為了那渺茫的仙緣,日複一日地辛勤勞作,忍受著管事弟子的苛責,爭奪著微薄的資源。那時的他,何曾敢想,有朝一日能屹立於此界之巔,即將飛升那傳說中的靈界?
物是人非。當年的管事或許早已化作黃土,同期雜役或隕落,或歸於平凡,唯有這片土地,依舊承載著一代又一代懷揣夢想或迫於生計的少年們的汗水與希望。
他沒有進去,也沒有驚動那少年。隻是默默站了許久,將那份最初的艱辛、那份對命運的不甘與掙紮,重新品味,然後輕輕放下。這裡,是他道心的起點,堅韌、隱忍、不甘人後,皆源於此。
離開雜役處,他又來到了當年在外門時居住的那處小院。院子更為破舊了,顯然已無人居住,門扉歪斜,窗欞上結滿了蛛網。他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院內雜草已齊膝深。
他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樹下,當年他常在此樹下打坐練氣,憧憬著未來。樹乾上,似乎還隱約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那是當年留下的印記嗎?已看不真切。
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在雜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四周寂靜無聲,隻有風吹過雜草的沙沙聲。曾經的喧囂、同門的議論、修煉的瓶頸、突破的喜悅……所有的一切,都已被時光衝刷得乾乾淨淨,隻留下這一片荒蕪與寂靜。
趙小白閉上眼,神識如微風般拂過小院的每一個角落,感受著那殘留的、極其淡薄的、屬於他青春歲月的氣息。良久,他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這裡,見證了他的成長,他的奮鬥,也見證了他與柳如煙的初遇、與王鐵柱等人的友誼。如今,這些都已成為記憶深處寶貴的畫卷,無需沉溺,隻需珍藏。
他悄然離開了青嵐宗,沒有驚動任何人,就如同他從未回來過。
下一步,他走向了更遠的凡塵,那個生他養他的故鄉小城。
縮地成寸,對於化神修士而言,跨越凡間距離不過瞬息。他並未直接出現在城中,而是在城外官道旁顯出身形,如同一個遠行歸來的遊子,步行入城。
小城依舊,與他記憶中的模樣相差不大,隻是更顯滄桑。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光滑,兩旁的店鋪幌子有些熟悉,有些已換了招牌。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多是凡人,偶有低階修士路過,也不會引起太多注意。熟悉的鄉音入耳,帶著一種遙遠的親切感。
他循著記憶,穿過幾條街道,來到了城西那條熟悉的巷口。巷子深處,那處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小院依然還在,隻是門庭冷落,牆頭野草枯榮。
他沒有進去。父母早已故去多年,在他於修仙界初露頭角時,便已竭儘所能為他們延壽,但凡人壽元終有儘時。他當年留下的金銀財物,足以讓家族後人過上富足生活,據說這一支後來也成了城裡的小富之家,或許早已搬離了這處老宅。
宅院可以易主,繁華可以更迭,但血脈深處的根,卻始終牽連於此。
趙小白在巷口站了片刻,目光彷彿穿透了牆壁,看到了當年那個在院中奔跑的稚童,看到了燈下父母慈祥而帶著期盼的麵容,聽到了那一聲聲帶著鄉音的呼喚……
那些凡塵的溫暖,早已遠去,化作心底最柔軟的一處角落。
他轉身離開,未有留戀。徑直出了城,走向城外那片依山傍水的家族墳地。
墳地比記憶中擴大了許多,立著不少新碑。他無需尋找,神念微動,便已感知到那座合葬的墳墓。墓碑並不顯眼,與周圍其他墳墓相比,甚至顯得有些樸素,上麵刻著父母的名字,落款是“不孝子趙小白敬立”。
墳塋之上,青草深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帶著一絲荒涼與寧靜。幾株野花在草叢中零星開放,點綴著些許生機。
趙小白走到墳前,沉默而立。沒有焚香,沒有叩拜,更沒有動用任何法力去修繕整理。他隻是靜靜地站著,如同一個最普通的兒子,回來看望長眠的父母。
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卻無從說起。
告訴他們自己已成化神,即將飛升靈界,成就此界傳說?對於早已歸於塵土的凡人父母而言,仙界的輝煌與凡塵的生死,已是兩個世界的故事,或許隻會讓他們感到茫然與遙遠。
他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伸出手,輕輕拂去墓碑上的些許浮塵,動作輕柔,彷彿怕驚擾了沉睡的亡魂。
然後,他就在墳前坐了下來,背靠著冰涼的墓碑,一如幼時依偎在父母身旁。
夕陽緩緩西沉,將天邊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色,餘暉灑在墳頭的青草上,也灑在趙小白平靜的臉上。遠處縣城炊煙嫋嫋,犬吠隱隱,交織成一幅人間最尋常的畫卷。
他就這樣坐著,任由思緒放空,感受著這份與塵世最後牽絆的寧靜。從青嵐宗的起點,到故鄉的終點,他彷彿走完了一個輪回。所有的奮鬥,所有的榮耀,所有的悲歡離合,在此刻,都化為了這墳前深深的草木,無聲,卻蘊藏著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夜幕開始降臨,星子悄然浮現。
趙小白緩緩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父母的墳塋,輕聲道:“爹,娘,孩兒……要走了。”
聲音很輕,隨風而散。
說完,他轉過身,不再回頭,步履從容地向著來路走去。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氣息便愈發空靈一分,那與凡塵俗世最後的牽絆,彷彿化作了身後的星光,依舊明亮,卻不再成為前行的負累。他的眼神愈發清澈,道心剔透,再無滯礙。
了卻塵緣,心境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