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萋萋,蘭草依舊 第11頁
蘇戚摸了把腰間,果然沒了。
這個動作驚動了沉思的男人。他轉過頭來,微啟紅唇,用毫無起伏的語調叫了蘇戚的名字。
“蘇戚,我來看看你。”
他的聲音像冰,陰森森地散著寒氣。
……你誰?
大概是蘇戚臉上防備太明顯,對方疑惑地皺起眉頭:“你看到我並不開心,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蘇戚不知道,蘇戚心裡苦。
“月前,你贈詩於我。”男子從懷中取出一方手帕,展開來,暗白絹布寫滿墨字。
“隰桑有阿,其葉有難。既見君子,其樂如何。”
“隰桑有阿,其葉有沃。既見君子,雲何不樂。”
他讀得緩慢,每個字都帶著驚心動魄的味道。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手帕晃動,明明白白露出了落款。
——贈吾愛柏舟廷尉。蘇戚。
蘇戚眉心一跳。耳邊彷彿有個雪晴嘀嘀咕咕,說少爺啊,你可彆犯糊塗,半個月前你和人鬨著玩,給殺人不眨眼的秦廷尉遞了情詩……他當晚審犯人還將個死囚剖成四十八份……
四十八份啊。蘇戚緩緩吸了口涼氣,覺得身體哪哪都痛。
現在秦柏舟就站在她麵前,如同一條豔麗的毒蛇,即將吞食捕獲的獵物。
他說:“收到詩時,我本想找你,但恰巧重案在身,外出多日今夜方歸。有些話不適合旁人聽,所以我讓他們睡著了。”
“這是我
蘇戚,你很好。比他們說的要好
廷尉署,掌司法審判,整個大衍除了皇帝老子誰都能管。必要時,還可以跟丞相禦史大夫乾起來。
而秦柏舟,是廷尉署的活閻王。犯人進了廷尉獄,運氣好的,脫層皮還能留口氣,或者死個痛快。若是落到秦柏舟手裡,隻有發瘋和拚命求死的下場。
他是酷吏,是尋常人家不敢提及的姓名,是孩童夜裡的噩夢。
因為原身的惡作劇,秦柏舟找上了門。
帶著索命般的陰寒氣息,對蘇戚說,我們可以試一下。
不,蘇戚不想試。
她開口解釋:“其實那詩……”
“啊……對了。”秦柏舟想起件事,“蕭左監說,蘇公子一定是鬨著玩,拿我當樂子。戲耍彆人的情意,蘇戚,你是這種人嗎?”
燈下的美人依舊豔麗,從紅唇間吐出的言語卻冰寒陰冷,仿如毒蛇吐信。
蘇戚確信自己感覺到了殺意。
她把沒說完的解釋吞下肚子,擺出客套虛偽的笑容,義正辭嚴道:“怎麼可能!我蘇戚當然不是那種人!好好的詩,如何能用來戲耍廷尉大人呢?”
秦柏舟對這個回答很滿意,眉目間殺氣都消退不少。
“我也覺得這首詩很好。”
他說。
“所以我纔想親自來見見你,看一看贈詩之人的模樣。”
秦柏舟伸出手來,隔空勾畫蘇戚的容顏。白得不正常的手指虛虛滑動,從眼睛到鼻梁,再到下顎,咽喉,胸腔。
他的動作很優美,不帶一絲凝滯。他的視線也很認真,似是觀察蘇戚每一處細微的模樣,連骨骼內臟的分佈也要記清楚。
感覺就像……在規劃如何解剖人體。
蘇戚不想讓他觀察下去,又無法拿糊弄姚常思那套解決秦柏舟,清了清嗓子打破安靜的氣氛:“其實廷尉大人不必遷就我。情之一事,向來不能勉強。既然大人無斷袖癖好,不如輕輕放過,當作蘇某的笑料吧。”
話音剛落,空氣霎時轉冷。秦柏舟指尖停頓,剛好對著蘇戚的心臟。
“你要我把這事當笑料?”
殺意暴漲而起,順著瑩白指尖刺入蘇戚胸腔!
蘇戚渾身汗毛倒豎,扣在桌角的手指動了動,繼而恢複平靜。她很想罵臟話,麵上卻笑得真切:“我隻是擔心廷尉大人太過勉強,委屈了自己。何況蘇戚名聲敗壞,與我在一起,平白汙了大人聲譽。”
秦柏舟:“你多想了,我沒有聲譽。”
蘇戚:“……”
這叫人怎麼接話。
秦柏舟看著蘇戚僵硬的表情,竟然笑了。他收回手,紅唇如砂,墨中帶綠的眼眸略微彎起。
“蘇戚,你很好。比他們說的要好。”
蘇戚一愣,在秦柏舟眼睛裡看到了自己。
“蕭左監告訴我,你喜歡玩樂。明日無事,我邀你去顛倒寺看桃花。”說罷,他悄無聲息地翻窗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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