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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萋萋,蘭草依舊 第2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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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拖拽的男人滿麵灰敗之氣,雙手徒勞地捂著湧血的側頸,從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

秦柏舟扶住蘇戚的下頜,堅持用袖子給她擦臉。冰冷手指按在麵板上,激得蘇戚瑟縮了下。

“帶回去,彆讓他死了。”

秦柏舟如是說。

他的語氣很平常,在場吏卒卻不約而同打了個哆嗦。在廷尉署的監獄,死往往比活著更輕鬆。

蘇戚也隱約猜到了秦柏舟話裡的意思。不過她此刻顧不上這些,因為秦柏舟還在專心致誌替她擦臉,完全沒有停歇的跡象。

官服衣料不算粗糙,但總歸比不上絹帕。離得近的吏卒實在看不過眼,想提醒秦柏舟,又不敢出聲。

您說您要表示關心,也不是這麼個法子,蘇戚的臉都被搓紅了……

莫名被蹂躪的蘇戚艱難張口,含混不清地說:“我自己來,廷尉大人去忙吧。”

秦柏舟:“我不忙。”

你不忙,不代表我願意在這兒被你揉搓啊。

蘇戚心情複雜,想生氣又提不起勁。秦柏舟思路異於常人,每次麵對他,都讓人有種無計可施的茫然感。

好在秦柏舟沒折騰太久,仔仔細細擦拭完蘇戚臉上的血汙後,便收回了手指。他臉色稍稍好轉,目光不經意掠過蘇戚腰間,看到鮮豔血玉,又不高興了。

他說:“這是穆念青送的玉。”

蘇戚並不意外,秦柏舟作為廷尉,想調查她輕而易舉。

“之前沒見到你的時候,蕭左監告訴我許多關於你的事情。柳三,姚家,薛景寒……”秦柏舟唸到薛景寒的名字,語調摻雜幾分怪異。很明顯,他已經得知蘇戚酒醉調戲薛相的鬨劇。“你喜歡玉,但眼光甚高,鮮少佩玉在身。蕭左監從未提及這塊血玉,它是突然出現的。”

所以秦柏舟當夜拿走了血玉。回去一查,就知道這是穆念青白天送給蘇戚的禮物。

穆念青。

大將軍獨子,京城紈絝。蘇戚多年的玩伴。

蕭左監向他呈報訊息時,嬉笑著打趣道,柏舟,這蘇戚男女不忌,穆念青又和他玩得好,私下裡也不是沒有傳聞。蘇戚受傷,穆小子特意偷跑出來送塊玉,說不定是患難定真情呢?

秦柏舟不由皺了下眉,儘力忽視腦中聒噪的笑語。蘇戚腰間垂掛的玉,猶如頑固礙眼的血漬,擦不掉,扯不走。

他重新看向蘇戚,突兀發問:“我和穆念青,誰重要?”

一語既出,滿座皆驚。

蘇戚整個人都沒回過神來。這陣仗太他媽詭異了,遍佈血汙的酒樓裡,地上還有殘骸斷肢,烏壓壓的吏卒握著殺人的刀。站在麵前的狠毒廷尉,卻對一塊玉生出殺意,還念出了無比狗血的台詞。

我,和穆念青,誰重要。

這是誰更重要的問題嗎?

話又說回來,大衍的國運交到這種人手裡,真的沒問題嗎?

蘇戚按了按跳動的額角:“廷尉大人,穆念青是我的摯友。”

秦柏舟無動於衷,顯然沒聽明白她的意思。

旁邊一個吏卒忍不住出聲解釋:“大人,蘇公子是說,穆念青是摯友,您不一樣。”

“對對,朋友之間哪有資格遞情詩。顯然是大人更重要嘛。”另一個拎刀吏卒適時補充道。

蘇戚:“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柏舟很滿意手下人的解釋,嘴唇一彎,笑了。

……行吧,你開心就好。

蘇戚歎氣,猛然覺得不對勁:“等等,為什麼他們也知道情詩的事?”

秦柏舟想了想:“蕭左監傳的。”

又是這個蕭左監。

聽著不像什麼好人,似乎對她有很大偏見。

蘇戚接著問:“廷尉署都知道了?”

秦柏舟沉默點頭。

蘇戚深吸一口氣,默唸好幾遍平常心,把身體裡的衝動壓下去。四十八份四十八份,得罪秦柏舟的人會被剖成四十八份……

末了,她露出虛假營業的笑容,對秦柏舟說:“那我先走了,今天還有事。你們很閒嗎?”她指了指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那個犯人,再不管就要斷氣了。”

死了反而比較仁慈啦……眾吏卒默默唸叨,秦廷尉鐵樹一朝開花,物件還是蘇戚,有戲不看王八蛋。

話雖如此,在秦柏舟陰冷得嚇死人的目光裡,他們還是手腳麻利地架起胡成山,往門外去了。

蘇戚帶著雪晴跨出門檻,終於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她恍惚覺得自己再次回到人間,扭頭回望,秦柏舟依舊站在血泊中,像一幅豔麗但蒙塵的陳年舊畫。

她不再去看,翻身上馬揮動鞭子,向將軍府疾馳而去。

登門拜訪的時候,穆大將軍正在府中。這位將軍年過五十,須發花白,仍然精神抖擻,沒有絲毫頹敗之氣。即使隻穿一身簡單布衣,也掩不住他身上蓬勃的力量與戰意。

蘇戚見過禦史大夫姚承海,如果說姚承海像伺機而動的禿鷲,那麼穆連城就是休憩的雄獅。雄獅老邁,暴起尚可撕喉。

來將軍府之前,蘇戚已經聽過很多關於穆氏將門之家的故事。代代英烈,忠心赤膽,守大衍邊疆,多次大敗匈奴。哪怕是蘇府繡花的婢女,提起穆連城當年血戰邊關的英勇往事,眼睛裡都放著光。

可惜……

人們最後總會歎一句可惜。可惜穆家這一代,有個不成器的穆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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