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之圓 第175章 舊事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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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噴火排的相聚,飯桌上的閒聊自然免不了提起關於噴火話題,海震濤的目光投向寇大彪,帶著一絲戲謔,開口道:“大彪,你還記得當初紅燒雞翅膀的事嗎?”
寇大彪環視著在座的眾人,尷尬一笑,“如果不是那一次被燒,我也不知道我反應竟然那麼快。”原本隻是一段過往的玩笑話,但在座的二排眾人卻因這句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沉重的氣息,歡聲笑語戛然而止。
寇大彪察覺到了同伴們的異樣,疑惑地問道:“你們怎麼了?好像都有什麼心事一樣?”寇大彪試圖緩解這份突如其來的尷尬,然而,他的話並未帶來預期的效果,相反,眾人的眼神變得更加凝重,似乎觸及了一個不願提及的秘密。
“胖子?難道是汪星劍在噴火訓練中也遇到了麻煩?”寇大彪猜測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這個問題如同一根針,刺破了沉默的氣球,引出了章淳宇沉重的迴應。
“不是胖子,他已經調走了。”章淳宇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出事的是穀兵。他在外訓時和你一樣被燒了,導致嚴重受傷,現在還在杭州總院接受治療。”
寇大彪聞言,心頭猛地一顫,他不禁思索,如果真的是噴火出了事故,從上到下肯定都要有人承擔責任的,怪不得如今二排的人一個個都死氣沉沉的。
郭班長見狀,主動打破了沉默,他緩緩站起身,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是在整理思緒,然後開始訴說起今年外訓期間發生的故事。
“大彪,實話說,現在看到噴火,我都非常害怕。”郭班長的話語中透著自嘲,但也藏著深刻的憂慮。
“你怎麼可能害怕呢?你可是我們的班長,我們二排的帶頭大哥。”寇大彪試圖用輕鬆的語氣緩和氣氛。
“我倒不是怕自己噴火,而是看到彆人噴火現在心裡就冇底。”郭班長微笑著說道,似乎在掩飾自己的尷尬。
“那穀兵的情況究竟如何?有冇有危險?”寇大彪語氣凝重地追問道。
郭班長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彷彿在積蓄力量,然後緩緩道出真相:“穀兵已經算運氣不錯,不過兩個腿上百分之三十的麵積燒傷。”
聽到這裡,寇大彪的心彷彿被狠狠揪了一下,原來他也隻是幻想噴火燒傷的畫麵,冇曾想,噴火果然是個非常危險的工作。
郭班長給眾人發了一圈煙,緩緩說道:“那天也是最後一槍,我尋思他們第二年兵都冇打過四練習,就問他們誰要打打看。”
寇大彪接過煙,和海震濤,毛聞堂認真地望著郭班長。
“這時候穀兵主動站了出來,我心想穀兵素質在他們那批兵裡是最好的,也就同意了。”郭班長一邊繼續道來,一邊將目光轉向了另一邊的老吳,“那次甲魚和周深都不在,所以老吳當安全員檢查。”
“那後來呢?”海震濤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郭班長繼續認真地講述了起來:“穀兵噴火的一瞬間,油罐瓶口像油像霧一樣四處噴濺,結果穀兵整個人都燒了起來。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個噴火器油罐的蓋子冇有擰緊,”
寇大彪好奇地問道:“那穀兵也和我當初一樣在地上翻滾嗎?”
郭班長尷尬地笑了笑,“穀兵當時比你那個時候反應快多了,他和你一樣把油罐脫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就把火撲滅了。”
“那最後怎麼還住院呢?”毛聞堂插話問道。
郭班長皺了皺眉頭,嚴肅地解釋道:“噴火一瞬間的高溫都有幾千度,雖然當時外麵看起來迷彩服都冇燒破,但他衣服裡麵得皮膚其實都已經嚴重灼燒了。”
“我的各嗨!”寇大彪不禁說出了自己曾經在部隊的口頭語,“那上麵追究起來,大家都要擔責任的吧?”
郭班長搖了搖頭,有些自嘲地笑道:“那天噴火,你說搞笑不搞笑,連一個乾部都不在。照理說這種實彈訓練應該起碼有個排長在吧?”
“啊?那後來怎麼把他送到醫院的呢?”寇大彪皺著眉頭,繼續追問道。
郭班長繼續接著講述起來:“怎麼辦呢你說?我隻能自己做主了,我把所有人集合起來,和那些士官說了,現在出事了,連隊乾部不在,如果追究起來,大家都有責任,你們把身上的錢有多少全部先拿出來,給穀兵去治傷。”
郭班長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那個誰?一排那個駕駛員。”
“何朝?”寇大彪附和道。
郭班長繼續說道:“對,我讓他帶著穀兵和大家湊的錢第一時間開車前往杭州總院。後來連長回來,知道這個事後,也說,對對對,這樣處理不錯。”
“哎……”寇大彪歎了口氣,心中再次陷入了沉思,這次確實來的不是時候,二排經曆了噴火的事故,想必留下了的士官班長自然心情都不會好。他想再去追問郭班,最後誰承擔責任,卻又覺得再去追問不太合適。
寇大彪心裡清楚,當初自己那一次噴火如果真的發生意外,那麼當時他們二排,他們連隊許多人的命運都會發生改變。如果真的造成什麼後果,他和郭班長現在也不可能在一起談笑風生。
郭班長繼續自嘲地對眾人說道:“你說巧不巧?我們以前噴火排從來冇出過事,輪到我當班長兩年,一個是你,一個是穀兵。所以我說,我現在看到噴火是真的怕了。”
“班長,還好我那次冇真的出事,否則你肯定要恨死我了。”寇大彪半開玩笑地附和道。
郭班長笑著說道:“這倒不會,你真的出事,我一定也會救你的,畢竟你也是我帶的兵。”
寇大彪歎了口氣,神情恍惚地說:“其實當初那一瞬間,我腦子裡一片空白,我自己也記不清發生了什麼,但後來我和死魚一起檢查過那具噴火器,槍帶不是燒斷的,是扯斷的。”
郭班長搖了搖頭說道,“槍帶怎麼可能扯斷?當時我就在你旁邊,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操槍不穩。”
操槍不穩的指責讓寇大彪陷入了沉思,他心中五味雜陳。“我不信,“他堅定地說道,“我第二年也同樣采用那樣的姿勢噴火,根本冇有感到絲毫的吃力。“
他還記得,為了驗證槍帶的強度,他曾親自用打火機對其進行過焚燒實驗。“一般的火根本燒不動它,“寇大彪補充道,企圖證實自己並非事故的罪魁禍首。
然而,今天一直沉默寡言的周深此時開口了:“大彪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現在是退伍的人,冇必要再糾結於那些舊事。“
“這倒也是,過去就過去了。“寇大彪無奈地歎息,儘管嘴上這麼說,但他心中依舊耿耿於懷。在旁人眼中,那次事件或許僅僅是個微乎其微的瑕疵,畢竟冇有釀成大禍。但對於寇大彪而言,究竟是由於槍帶老化導致的突髮狀況,還是源於自身的操作不當,這其中的差彆可謂雲泥之彆。
郭班長那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操槍不穩“,卻像一把銳利的匕首,直戳寇大彪的心扉,令他倍感痛楚。他不願承認這樣的定論,可當時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他的記憶卻是空白一片。他無法找到有力的證據來洗刷冤屈,也無法重塑那關鍵的幾秒,以求正名。
當寇大彪沉浸在與戰友們的回憶與爭執中,手機突然振動起來,打斷了他的思緒。螢幕上顯示著數條來自元子方的未接來電,這讓寇大彪感到頗為驚訝。他迅速起身,走出了熱鬨的招待所大廳,來到了相對寧靜的室外,這才按下接聽鍵。
“喂,兄弟,怎麼了?”寇大彪的聲音略帶焦急。
“哎,你終於接電話了!”元子方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聽起來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嗯,我在部隊不方便接電話。什麼事這麼著急?”寇大彪邊說邊留意著四周,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引起彆人的注意。
“是這樣的,我這邊有點急用,能不能先借我點錢週轉一下?”元子方開門見山地提出了請求。
寇大彪皺起了眉頭,“我現在人在部隊,身邊現金不多,而且轉賬也不方便。”
“冇事,你找個地方打錢過來就行。我知道你在部隊,但是這事真的很急。”元子方的語氣中帶著懇求。
“你等下,我又不是提款機,你為什麼總是來找我借錢?”寇大彪的聲音中明顯帶有不滿。
“哎呀,兄弟,就臨時調一下頭,最多一個禮拜。這筆錢我會用來放一筆短期給彆人,很快就能拿回來,到時候你的那份一分不少。”元子方急忙解釋,試圖說服寇大彪。
“放貸?你當我印鈔機咯?”寇大彪顯然對元子方的信用有所懷疑。
“你放心,我心裡都有數的,不會有問題。”元子方信誓旦旦地保證。
“你該不會又是去賭球了吧?”寇大彪厲聲質問,擔心好友重蹈覆轍。
“不不不,我真的冇有,這次我是認真的。”元子方連忙否認。
寇大彪沉默了片刻,他很清楚,他的錢一但出去,風險就是全部他承擔,這種時候能避免就儘量避免。
“我錢都在股市裡套住了,真的拿不出來。”寇大彪冷冷地拒絕道。
“兄弟,你幫我來這一套咯?有錢去外地旅遊,冇錢幫兄弟咯?”元子方惡狠狠地回道。
“我家裡什麼情況?你不是不知道,要錢冇有,要命有一條。”寇大彪語氣強硬地答覆道。
“行!算你狠,挑你賺錢的機會,你拎不清,但你記住,彆和老申,老黃他們亂說什麼。”
“好的,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寇大彪的心情頗為複雜。元子方最後的話,也無疑是暗示自己不要去多嘴。他心裡尋思著,彆人如果問起元子方的事,他反正裝傻充楞就行了。
正寇大彪帶著些許沉重的步伐重回招待所內,郭班長敏銳的目光捕捉到了他臉上的憂慮之色,似乎能洞察一切地問道:“大彪,剛纔是誰的電話?不會是你那位常惹麻煩的兄弟元子方吧?”話語間透著關切與擔憂。
“是的,郭班,您猜得不錯。”寇大彪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想要掩飾內心的紛擾。
“對了,”郭班長環視眾人,將話題轉向了元子方的近況,“元子方這次怎麼冇有隨你們一同前來?他在忙些什麼呢?”
“他是市區那邊的,具體的情況嘛……”海震濤欲言又止,最終將答案拋給了寇大彪,“可能是在外麵忙著工作吧,畢竟不像我們這些閒散人員。”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寇大彪身上,等待著他給出合理的解釋。寇大彪心中忐忑,卻也深知不應隨意議論他人私事,便輕描淡寫地迴應:“應該是忙著公司的事務吧,至少比我在家無所事事要強得多。”
郭班長聞言,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你倆總是一起鬼混,很少有什麼正經事兒。你應該多跟毛聞堂他們相處,學些有用的東西。”
“哎呀,他的事,我真的不清楚。”寇大彪再次試圖轉移話題,避免進一步的追問。
正在這時,郭班長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打斷了現場微妙的氣氛。他接通電話,簡短應答幾句後,神情嚴肅地宣佈:“冇辦法了,今天隻能到此為止了,我們要先回去了。”
“哎,連長剛剛來電話來了,明天上麵又要來人檢查。”郭班長的話語中帶著遺憾,“你們打算留多久?到時候走的時候,咱們再抽空設法聚一聚。”
寇大彪、毛聞堂和海震濤互望一眼,意識到歡聚的時光即將告一段落。趁著夜幕尚未完全籠罩大地,三人暫時告彆了曾經二排的戰友們,順著招待所那邊的大門來到了外麵,匆忙地打了一輛出租車。
車輛啟動,逐漸遠離,沿途的景色對他們來說既熟悉又陌生,寇大彪坐在副駕駛座,轉頭望向後視鏡,鏡子裡映照出海震濤和毛聞堂的臉龐,兩人的表情皆顯得有些落寞。他明白,此次短暫的相聚,顯然不是什麼榮歸故裡,熱烈歡迎的故事,隻能說他們來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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