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之圓 第223章 心態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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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二人回到家中,被關在家的菲菲見到父親冇有回來,便不停地大叫,寇大彪也隻好對著狗說起了人話安撫,“他明天回來,你彆擔心!”
菲菲雖然是條狗,卻好像聽得懂人話,可它依然趴在門口,像是隨時等待著父親的歸來。
寇大彪簡單地洗漱後躺到床上,開始冷靜地思考了起來。癲癇是個不治之症,他早就瞭解過,也帶父親去醫院看過。如今擺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到底要不要給父親吃藥?
他清楚地記得,父親吃了那個藥,人就會變得木訥,連話也說不出,一整天都昏昏欲睡。雖說是治療癲癇的藥,但光看那個說明書就知道副作用巨大。如果每天按時吃,先不說能不能控製病情,父親肯定就徹底失去行為能力了。
可是不吃藥,每到節氣時間,父親總會時不時發病抽搐。雖然每次都能緩過來,但誰又能保證一定冇事呢?
萬一哪一次發病倒在地上摔倒呢?想到這裡,寇大彪的內心越來越亂,他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會影響到父親的命運,可這些後果要他去承擔,他實在無法抉擇。
糾結伴隨著無奈間,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睡著,再等他睜開眼睛,他再次看見了那熟悉的畫麵,噴火槍噴出的火焰將他整個兒吞噬。火焰舔舐著他的皮膚,他彷彿能聽到皮膚被燒灼發出的“滋滋”聲,一陣刺痛從皮膚蔓延至全身,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千萬根針紮著,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劇痛。他想呼喊,可喉嚨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隻能發出微弱的“嗚嗚”聲。他拚命地掙紮,卻怎麼也掙脫不出這火焰的包圍。
突然,寇大彪猛然驚醒,大口地喘著氣,就像一條擱淺在岸上即將窒息的魚。他睜開眼,黑暗中竟然看到父親發病時那抽搐的身體、翻白的眼睛和吐著白沫的嘴;他閉上眼,那畫麵卻更加清晰地在腦海裡重現。
寇大彪陷入了思索之中,明明當時他已經表現得很鎮定了,可這些東西似乎就像是刻在他的潛意識裡一樣,讓他每次都會做噩夢。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原來那麼脆弱,心裡根本裝不了一點事。
他起床,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煙盒和打火機。他猛吸了幾根菸,菸頭在黑暗中一明一滅,如同他此刻飄忽不定的情緒。每吸一口煙,那股嗆人的煙霧衝進肺部,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可他內心的波瀾始終無法平靜。
寇大彪感覺每一分鐘都像是被拉長了無數倍。他忍不住看了下時間,才三點多鐘,這個時候母親肯定還在熟睡。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煩躁而吵醒母親,於是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緩緩地走出家門。
外麵的世界一片漆黑,彷彿被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所籠罩。路燈發出昏黃的光,孤獨地站在路邊,那微弱的光線像是在努力抵禦著無儘的黑暗,卻又顯得那麼無力。月亮不知躲到哪裡去了,連一顆星星也看不見,整個夜晚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寒風瑟瑟地吹著,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劃過寇大彪的臉頰,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可內心的煩躁讓他顧不上這寒冷,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跑到了街道之上。
不知不覺間寇大彪來到了一處陌生的小區。小區裡靜悄悄的,隻有他的腳步聲在迴響。他走到健身器材邊坐下,像是找到了一個暫時的避風港。他又點上了一根菸,試圖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可是心跳卻依然很快,就像敲鼓一樣在胸腔裡不斷地撞擊著。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不遠處停著一輛破舊的二八大杠自行車,那自行車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車身的漆已經掉了不少,露出斑駁的鐵鏽。他猜測這可能是門衛室保安的。寇大彪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向了門衛室。
“大叔,我想去便利店買點東西,但是我這著急,能不能借下您的自行車?”寇大彪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保安大叔從門衛室的窗戶探出頭來,看了看寇大彪,又看了看自行車,說道:“小夥子,這麼晚了去買啥東西啊?這自行車雖然舊,可我還得靠著它巡邏呢。”
寇大彪連忙解釋道:“大叔,我實在是有點急事,很快就回來,您看行不?我就去前麵不遠的便利店。”
保安大叔想了想,說:“那行吧,小夥子,你可快點回來啊。”
寇大彪感激地說道:“謝謝爺叔,我很快就回來。”
於是寇大彪騎上自行車,雖然也不知道要去哪,但是他依然沿著馬路一直騎著。遇到上坡路的時候,他咬緊牙關,奮力地蹬著腿,彷彿身體裡有用不完的力氣,額頭上漸漸滲出汗滴,又被呼嘯的冷風迅速吹乾,可他並冇有感覺冷,反而越騎越快,這種在風中馳騁的感覺讓他感到莫名的興奮。
最後,他來到一處橋邊。停下車,緩緩地來到河邊。這裡似乎是江灣鎮後麵未開發的地界,周圍安靜得讓人害怕。河對岸是一棟棟未建完的高樓,那些高樓的骨架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像是一個個沉默的巨獸。這裡幾乎冇有人跡,寇大彪感覺自己像是來到了世界的儘頭。河邊種著一排排柳樹,細長的柳枝在風中搖曳著,像是一個個孤獨的舞者。
寇大彪望著河對岸,突然內心感到一陣悸動,他再也忍不住,大聲呐喊:“我該怎麼辦?”他的聲音在河附近迴盪著,一聲又一聲,像是要衝破這無儘的黑暗和寂靜。
隨著一聲聲呐喊過去後,寇大彪終於感到了一陣釋懷。他坐在河邊的石頭上,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河麵。河水流淌著,帶著幾片樹葉緩緩漂流。那些樹葉在水中打著旋兒,就像他此刻混亂的思緒。
或許就是從那次噴火事故開始時,他就變成驚弓之鳥,就好像恐懼的種子在他的心底悄然種下,然後生根發芽,如今已經長成了難以拔除的荊棘。一次次的噩夢都會在他疲倦時準時到來,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患上了心理疾病。
寇大彪猛地搖了搖頭,試圖不去多想,他的視線也不自覺地追隨著河裡漂流的樹葉,頃刻間,他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他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這所有的煩惱,說到底不就是自己想得太多嗎?父親的病是個沉重的負擔,可這已經不是靠錢就能解決的難題,他有什麼辦法?那高得離譜的房價,作為一個普通老百姓,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就算自己冇日冇夜地努力工作,滿心期待著機會降臨,可這所謂的機會,又有多少是能靠自己掌控的呢?大多數時候還不是要依靠運氣。自己就像那河裡隨波逐流的樹葉,一旦落在河中,未來的去向根本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自己的家庭狀況已經註定他無法過上大多數人那種順遂的生活。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糾結、再去煩惱呢?就像元子方說的那樣,腳踩西瓜皮,滑到哪裡是哪裡吧。想想那次噴火事故,如果當時自己真的被燒傷了,現在的生活恐怕都成了奢望。
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爺爺、外公、爸爸雖然都癱瘓了,但他們身邊都有另一半不離不棄。如果換成自己呢?如果將來發生什麼意外,還能有幸遇到一個願意照顧自己的人嗎?如果命運本就是未知的,那自己還去想這些乾嘛呢?
寇大彪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點醒了一般,仰頭朝著天空大笑起來,那笑聲在寂靜的河邊顯得格外突兀。“去他媽的!”他大聲罵道,這一聲怒吼像是要把他心中所有的憤懣、無奈和糾結都宣泄出來。
這一刻,他才感覺自己像是從長久的泥沼中掙脫出來,終於調整過來了。他的目光落在身邊那輛破舊的自行車上,想著還回去還得費一番周折,心中湧起一股衝動。他雙手緊緊抓住自行車,用力將它高高舉起,就像一個大力士舉起了自己的戰利品。然後,他使儘全身的力氣,朝著河裡狠狠地丟了出去。
“噗通!”一聲巨響,自行車落入河中,濺起巨大的水花。水花如同白色的煙花,在黑暗中瞬間綻放,然後又迅速落下。河水被自行車砸出一個大大的漩渦,旋渦快速地旋轉著,似乎要把周圍的一切都捲入其中。那輛自行車在水中掙紮了幾下,先是車把露出水麵,像是兩隻無助的手臂在揮舞,接著便緩緩下沉,伴隨著一連串的氣泡冒起,最後徹底消失在河底的黑暗之中。
寇大彪看著這一切,忽然感到有種莫名的快樂,就像是打破了某種長久束縛自己的枷鎖。眼神裡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
他搓了搓手上的鏽漬,來到馬路邊,抬手便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此時的他,滿不在乎地鑽進車裡,心中早已將夜機費之類的事情拋諸腦後。出租車在寂靜的街道上行駛著,車內瀰漫著一種疲憊與解脫交織的氛圍。
當他回到家門口時,附近的早餐攤已經開始營業,熱騰騰的蒸汽在清晨的空氣中升騰。他走向攤位,買了幾個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雞蛋餅,然後轉身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寇大彪推開門,母親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到動靜後抬起頭來。
“小毛,你這麼早出去乾嘛了?”母親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疑惑。
寇大彪晃了晃手中的雞蛋餅,故作輕鬆地說:“媽,我醒得早,出去轉了轉,看到有賣雞蛋餅的,就買了些回來當早飯。”
母親看了他一眼,冇有察覺到什麼異樣,隻是說道:“哦,這樣啊。中午我打算把你爸接回來呢。”
寇大彪點了點頭,說:“行,媽。”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寇大彪剛準備坐下吃早飯,這時母親卻又再次開口問道,聲音裡滿是擔憂,“小毛啊,你爸這樣發病真的嚇人,萬一,我說萬一哪天發病人回不來了,怎麼辦?”
寇大彪皺著眉,有些不耐煩地說:“媽,您彆總是往壞處想,爸每次發病不都挺過來了嗎?”
母親長長地歎了口氣,無奈地說:“你以後晚上儘量要在家,你要是不在,萬一他發病,我可不知道該怎麼辦。”
寇大彪應道,態度還算溫和:“媽,我知道了。還有,過完年小阿姨店裡我肯定不做了。”
母親滿臉的無奈,緩緩地說:“現在外麵工作那麼難找,你小阿姨那至少是自己人,你去外麵打工,人家老闆對你態度還要差,你這點事都忍不了,以後還能乾什麼?”
寇大彪一下子激動起來,眼睛瞪大,聲調提高:“媽,您還幫她說話?她根本就看不起我們家,我可不想再跟她有什麼瓜葛。”
母親輕輕拍了拍寇大彪的手,勸道:“小毛啊,你現在就先混著,到時候外麵找到工作了,再辭職也不晚。”
寇大彪堅決地搖搖頭,眼神堅定地說:“媽,我已經看透她了,她不會幫我的。我可以受彆的人氣,但她不行,因為她是害我們家的凶手。”
母親眼睛瞪大,帶著懷疑的語氣說:“凶手?她也不想這樣的,在她那裡混混算了,再說你能在外麵做什麼?”
寇大彪梗著脖子,一臉倔強地說:“媽,我不管,你反正去告訴外婆。她要是再對我不客氣,我絕對不會再給她麵子。”
母親擔憂地皺起眉頭,著急地說:“你彆跩,小阿姨外麵認識很多流氓,真的鬨翻了,你能怎麼樣?”
寇大彪雙眼瞪大,咬牙切齒地,激動地握緊拳頭,憤怒地說:“媽,外麵的流氓隻不過是為了搞錢,真的玩命大家可以試試看!”
母親望著寇大彪,一臉不敢置信:“你現在的樣子真的很可怕,你可千萬彆想不開啊?你如果外麵搞出事,我和你爸怎麼辦?”
“媽,你放心,我會聽你話的。”寇大彪心裡清楚,他無法去說服母親,但從今天開始,他絕對不會再受任何人的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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