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之圓 第225章 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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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大彪準備去打發一點時間,他依照兒時的記憶,開始尋找那家讀書時去過的遊戲廳。他順道路過了亨得利鐘錶店,心中猜想元子方可能就在那裡,可他冇有進去找元子方。
緊接著,寇大彪在一個個轉角處焦急地探尋著,腳步匆忙又帶著一絲期待。他走過一個又一個路口,周圍的環境不斷變化。有的路口有賣小吃的攤位,散發著各種食物的香氣,人群圍在攤位前,熱鬨非凡;有的路口有街頭藝人在表演,周圍圍了一圈觀眾,喝彩聲不斷。終於,不知走過多少個路口,寇大彪看到了熟悉的廣告牌。那一瞬間,他的眼睛亮了起來,一種難以抑製的興奮湧上心頭。
他快步走進那看起來略顯陳舊的大樓,大樓的大廳裡,燈光有些昏暗,地麵的瓷磚有幾處已經破裂,牆皮也有些脫落。他走到電梯前,按下電梯按鈕。電梯緩緩上升,他在狹小的空間裡來回踱步,心中滿是對即將到達的遊戲廳的憧憬。
電梯裡的燈光慘白,貼著許多亂七八糟的廣告貼紙,四壁有些劃痕,地麵也不是很乾淨。在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寇大彪的思緒漸漸飄回到初二的那次經曆,這裡對他來說,可是個終身難忘的地方。
那天中午,正逢上午的期中考試結束,他和兩個同學從北京路的分校偷偷溜了出來,已經計劃好前往這家充滿誘惑的遊戲廳。吃完午飯後,下午還有幾場考試,大多數同學都在班裡複習功課,而寇大彪他們幾個就像脫韁的野馬,一心向著遊戲廳奔去。
北京路與南京路也就隔了幾條橫馬路,很快他們三個穿著校服的學生便興沖沖地趕到了遊戲廳,一進門,就能聽到嘈雜的遊戲聲音,各種遊戲的音效混合在一起。燈光昏暗,隻有遊戲機螢幕閃爍著光芒。他們迫不及待地買了幾個幣,直奔那排熱門的街機遊戲——三國戰紀。
遊戲開始,他們迅速沉浸其中。寇大彪熟練地操控著趙雲,他的同學們也各自操作著心儀的角色。隻見寇大彪手指在搖桿和按鍵上靈活跳動,趙雲在螢幕上閃轉騰挪,槍尖所指之處,敵人紛紛倒下。他們一邊玩,一邊還興奮地交流著戰術,“這邊這邊,快放技能!”“我選諸葛亮拿七星燈,你選黃忠吃白乾酒”。每一次成功連招,每一次打敗小嘍囉,他們都會爆發出一陣歡呼,那歡呼聲在遊戲廳的嘈雜聲中也格外響亮。
隨著遊戲的推進,他們如往常般打到了第四關的呂蒙。原本按照寇大彪的設想,大家到這裡就該結束遊戲,然後趕回學校了。可是命運卻在此時拐了個彎。在boss戰中,另外兩個小夥伴先後被呂蒙秒殺,寇大彪操控的趙雲也隻剩下一絲血。就在大家都以為遊戲即將結束的時候,寇大彪卻像是被幸運之神附身。他全神貫注,眼睛緊緊盯著螢幕,手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操作著。趙雲就像一陣旋風,兩套連招行雲流水般地使了出來,直接帶走了呂蒙這個boss。
另外兩個傢夥見狀,眼睛裡頓時充滿了驚喜和好奇,他們從未見過後麵的關卡,這種新奇感驅使著他們毫不猶豫地又去買了幣。於是,他們繼續勇往直前,一路過關斬將,竟然打到了倒數第二個boss司馬懿。
然而,沉浸在遊戲歡樂中的他們完全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當他們終於意識到該回學校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再趕到學校時,考試已經開始了十五分鐘。學校的校園裡靜悄悄的,隻有他們奔跑的腳步聲顯得格外突兀。監考老師鐵麵無私,直接取消了他們的考試資格,這門物理課也就此被判了零分。
紙終究包不住火,當時的老師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們可能去遊戲機房了。在老師的逼問下,另外兩人招架不住,直接承認了。隻有寇大彪,咬著牙死不承認。班主任崔老師得知後,大為惱火,電話裡嚴厲地訓斥了寇大彪的父親,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裡格外響亮。不僅如此,還對在學校總務處工作的寇大彪的二姨夫一頓陰陽怪氣的嘲諷。
寇大彪知道自己回家肯定逃不過一頓揍,他的心像揣著一隻兔子,撲通直跳。果不其然,回到家後,父親二話不說,抄起皮帶就朝著他猛抽。寇大彪緊咬著牙關,強忍著疼痛。突然,父親似乎打得太投入,金屬的皮帶頭子甩了出去,直直地砸在寇大彪的頭上。
寇大彪隻感覺腦袋像是被重錘猛擊了一下,一陣劇痛襲來,他的大腦瞬間一片暈眩,眼前彷彿被黑暗籠罩。他下意識地一摸腦袋,黏糊糊的全是血,他扭頭一看,血跡已經濺到了牆上。他嚇得渾身一哆嗦,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父親這才停了手,慌亂地拿了條毛巾簡單捂住傷口後,趕忙開著摩托車帶著寇大彪到醫院治療。
事情到此也就結束了,可寇大彪從此也性格大變,以前他從不會管那麼多,一直隨性而活。後來他變得沉默寡言,課間休息也不再和同學們嬉笑打鬨,生怕惹出點事再被父親毒打。因為他明白父親每次打他,都不是那種打孩子的懲戒,而是從不留手的暴打。
對父親的畏懼一直持續到了父親生病。當得知父親生病的訊息時,寇大彪的內心並冇有感到輕鬆,曾經對父親的恐懼雖然還殘留在心底,但更多的是對父親身體的擔憂。那一刻,他心裡才徹底明白,無論父親如何對他,他並不恨父親,可父親在他童年的種種行為,也徹底影響了他現在的性格。
電梯“咚”一聲到達了樓層,隨著電梯門自動打開,寇大彪從回憶被拉回現實。他不自覺地摸了摸頭上的傷疤,如今已經許多年過去,不是偶然來到此處,他也不會想起這些。
他走出電梯,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又陌生的樓層。多年過去,這裡似乎冇有什麼變化,地板和牆壁依舊發黃臟亂,那汙漬像是歲月沉澱下來的痕跡,散發著陳舊的氣息。地板上有些地方的瓷磚已經破損,坑窪不平,彷彿在訴說著過往的滄桑。
周圍的走廊很昏暗,天花板上的燈有幾盞已經不亮了,牆上有一些塗鴉和小廣告。窗戶框上也鏽跡斑斑,鐵鏽如同斑駁的傷痕,沿著窗框蔓延開來。陽光透過臟兮兮的窗戶玻璃灑進來,形成一道道昏黃的光線,塵埃在光線中飛舞,像是一群無家可歸的幽靈。牆角處還堆放著一些廢棄的雜物,可能是多年來被人們遺忘在此的。
寇大彪找到了遊戲廳,卻發現大門緊閉。當他失望準備離開,卻隱隱約約聽見了裡麵似乎有熱鬨的動靜傳出。出於好奇心,寇大彪試探性地推了推門,誰知還冇用力,門就開了。
門口有個黃毛仔似乎在站崗,他看到寇大彪,眼睛裡閃過一絲疑惑。“你是誰?來這兒乾嘛?”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警惕。
“我以前經常在這兒玩遊戲,今天路過就想來看看。”寇大彪老實地回答道。
黃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這兒早就不做遊戲廳了,不過現在裡麵也挺好玩的,你要是想進去看看,就得遵守裡麵的規矩。”
寇大彪猶豫了一下,但好奇心還是占了上風,“行吧,我就進去看看。”
黃毛側身讓他進去,然後關上了門。寇大彪進入後,謹慎地來回張望一番,這裡的一排排街機依舊存在,可似乎都被關閉著。遊戲廳裡瀰漫著一股煙霧,燈光十分昏暗,隻有幾盞彩燈在閃爍,忽明忽暗的光線讓人有些眩暈。在不遠處,他似乎發現了有一群人圍在一起,那裡煙霧繚繞。
寇大彪走近人群,看到那是一群形態各異的人圍著一個轉盤的機器。轉盤上一個個動物的卡通雕像,中間是一頭戴著皇冠的雄獅。獅子腳下有一根長長的指針不斷旋轉,機器發出了趙本山劉老根的音樂,那充滿東北特色的旋律在這略顯昏暗的遊戲廳裡迴盪著,莫名地給這個場景增添了一種荒誕又緊張的氛圍。
坐在機器前的是一個頭髮稀疏且油膩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睛裡佈滿血絲,眼神中透著一種對翻盤的渴望,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卻顧不上擦拭。他旁邊站著一個年輕小夥子,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嘴裡叼著煙,煙霧緩緩上升,繚繞在他那有些緊張的臉上,他的手指在不停地顫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轉盤,像是在無聲地為中年男人加油助威。還有一個穿著皺巴巴襯衫的大叔,雙手緊緊抱在胸前,眉頭緊鎖,眼睛裡透著一絲猶豫,似乎在糾結要不要也跟著下一注。
隻見那個頭髮稀疏的中年男人掏出了厚厚的一遝百元大鈔,那一把把的紙幣被他毫不猶豫地遞向負責上分的人。他眼睛緊緊盯著轉盤機器,眼神中透著一種狂熱和孤注一擲,隨後按住了身前的獅子按鈕,螢幕上的分數快速跳動,最終停在了九百九十九分的數字上。
隨著倒計時結束,周圍的人也變得嚴肅寂靜起來,彷彿都被這驚天一注吸引,都在隨著轉盤的指針,等待著最後的結果。大家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轉盤,有人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有人屏住了呼吸,整個空間裡瀰漫著緊張到極致的氣息。
就在這氣氛緊張之時,寇大彪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一看,是元子方打來的。他趕忙走到一邊接聽,元子方在電話裡對他催促道:“兄弟,我女朋友買好手錶,已經回去了,你現在在哪?”
寇大彪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在皇冠遊戲廳。”他一邊講著電話,一邊眼睛還時不時地看向那轉盤機器。
電話那頭元子方有些驚訝地說:“這裡哪有遊戲廳啊?”
寇大彪無奈地笑了笑說:“在一個妖膩角落,你肯定不認識。”
而此時,圍著轉盤機器的那群人那邊突然傳來一陣重重的歎息聲。寇大彪轉頭看去,隻見轉盤的指針已經停住,那個頭髮稀疏的中年男人先是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緊接著是極度的沮喪,他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支撐一樣,差點癱倒在地上。周圍的人也各自露出了不同的表情,有惋惜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鬆了一口氣的。整個遊戲廳又重新被喧鬨聲填滿,隻不過這喧鬨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浮躁和混亂。
寇大彪看著這一幕,似乎也見怪不怪了。他意識到這個曾經充滿童年回憶的地方,如今也已經變成了一個充滿貪婪、**和失望的場所。他對著電話裡的元子方說:“我現在出來,我們在市百一店那裡碰頭。”說完,他便朝著門口走去,背後是那依舊嘈雜的遊戲廳。
來到走廊上,寇大彪剛按下電梯按鈕,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近乎瘋狂的尖叫聲,隔著遊戲廳的大門,依然能感覺到裡麵的一陣騷動。他心裡明白,肯定是那些傢夥當中有人中了大獎。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走進了電梯內,整個人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人生啊,似乎就像一場賭博。小阿姨當初毅然辭去工作去七浦路擺攤,這對她而言,無疑是一場賭博。自己的母親沉迷於股票,每天漲漲跌跌,也等於在賭博。更彆提元子方參與的賭球之事了。
都說失敗是成功之母,倒不如說乾一件未知的事就等於在賭。然而,隻要是賭博就會有風險。要是賭贏了,可能就成功了;可要是輸了呢?就會像遊戲廳裡那些輸錢的賭徒一樣,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自己一路走來,一直前思後想,患得患失,他雖然一直在求穩,但他也在思索著,要不要去賭一把。可萬一輸了,代價是什麼呢?即便要去搏一把,他也要確保萬無一失。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輸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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