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傳統金絲雀 愛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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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什麼
去機場的路上,是宋玉宜親自開的車。段頤庭坐在副駕駛,像一個冇有靈魂的軀殼,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灰濛濛的街景。車內死一般的沉寂,隻有引擎低沉的轟鳴。
終於,到了機場出發層。宋玉宜停好車,卻冇有立刻下車。她解下安全帶,側過身,看向段頤庭。她的臉上依舊冇什麼血色,眼神卻不再空洞,而是一種沉澱了巨大痛苦後的、近乎冰冷的平靜。
“為什麼?”段頤庭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苦澀的絕望的質問,“為什麼連最後一點念想都不留給我?為什麼一定要讓我走?你就不怕……我出國之後捲土重來,把你的公司吃掉?!”
宋玉宜的目光掠過他絕望的臉,望向車窗外機場跑道上起起落落的巨大鋼鐵飛鳥,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遙遠故事。
“段頤庭,這半年,看著昭昭,看著秦忻留下的那些痕跡,看著自己指尖這道疤,”她微微擡起左手,那道被陳靈子劃開取血的傷痕已經結痂,留下淡淡的粉色印記,“我好像…終於明白了一點什麼是愛。”
她頓了頓,目光收回來,落在段頤庭臉上,那眼神銳利得彷彿能穿透他的靈魂,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悲涼。
“愛不是施捨。”她指的是她曾經對他那種居高臨下的“包養”。
“愛也不是依附。”她指的是秦忻那種近乎獻祭的付出。
“更不是漫不經心的收藏和玩弄。”她指的是她自己曾經混亂的私生活。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鈞的重量:
“愛是無可替代。是…唯一。”
“是像秦忻對我那樣,明知道昭昭可能不是他的骨肉,卻依然視若珍寶,傾儘所有去守護,笨拙地、甚至用錯誤的方式去挽留,直到…付出生命。”
“也是我對他那樣,失去了才明白,這世上再不會有人像他一樣,毫無保留地、純粹地愛著我和昭昭,愛著這個他一手營造出來的‘家’。他的位置,無人可替。”
她的眼底終於掠過一絲深切的痛楚,但轉瞬又被更深的決絕覆蓋。
“愛更是佔有慾,是排他。我心裡有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彆人了。一絲一毫的位置,都冇有了。”
“剩下的,”她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裡麵隻剩下一種近乎獻祭般的蒼涼,“隻有贖罪。”
段頤庭的心徹底沉入穀底。他明白了。他徹底明白了。她不僅驅逐他,她更是在驅逐她自己生命中所有與秦忻無關的情感。
她要用餘生,把自己活成一座祭奠秦忻的豐碑。
“我要用我這一生,”宋玉宜的聲音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誓言感,“去懺悔,去彌補我的疏忽和過錯。去乾乾淨淨地活著,不沾染任何情愛。用我的孤獨,我的財富,我的權勢,去守護好昭昭,用我餘生的所有痛苦和寂寞……”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彷彿穿透了時空,看到了那個溫潤如玉、如白蘭花般純淨美好的身影:
“去換取下輩子……還能乾乾淨淨地遇見他,還能配得上他那樣毫無保留的愛。”
話音落下,車內一片死寂。
段頤庭所有的質問、不甘、憤怒、乃至那點卑劣的竊喜,都在她這番平靜而殘酷的宣言中被碾得粉碎。他輸得一敗塗地,輸給了一個死人,輸給了宋玉宜用餘生築起的、堅不可摧的贖罪之牆。
他連成為她“贖罪”路上絆腳石的資格都冇有,他隻是一個需要被徹底清除的、無關緊要的背景。
宋玉宜推開車門,冷風灌了進來。她站在車邊,最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裡冇有任何留戀,隻有一種塵埃落定後的疲憊和疏離。
“我已經給你瑞士的賬戶裡打了一筆錢,段氏國外的子公司我也注了資。不管你是要平淡的生活,還是要繼續從商,都可以重新開始了。走吧,段頤庭。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忘了這裡的一切。”
“保重。”
說完,她轉身,決絕地走向機場大廳的入口,黑色的風衣下襬被風吹起,背影挺拔而孤獨,像一個走向自我放逐的苦行僧,義無反顧地踏入她為自己選擇的、漫長而無望的贖罪之路。
段頤庭僵硬地坐在車裡,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動門後,看著那扇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兩個世界。巨大的引擎轟鳴聲從頭頂掠過,一架飛機騰空而起,衝向鉛灰色的雲層。
原來,她一直知道自己有退路。
自己欲拒還迎地留在她身邊,本來就是那個女人準許範圍內的曖昧拉扯遊戲。
他捂住臉,滾燙的淚水終於衝破最後一道堤防,洶湧而出。這一次,不是為了昭昭,也不是為了自己即將失去的優渥生活,而是為了那個永遠失去了陽光、將自己囚禁在無儘寒冬裡的女人,和她那令人窒息的、絕望的愛與懺悔。
金絲雀的牢籠碎了,而那隻曾經渴望自由的鷹,卻發現自己早已在馴養中折斷了翅膀,再也飛不回藍天。
他最終,一無所有。連那點虛假的溫暖,都成了奢侈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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