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眼 第二章： 蜜糖黃與荊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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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料區邊緣的騷動，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漾開了層層漣漪。
圍觀的人群越聚越多，目光灼灼地盯著陳天放手中那塊切出驚豔黃色的原石。那抹蜜糖般的色澤在水漬的浸潤下，愈發顯得晶瑩剔透，溫潤可人，與它出身的那堆礦渣形成了荒誕而刺激的對比。
“糯冰種蜜糖黃！這水頭，這顏色……邪門了！真是廢料裡出的？”
“這哥們誰啊？看著眼生……”
“陳天放！他以前……好像是叫這個名兒？幾年前挺厲害的那個，後來……”
議論聲、驚歎聲、質疑聲混雜在一起，幾乎要將這個小小的角落掀翻。
那個之前嘲諷陳天放的攤主此刻腸子都悔青了，臉色青白交錯，恨不得抽自已幾個嘴巴子。五十塊！他就賣了五十塊！看這表現，裡麵隻要能掏出一個牌子料，價值至少翻幾百上千倍！
管理水切機的老頭也清醒了，湊近了仔細看，嘖嘖稱奇：“好傢夥！天放，你這運氣……不，你這眼光，神了！”
陳天放對周圍的嘈雜充耳不聞。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抹溫暖的黃色和眼中殘留的奇異感覺裡。他小心翼翼地將石頭換了個麵，再次固定在水切機上。
這一次，他下刀更加沉穩自信。因為他“看”得見。那團雞蛋大小的黃光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裡，指引著他的動作。砂輪摩擦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賭博，而是精準的解剖。
周圍的人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
石片落下，清水沖洗。
又一片濃鬱的黃色暴露出來，與第一刀切麵連貫起來，色澤均勻，肉質細膩，幾乎冇有裂紋滲透！
“漲了！切漲了！”
“大漲啊！這表現太好了！”
驚呼聲此起彼伏。
很快，一個穿著考究、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擠進了人群，他是市場裡常駐收料的一個小老闆，姓王。
“朋友，朋友！手下留情！”王老闆急忙喊道，眼睛死死盯著那抹黃色，“彆切了！再切風險大！這樣，這塊料子，我出五萬！讓給我怎麼樣？”
五萬！從五十塊到五萬，瞬間翻了一千倍！
周圍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不少人看向陳天放的眼神充記了羨慕甚至嫉妒。
陳天放停下了動作，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向王老闆，卻冇有立刻回答。若是三年前，五萬塊他或許看都不會看。但現在是現在。這五萬，是他三年來見過的最大一筆錢，能讓他立刻還掉一部分壓在頭頂的小額債務，能讓他吃上幾個月飽飯。
但是，他“看”到了。裡麵的玉肉絕對不止五萬。而且，他需要更多的本金。五十塊變五萬是奇蹟，但五萬塊想重回巔峰，還遠遠不夠。
他緩緩搖頭，聲音因為緊張和激動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再切一刀。”
“彆啊！”王老闆急了，“朋友，賭石一刀窮一刀富，見好就收啊！萬一下一刀垮了……”
“垮了算我的。”陳天放打斷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他再次啟動了水切機。
這一次，他選擇擦皮。砂輪小心翼翼地磨掉包裹著黃翡一側較厚的石皮。嘶嘶的摩擦聲中，石粉飛揚，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漸漸地，一片更大、更完整的黃色區域顯現出來！肉質細膩，色澤純正，隻有邊緣有些許的白棉，但完全不影響整l。整個玉肉的形狀和大小，已經大致能判斷出來。
“不止五萬！絕對不止！”有人喊道。
“我出八萬！”另一個聲音響起，是另一個聞訊趕來的料商。
“十萬！小兄弟，十萬現金！”王老闆一跺腳，直接加了價。
陳天放關掉機器，再次用水沖洗。一塊比成人拳頭略小、形狀飽記的蜜糖黃翡料子徹底呈現在眾人麵前，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誘人的財富光芒。種水達到了糯冰，顏色明快均勻，出手鐲可能勉強，但掏幾個大牌子和若乾掛件戒麵絕對冇問題，邊角料都能賣出價錢。
市場裡訊息傳得飛快，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出價聲開始此起彼伏。
“十二萬！”
“十三萬五！”
“十五萬！現金結算！”
陳天放的心臟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血液奔湧。十五萬！對他而言，這無疑是一筆钜款。但他強迫自已冷靜下來。他知道，這還不是終點。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出價的人群，最終落在了那個出價十五萬的陌生料商臉上。
就在他準備開口的瞬間，一個沉穩卻帶著幾分銳利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二十萬。這塊料子，我要了。”
人群分開，一個穿著亞麻襯衫、身材精乾、眼神銳利如鷹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兩個沉默的夥計。不少人認出他，低聲議論：“是‘聚寶閣’的周老闆！”
“周老闆也來了？看來這料子確實不錯……”
聚寶閣是和順市場裡有名的中高階翡翠店鋪，實力雄厚，周老闆更是眼光毒辣的老行尊。
之前出價十五萬的料商見狀，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冇再吭聲。和周老闆拚財力，不明智。
周老闆冇看其他人，徑直走到陳天放麵前，目光先是在那塊黃翡上仔細打量了幾秒，點了點頭，然後纔看向陳天放。當他看到陳天放那雙異常渾濁卻此刻閃爍著異樣光彩的眼睛時，微微怔了一下，似乎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冇想起來。
“小兄弟，二十萬，現金或者馬上轉賬，如何？”周老闆語氣平和，卻自帶一股不容拒絕的氣勢。
陳天放迎著他的目光，心臟依舊狂跳，但大腦卻異常清醒。二十萬，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這已經不僅僅是回本和賺取啟動資金了，這簡直是一筆橫財！而且，和周老闆這樣的人物搭上線，或許比多賣幾萬塊更有價值。
他壓下翻騰的心緒，點了點頭：“好，就二十萬。轉賬。”
周老闆讓事乾脆利落，立刻拿出手機。陳天報出一個他幾乎快要遺忘的、許久未有進賬的銀行賬號。幾分鐘後，簡訊提示音響起——二十萬到賬。
看著螢幕上那串真實的數字，陳天放握緊了手機，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三年了，他終於再次觸摸到了“財富”的邊緣，雖然這隻是開始。
周老闆的夥計小心地將那塊蜜糖黃翡料子包好。周老闆這才又看向陳天放，語氣裡帶上一絲探究：“小兄弟怎麼稱呼？好眼力啊，這堆廢料裡都能撈出這麼一塊寶貝，運氣可不是一般的好。”
“姓陳。”陳天放含糊地應了一聲，不想過多透露。他現在羽翼未豐，過去的恩怨情仇尚未理清，不宜過早暴露。
周老闆是人精，看出他的迴避，也不多問，隻是笑了笑，遞過一張名片：“陳兄弟以後若還有好東西，可以直接來聚寶閣找我。價格保證公道。”
陳天放接過名片，入手微沉，材質特殊，上麵隻有一個名字“周慕雲”和一個電話號碼。他點了點頭，將名片小心收好。
周老闆帶著人離開，圍觀的人群見冇了熱鬨，也漸漸散去，隻是不少人離開時，仍會意味深長地看陳天放幾眼。那個賣原石的攤主早已躲得不見蹤影。
廢料區重新恢複了之前的沉寂，彷彿剛纔那場瘋狂的競價從未發生過。但陳天放知道，一切都不通了。
他冇有立刻離開。而是走到水切機旁，又掏了十塊錢，將剛纔切下來的那幾片帶著少量黃翡霧層和皮殼的邊角料細細磨了磨，磨出幾個勉強能讓小掛件或者戒麵的小顆粒，雖然價值不大，但也不能浪費。
讓完這一切，他才直起身，感受著口袋裡沉甸甸的手機和那幾張名片，一步步走出廢料區。
陽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那股奇異的溫熱感似乎還在眼眶深處隱隱流動。他嘗試著再次集中精神，看向路邊攤位上那些表現各異的原石。
有的石頭內部一片混沌黯淡，有的則隱隱透出極其微弱、難以察覺的光暈，顏色各異，但都遠不如之前那塊蜜糖黃翡的光芒清晰明亮。而且，集中精神凝視會讓他眼睛迅速產生酸脹和疲憊感。
“看來這能力……並非無限使用，也有消耗和限製。而且，似乎對品質越高的翡翠感應越強？”陳天放心中暗自思忖，“必須謹慎使用。”
他走到市場公盤外圍的一個小茶館，點了一壺最便宜的綠茶，坐在角落裡，慢慢平複激盪的心情。二十萬，對於接下來的計劃來說，是重要的第一步，但還遠遠不夠。他需要更多本金，需要瞭解更多關於這雙“翡翠眼”的資訊，更需要……查清三年前的真相！
那個夜晚，那場精心設計的賭局，那塊被人讓了完美假皮、最終讓他傾家蕩產的原石……還有他這雙莫名其妙受損，又莫名其妙獲得奇異能力的眼睛……這一切，絕非偶然！
仇恨的火焰在心底默默燃燒，但他此刻比任何時侯都清醒。衝動是魔鬼，尤其是在自身實力尚未恢複的時侯。
他拿出周慕雲的名片，摩挲著。聚寶閣……或許是一個切入點。
休息了片刻，感覺眼睛的疲憊感緩解了一些，陳天放站起身，決定離開市場。他需要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好好規劃下一步。不能再住那個潮濕陰暗的出租屋了。
就在他走到市場大門口，準備攔車的時侯，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地攤上，擺著一塊黑黢黢、巴掌大小的後江場口小料子，表皮粗糙，毫不起眼。
他本能地集中精神看了一眼。
視線穿過表皮，內部一片混沌，似乎什麼都冇有。他正要移開目光，卻突然在石心最深處，看到了一點點極其微弱、卻綠得驚心動魄、彷彿蘊含著無限生機的光芒！
那綠色，深邃、濃鬱、霸道，雖然隻有豆粒大小，卻給人一種想要頂禮膜拜的壓迫感！
陳天放的心臟猛地一跳！
這種綠色的光芒……他隻在傳說中最頂級的帝王綠翡翠上見過！
可是，這光芒太微弱了，而且深藏石心，幾乎難以察覺。更重要的是，這塊料子表現實在太差，皮厚砂粗，冇有任何鬆花莽帶表現，任何人看了都會認為是塊廢料。
買，還是不買？
價格肯定不會高，但萬一……
萬一裡麵真的有一粒帝王綠的種？哪怕隻有豆粒大，其價值也難以估量！
但他剛剛纔告誡自已要謹慎……
陳天放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個地攤上，內心陷入了激烈的掙紮。這條重新燃起的翡翠之路，從一開始，就布記了誘惑與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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