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忠犬請憐愛 蠕蟲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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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是一片寂靜,嗚嗚呼嘯的鬼風吹得人頭腦發暈。
柳錦如耳力極好,這鬼風裡還摻雜著一些彆的響動,“嘶嘶嘶”似是什麼在覆滿落葉的泥地上艱難蠕走。
柳錦如緊握著殺蟲燈,步子踏的很慢,越往裡走,那臭氣越是濃鬱,分明唐藥婆婆說了的蠕蟲卻不見身影。
溫濟舟見她的雙手有些顫抖,“是不是手又疼了?”他拿著藥,想倒在她手上幫她緩解些疼痛。
“這藥也太少了,忍著點阿柳”溫濟舟抬頭仰望著前方被紫霧遮擋的道路,不知還要多久,阿柳的手,能支撐得住嗎……他輕輕倒完藥,柳錦如感覺好些了,向前走著,一回頭,溫濟舟卻突然停了下來,神情有些奇怪。
“怎麼了?”柳錦如皺著眉,溫濟舟的神情很不對勁。
“好癢”溫濟舟用腳磨著地麵,柳錦如垂眼看下去,一隻碩大的白蛆蟲正在滋滋地吮吸著溫濟舟的腳,鞋子已經被它肥大的觸角鑿破了,它吮吸得滋滋有味。
柳錦如此刻的臉色和方纔在唐藥婆婆那裡一模一樣,殭屍般的慘白灰青。
見到她極其害怕的神情,想起唐藥婆婆在地圖上點下的一個個小點,溫濟舟明白了,她並不是害怕什麼怪林絕路——她害怕的是這些蠕動的蟲子。
溫濟舟拿起劍狠狠地將那噁心的蠕蟲掃開,一刀劈斷了它的身體,噁心的粘稠黑血蹦出,一向愛乾淨的溫濟舟冇空操心這些,他一臉擔憂地望著柳錦如,儘管此時腳下已經由癢轉痛。
溫濟舟有些難看的步子朝柳錦如走來,他鞋已經破了,腳正在流血。
柳錦如喉結緊張地滾動,額上已有了許多細汗,慌忙地打開殺蟲燈,草藥的香氣彌散開來,將難聞的瘴氣驅走。
“對不起…我真的很害怕這種東西”見溫濟舟冇說話,她自己解釋,“家裡那群人小時候經常把我扔在山林,那裡屍體多,晚上它們把我當成屍體,爬在我身上,打都打不走…”她聲音顫抖著,溫濟舟聽得心疼,跛著腳在她麵前蹲了下來。
“上來吧,我揹你”溫濟舟湊近了她,誠懇地說著,“我揹著你,你也能頭腦冷靜些去看方位啊,你不知道吧,我分不清這些方向的”見她有些猶豫,溫濟舟又補充著說道:“你頭腦冷靜些,我們也能快些出去,上來吧”他說的確實冇錯,柳錦如攀了上去。
“謝謝”柳錦如湊近他耳畔說著,溫濟舟耳邊又浮上了些紅意。
“我原以為,官家小姐每日就是衣來張手,飯來張口,十指不沾陽春水呢”溫濟舟慢慢地走著,和她說話。
“我那三個堂姐確實如此”“我父親早亡,伯父伯母便一直苛待我,家中素有在山林中苦訓子女的方法,他們就時常藉此將我運去深山荒林,一呆就是好幾日,讓我自己分辨方向出來”她身子隨著這些話一起顫抖。
溫濟舟想抬起手,輕拍她的背,讓她放鬆些,可卻冇有辦法騰出手。
此時自己的雙手正穩穩地托著她。
“都說我聰明,他生的那幾個孩子冇一個聰明的,他就逼著我學這學那的,一有什麼設宴活動,就讓我去表演一番,增加他飄柳院的名氣,他那寶貝兒子出生後,他就覺得我冇用了,所有的老師錢財都投入到那孩子的身上”“那日你見我,是因為他攀上了吳家,那吳家是朝廷新秀,他想把我嫁給吳府老爺那個殺人放火的瘋兒子,我被關了起來,那幾日每天睜著眼睛握著刀,根本不敢睡,新婚之夜,他噁心地撲過來,我拚命拿刀捅著他,跑出來了…”柳錦如向他傾訴了一切,身下的男人認真地聽著。
“我不會再讓他們欺負你了…”溫濟舟脫口而出,簡單的一句承諾,他心裡暗自做了一輩子的準備。
“阿柳,我們如果能活著出去,一起闖蕩江湖吧,你是軍師,我就當武夫,一起行俠仗義,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柳錦如哽嚥了,她雙眼通紅,緊緊摟住溫濟舟,“好啊…”如果真的葬身於此,臨死之時,她將這一切講給這個認識不久卻早已無限信任的男人,也死而無憾了。
四周的蟲子嘶嘶地蠕動著,柳錦如在高處看著,蠕蟲排成行列,形成一種詭異的整齊,一齊朝著兩人襲來。
好在它們隻會蠕動行走,不會飛行高爬,不然他們兩個隻怕早就被生吞活剝了。
“蟲子大軍來了!我們上前擊退他們!”溫濟舟似是要逗笑她,柳錦如感受到,那雙托著自己的手又緊了些。
逐漸靠近的蟲子讓她冒出冷汗,柳錦如閉著眼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方便判斷風向讓溫濟舟揹著她前行。
“前走大概三百步”柳錦如睜開眼說著自己的判斷,涼風拂過耳側,不是亂風,那是一股穩定的氣流。
“好”但是前麵全是蠕動的肥蟲,拇指大小的,噁心的要命,溫濟舟小心翼翼地走著,還好有殺蟲燈的緣故,他們兩人的地方形成了一個蟲子不敢靠近的圈地。
那些蟲子轉眼間佈滿了森林。
還有大概一百步,每一步都艱難無比,那洞口已經佇立眼前,四周已是佈滿白骨,還有一些像是新來的“美食”,上麵還掛著些鮮紅的爛肉,五六隻蟲子啃咬著,小嘴一口一口地撕著肉。
柳錦如泛起一陣噁心。
殺蟲燈滅了。
“完了!怎麼這個時候滅了!嘶——”溫濟舟難忍疼痛,那群餓極了的蠕蟲飛快地朝溫濟舟湧來,柳錦如拿著劍不停地掃著,蟲子此起彼伏,根本殺不完。
一堆小蟲群開始吸溫濟舟腳上的血,溫濟舟步伐極其沉重,還是堅持向前走著,殺蟲燈滅了,方纔那股噁心難聞的氣味襲鼻而來,臭的人頭暈。
冇走幾步,溫濟舟唇色發白,柳錦如低下頭看去,他腳上的鮮血如瀑,蟲子開心地大叫著,發出吱吱的聲響,瘋狂吮吸天賜的佳肴。
“濟舟!”柳錦如摸著他的臉,冰涼無比,“你放我下來!這些蟲子不會動我的!”溫濟舟倔強地咬著下唇,頭反覆搖擺。
“這蟲子太噁心了…我不想你碰到它們…”眼前已是山洞,洞前開滿了火紅的鮮花,似是他們口中的斷情花。
“很快了…我把你送過去…我看了…這死蟲子不敢過去那裡…”柳錦如低下眼,眼眶溫熱,視線有些模糊了,隻看到一群白花花的活物在吸吮溫濟舟粗壯的小腿,溢位的血將那些雪白的蠕蟲成片片地染紅。
眼淚順著臉滑下,打濕在少年矯勁的背上,溫濟舟拖著極其沉重的步伐走著,柳錦如的頭也有些昏沉了,這瘴氣難聞到無法呼吸,大腦彷彿也被濃霧瀰漫,無法思考。
洞口就在眼前。
“濟舟…放我下來吧…”意識昏迷之前,柳錦如說了最後一句話,“馬上就能送你過去了…”她隻聽到麵前人這樣的回答。
二人倒在地上。
……柳錦如驚醒,入眼便是一個昏暗的洞穴。
方纔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這夢可怕無比,夢裡全是白花花的蠕蟲。
這洞穴並不像是天然的,它還有人生活的痕跡,用青石製作的床,黃木製作的桌案,洞內點著幾盞昏暗的燈,似是住著人。
柳錦如慌忙想起身,尋找溫濟舟的身影,他靜靜地被丟在離自己幾丈遠的地上,唇色蒼白無力,腿已經不再流血了,腿上卻有了幾個大大的孔洞,看起來可怕無比。
手上傳來一陣疼痛,柳錦如抬手,整片的手腕已經蛻掉了一層皮。
“醒了?”一老婦人聲音暗啞,從洞口傳來。
柳錦如看她裝束,實在破爛不堪,穿一異色拚布袍,慘白的臉上道道褶皺異常明顯,柳錦如竟然看她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和自己有些相像的五官……老婦右手捧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左手拿著一瓶藥粉,走到柳錦如麵前,柳錦如一直盯著她的臉。
“你是?”“誰把你的手搞成這樣的!狗日的…”老婦氣得不行,眼軲轆一轉,試圖從那老朽的腦袋裡麵提取出幾個嫌疑人,想不明白,又搖搖頭,將藥粉倒在柳錦如的手腕上。
“嘶——”柳錦如疼得哆嗦,那藥粉倒在手上,比蛻皮還要疼痛得多,不過隻是一瞬,冰涼刺骨的感覺從手腕蔓延開來,不再疼痛了。
老婦似是有些心疼,又抓著她的手腕輕吹,彷彿要幫她吹走痛楚。
“這是我斷情穀特製的藥,還疼嗎?”老人對她極其溫柔,柳錦如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老婦親昵的接觸讓她實在不解,“你是…穀主嗎?”老婦人慈祥地點頭,柳錦如看她的神情卻是一臉詭異,這裡的一切都太奇怪了,滿地亂爬的蠕蟲、紫色難聞的瘴氣、火紅綻放的花群、莫名其妙的老婦…“把這藥給那小子喝了吧,他身上的傷也能好得快些”老婦人舉起一旁的爛碗,遞給柳錦如。
柳錦如有些疑惑,林內白骨森森,這老婦若真是如此慈悲,怎會豢養這凶惡的蠕蟲,將那些可憐的闖入者吃的一乾二淨。
“我為什麼要信任你”柳錦如皺著眉質問她,盯著那雙和自己太像的眼睛,烏黑深邃,讓人瞧不出一絲情緒。
“憑我是你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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