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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扇 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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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二十五,打囤填倉節,也恰是這天,迎來年後第一次乍暖還寒,喜子一個人在家把活兒全乾完了,後來待得實在無聊,就跑到琉璃河邊兒上,找了塊石頭坐下,曬太陽。

看長橋上人來人去,看河兩岸買賣熱鬨。

他學柳兒從前照顧他那樣,找挑擔子的買了兩個艾窩窩,捧著,站在河邊樹蔭下吃了,最後抿抿嘴,把渣兒也倒進嘴裡吃了。

很甜,跟京城裡的味道一樣,他想。

填倉節得留客吃飯,可是,喜子跟魏順的這個家在這地方無客能留,他們來了也沒很久,一直都是冬天,而且那時候魏順心裡總悶,兩個人多數時候都待在家裡。

出去了也拘謹,他倆是太監,跟人們總會有些隔閡的。

喜子在街上填了肚子,回家進院兒,把門栓上,坐在正房的簷下盯著菜園子看,他一邊琢磨著開春栽什麼菜苗,一邊等著太陽落山。

魏順不在,喜子不費油點燈,往往天一黑就進屋睡了。

正想著種菜的事兒呢,忽然聽見有人“邦邦”敲門。

喜子就站起來去開,開之前先發問:“主子嗎?”

“是啊,我回來了。”

“您——”

喜子開了門,擡眼一瞧,剛到嘴邊上的氣都屏了回去,魏順不但安全地回來了,還真把那個瀟灑俊朗的淵兒爺帶回來了!

他還那樣子,一進門就跟喜子開玩笑。

起先是他從拎的東西裡拿出一包點心一包果脯,讓喜子拿回房慢慢兒吃,喜子急著問:“是哥哥他給我買的嗎?”

他:“對。”

喜子更加著急:“他出宮了?你們見到他了?”

張啟淵淡笑:“是你徐哥哥給你買的。”

“無聊死了你,”魏順就轉過頭瞪他,說,“把他惹哭了你到時候去哄吧。”

喜子微微失落,可是又笑,說:“主子,你們回來了我就放心了,這幾天還老亂想來著。”

魏順進了屋,點上燈自己倒水喝,柔聲告訴他:“喜子,很對不住,這回沒能見到柳兒,他在宮裡不方便,下回吧,我找機會見他,給他捎你的話。”

“沒什麼對不住,”魏順回來了,喜子高興地開始忙了,他又是打洗臉水,又是整理床鋪,乾完了一圈兒過來,說,“他在宮裡有吃喝,他又聰明,用不著我惦記。”

張啟淵走進來,自己去水盆前洗手,又擰乾手巾,把臉也擦了擦。

喜子:“你們吃什麼,我去做吧,灶台裡留著火呢。”

“用不著了,”張啟淵說,“你主子現在很賢惠,天天搶著給我做飯。”

“滾蛋吧,”在櫃裡找衣裳的魏順一點兒不慣著他,說,“給你兩天笑臉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他倆還那樣兒,喜子心想。

張啟淵又洗了手巾,拿過去把魏順的臉擦了,手也擦了,說:“好好好,我去給你做,你待著跟喜子說話吧。”

魏順攤開雙手任他伺候,說:“要煎饅頭片兒,嗯……煮兩個鹹鴨蛋……”

喜子忙說:“咱家有野菜,河邊最近生綠了,我昨兒去挖的。”

“好,”魏順說,“那就做個菜湯。”

張啟淵點頭:“成,坐那兒歇歇,等著吧。”

天色暗了,喜子去廚房弄灶底下的火了,張啟淵換了盆裡的水,把手巾又洗了一遍,魏順悄悄走過來,從身後抱住他。

小心地問他:“我這院子怎麼樣?像不像個家?”

“很好,”張啟淵說,“我很喜歡。”

魏順問:“你覺得它是不是太小了?”

張啟淵:“挺大的啊,連菜園子都有,多好啊。”

“那就好,”魏順抱著他不鬆手,說,“我剛來這兒的時候,很不習慣,又說不上為什麼不習慣,我每天都在想你,變得有點兒不喜歡這個地方。”

“這地方很好,”張啟淵摟著他找凳子坐下,說,“你看古時候那些有氣節的文人、隱士,他們都住這種地方。”

魏順皺皺眉:“你直接說我這兒破就好了。”

“不是破,”張啟淵想了想,說,“我是覺得這個鎮子有水有山,很適合生活,而且它叫‘琉璃河’,多好聽。”

魏順看他,突然笑:“是好聽。”

“我去給你做飯,”張啟淵站起來了,說,“隻要你不嫌難吃,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

“那小道士不是教你了?也沒那麼難吃吧……”

魏順跟著站起來了,動作太活潑,脖子上戴著的黃財神一晃一晃,他抓住張啟淵的手把他拽回來,往他臉上親了一口。

然後盯著他看。

後來又不好意思了,就輕輕把臉轉去旁邊了。

/

在半山腰上那道觀裡待了幾個月,張啟淵算是把從前身邊人淒慘的死看開點兒了,可重逢幾天之後,魏順還是察覺到他心裡長了根永遠除不掉的刺。

他變了,在劇變的境遇下有了一層哀傷的底色,有時候會一個人坐著發呆。

魏順很清楚,這人當少爺的時候從來不會這樣。

“我送你一套筆硯好嗎?或者是筆洗、鎮紙,算了,不問你了,我全都買,到時候一塊兒送你。”

已經回來幾天了,平靜的日子也流水一般過起來了,晚上點了燈鋪好床,張啟淵在書桌後頭坐下,繼續寫他那些離奇又浪漫的故事。

魏順給他研墨,還給捶背捏肩。

張啟淵聚精會神,任由他貓踩一樣在自己背上弄來弄去,結果剛安靜了小會兒,魏順就說起給他送東西的事。

張啟淵擡起了沒拿筆的那隻手,把肩膀上的嫩手握住,摸了摸過癮,說:“送吧,你送的我都喜歡。”

“行,”魏順被抓著手,又殷勤地問,“那我去給你倒杯水?”

“杯子裡有水,”張啟淵擡擡下巴示意,側過身,把筆徹底放下了,然後就猛地攬人家腰,把人抱到腿上去,臉埋到胸前猛嗅了兩下,埋怨,“歇歇能要你的命。”

“我從小就天天有事兒做,忙習慣了。”

魏順穿的還是那件丹砂紅寢衣,褐發落下,從頭到腳都是張啟淵記憶裡最迷人的樣子,他抱著他,抱緊了,又像是哄孩子那麼搖兩下,說:“坐會兒吧,坐會兒我抱你去睡。”

“你不寫了麼?”

“明兒再寫,”張啟淵的手亂摸,還偷偷掐人屁股,膩歪地說,“今晚洞房花燭。”

魏順冷笑:“你天天晚上都洞房花燭。”

張啟淵開始嚇唬人:“嗯,因為現在還年輕啊,得趕早讓你用用,再過幾年可能就……可能沒那麼讓你滿意了。”

魏順看著他:“你胡說什麼……不會的,怎麼會,你明明很厲害,不會那樣的……”

“誇我可以,”張啟淵嘴角翹起,清了清喉嚨,“但也不能直接這麼扒我褲子吧?”

魏順:“我又沒扒鄰居男人褲子。”

“行,好了好了,”張啟淵把底下那不老實的手攥住,打量他急喘著氣的小模樣,然後,鄭重地往他嘴上親了一口,說,“可不敢,和鄰居男人,那是紅杏出牆。”

接著,話音一落,他便抱著他站起來了,掂了掂,穿過廳堂,叮囑他取下通往裡間的紗幔。

魏順邊解紗幔邊說:“我明兒晚上跟喜子做菜,咱們喝酒。”

“好啊。”

“你心裡的事兒還沒過去,我想讓你高興點兒。”

紗幔蕩下,一雙人被擋在了裡邊,然後又是那種身心如一的歡好;魏順總想補償張啟淵點兒什麼,便在被窩裡也慣著他,而張啟淵往往在哀愁當頭的時候,去想那個五歲進京的魏順。

該好好兒疼他,張啟淵想,該讓他的渴望變成真的,該讓這種安逸的生活往後延續。怨念、仇恨是吞噬人的,但喜歡和愛不會。

看吧,他現在睡著了,輕抿著兩瓣紅嘴,枕在他臂彎裡,臉上的微紅還沒褪。身上已經被擦乾淨了,聞著有點兒芬香。

張啟淵用拇指裡側摸摸他臉,喜歡得不行,就又湊上去,往眼睫毛上也親了一口。

魏順教弄癢了,半醒過來,胳膊抱張啟淵的腰,閉著眼睛說:“時常去看你娘,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了。”

“嗯,記住了,我一定會多去看她的,”張啟淵心裡暖和,也很無奈,“說你是操心的命吧?睡著了還操心這個。”

/

之後一個下牛毛雨的天氣,張啟淵在書桌後伏案,魏順在院子裡殺魚。魚還在手底下掙動著,魏順聽見了有人敲門,以為是喜子呢,喊道:“門是開的!”

結果是那開鋪子的掌櫃,他推門進來,說:“你快看看去,你家小喜子跟彆人打架,把人老頭兒給揍了!”

“啊……”魏順撂下刀跟魚,驚呼著站起來,往身前圍裙上擦了擦手,問,“誰家老頭兒?”

掌櫃:“就胖老頭兒,橋頭補鞋攤子的那個。”

魏順忙點頭,麵露憂愁:“行,謝謝你,我這就去看。”

掌櫃現在算熟人了,嘴也是真貧,問:“哎,小魏,你家魚怎麼不是小張宰啊?”

魏順正煩心,扔下圍裙往外走,答他:“他怕血。”

走出衚衕了,再往前就是琉璃河畔,魏順一幅在西廠做事的利落勁兒,風風火火跑到了橋頭那裡。

風很暖和了,兩岸柳樹出芽,此時正到春天。

補鞋攤子那地方圍了一圈的人,魏順擠開人群進去,便看見喜子渾身是泥地站著,胖老頭兒在地上躺著,人是在,可攤子沒了。

圍觀的鄰居告訴:“小魏,你家喜子把人攤子扔河裡了,還把老頭兒揍了。”

“怎麼了這是?”可魏順以前是個斷案的,他稍微想想,就知道喜子這樣的孩子是不會隨便打人的,他於是過去,把他臟兮兮的小臉兒摸摸,問,“你為什麼打補鞋的?”

“他……不要臉他!”喜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泥水,說,“他手不乾淨,罵我是小閹雞,還給我個窩頭,摸我,要脫我衣服。”

“讓讓,讓讓,勞駕。”又是熟悉的聲音,是聽見了動靜,張啟淵也來了。

“怎麼了?”他問魏順。

“這補鞋的色膽包天,”魏順氣得咬牙,伸胳膊把喜子攬進懷裡,答,“他摸咱們喜子,還罵他,喜子就給他揍了。”

“揍得好啊,”張啟淵把喜子攬過去,摸摸他頭,說,“這惡棍老色鬼,這麼揍都算輕的,哎,我看,那河上飄著的是什麼啊?不會是他的補鞋攤子吧?”

魏順理了理袖子,說:“各位街坊,今兒的事兒你們全看見了,我覺得我家喜子揍得對,各位也給評評理吧。”

鋪子掌櫃帶頭:“對,喜子我認識,是個好孩子。”

四周傳來幾聲應和:“就是,該打他,他手一直不乾淨……”

有人說:“他兒子也是個色鬼,他家兩條光棍兒,一雙采花的。”

其餘的人鬨笑。

魏順:“他不老實,是我家喜子吃虧,被揍趴下就是他應得的,也讓他長個記性,下回要是再冒犯,就在縣太爺那兒見。”

“兒子來了,兒子來了……”

又擠進來個人,四周街坊們起勁兒地哄嚷。

“誰揍我爹了?誰?”

那胖老頭兒頂多是猥瑣窩囊,可他這兒子一看就不是盞省油的燈,不高,有些塊頭,穿得花裡胡哨的,還岔著腿走路。

是這小地方有名的流氓惡霸一個。

“爹!”兒子忽然在細雨中跪下哭,接著立馬變臉,站起來瞪著喜子,又瞪著魏順,說,“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咱琉璃河倆太監麼?怎麼,在家活膩了?想到這橋上教大夥兒蹲著尿了?”

人群裡傳來零星沒憋住的笑。

“你過來,”張啟淵把懷裡的喜子塞到了魏順懷裡,清清嗓子,衝著那惡棍勾手,說,“你過來,過來,我跟你說道說道這太監的事兒。”

“你誰?”

“你彆管我是誰。”

放在京城還好,可這是小地方的集鎮,根本沒張啟淵這種大高個兒、武將身子的人。他太高,一說話,身邊的街坊鄰居、小攤小販都得仰視他。

張啟淵兩步邁過去,抓住了後領子,直接把那惡棍提了起來。

使壞問人家:“還想不想知道我是誰了?”

“不想……”惡棍難受地掙紮,“不想了。”

張啟淵:“我感覺你不服。”

“沒有,沒有,服了。”

“我家兄弟被你老爹冒犯了,”張啟淵胳膊酸了,就把他扔下,按他頭,讓他跪,說,“你覺得是我家兄弟魯莽呢,還是你老爹該揍呢?”

“該,該揍。”

“彆不承認,”人群裡傳來上了年紀的女的說話,“他倆到處摸人屁股,我都被摸過。”

另一個男的:“我家媳婦也說這孫子打算那什麼她,幸好我家媳婦跑得快——對了,他還小偷小摸,去年就進過衙門大牢。”

還有人:“沒錯兒,我那天……”

“孫子,”張啟淵蹲著,揪那惡棍的耳朵,說,“聽沒聽見?”

“聽見了聽見了,大爺您饒了我,我們再也不敢了。”

張啟淵:“大聲說,給被你冒犯的街坊們都聽聽,還敢不敢摸人了?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

張啟淵笑,說:“以後你父子倆見到我家喜子,就喊喜子爺,見了魏順,就喊,魏大爺——聽清楚了,也給我記清楚了。”

“是是是,”那惡棍見人下菜,這會子急著磕頭,牙都快啃到地上去,說,“這位爺,喜子爺,魏大爺,我爺倆以後好好做人,再也不敢了。”

“好吧,”張啟淵歎氣道,“這次勉強放過你,下次要是還來,就不是捱揍這麼簡單了。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那老不死的爹!”

張啟淵推開那人的頭,站了起來,走到魏順麵前,說:“走吧,咱回去。”

“嗯,”魏順攬著喜子,衝他輕輕一笑,說,“魚還沒殺完呢,在院子裡呢。”

“魚又不會跑,先回去給他洗洗,”邊走,張啟淵指著喜子,說,“再給弄碗熱的吃。”

/

晚上仍舊是毛毛雨,屋裡點著燈,被魏順洗乾淨的喜子坐在桌子旁喝湯,張啟淵把廚房裡做好的菜端過去。

鋪子掌櫃又來了,問:“魚做熟了?小張,聽說你不敢殺魚?”

“我……”張啟淵回以微笑,“一般都是他殺。”

“就今兒那父子倆,”掌櫃說,“你們走了以後,就被扔菜葉子臭雞蛋了,據說回家剛進到衚衕,被一堆人圍上去揍了一頓,可慘了現在。”

魏順問:“他倆以前就霸道,你們以前為什麼不揍?也不送官府?”

“怕那兒子啊,”掌櫃咂嘴,說,“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個人站出來,女人們吃了虧也不願意聲張,尤其是上年紀的,怕彆人說閒話唄。男人,覺得媳婦兒被那樣了丟臉,也都裝著,把父子倆當山大王,畢恭畢敬的。”

魏順開玩笑:“你回去問問,誰今兒報仇了,改天來家裡謝謝我們小張。”

“彆了吧。”張啟淵反倒靦腆了。

“你吃沒吃?”魏順拿饅頭拿筷子,說,“坐下吃飯吧。”

“不了不了,小魏你客氣,”掌櫃忙擺手,說,“我就是跟你們說聲好訊息,家裡也做好了,等我回去吃呢,走了。”

魏順:“好,有空來坐。”

該開飯了,喝著湯的喜子還處在回神階段,魏順把那掌櫃送出去,進來坐下。

張啟淵往他手裡塞了半個饅頭。

“哼,”張啟淵咬著另半個饅頭,說,“有些人是不是看這掌櫃算是年輕,又有錢,所以……”

“你胡說什麼?”魏順慢悠悠拿筷子,不跟他一般見識,轉身囑咐喜子,“能吃下就吃,吃不下就待會兒再吃,彆怕,以後在這地方沒人敢欺負你。”

張啟淵夾了一筷子菜,清喉嚨,以表達存在感。

魏順歎氣,眼睛上下瞄他,問:“是個男的你都要這麼想?那我以後還怎麼見人?”

張啟淵揪下一塊饅頭塞進嘴裡,埋頭喝湯:“沒有,我就隨口說說。”

他可能是想撒嬌了,想求表揚了,魏順心想。

“喜子,你待著,我倆在院裡說事兒,”魏順放下筷子站了起來,抓上張啟淵的胳膊,說,“走吧,出去。”

“乾嘛?”張啟淵還在微微彆扭。

“給你看樣東西。”

“什麼?”

魏順把張啟淵帶到了廚房裡。

“看什麼?”張啟淵追著問。

魏順沒回答,摟住他脖子,往他嘴上親了一口。

“到底看什麼?”這男的還是裝蒜。

魏順把他抱住了,靠在他身上,說:“不看什麼,我就是想說,以前在京城,進了司禮監,後來再到禦馬監、到西廠,一直都是我這麼站出來保護彆人,可今天你保護了我跟喜子,你怕血,魚都不會殺,卻……我很開心,覺得自己終於不用當大人了,能過過以前羨慕的那種日子了。”

張啟淵開心了,攬住他,拍一拍,說:“但過去不是徐目保護你麼?”

“你不明白,不是那種,他們那樣身份的,都是拿自己的命兌現忠誠,其實是很殘忍的,”說話間,魏順的手閒得無聊,就勾到張啟淵腰帶裡去,說,“徐目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要不是危機四伏,我不會想要那種‘保護’。你今天對我做的是另一種,我會覺得安心,覺得你很厲害。”

張啟淵:“你以後都會覺得安心的。”

魏順往他臉上親一口,問:“不找不自在了?”

“我沒有。”

“還沒有……你現在是誰的醋都吃,”魏順從張啟淵懷裡出來,給他整整衣裳,說,“喜子被嚇著了,今晚你自己睡,我陪他睡。”

“嗯。”

“嗯?我還以為你不會答應呢。”

“腿是長在你身上的,”張啟淵嘴又不老實,邊說話邊到處亂親,親人家眉毛,親人腮幫子,說,“去吧,是該陪陪他,但……你也不能把他當你孩子了,他就比你小幾歲而已。”

魏順聳起肩膀憋笑,把眼前這張怎麼看都俊俏漂亮的臉揉揉,說,“不是當孩子,他因為我捱了那一刀,來琉璃河以後還陪著我,我想對他好點兒。”

張啟淵冒失表決心:“我也願意為你挨一刀——”

“呸呸呸,”魏順連忙往地下啐,抓他的手去摸木頭,著急地埋怨,“彆說不好的話,我們都不會挨刀子,我們會好好活著,過很好的生活,永遠在一起。”

張啟淵和他對視,動情地抱住了他。

“順兒,還是那樣的,你讓我生新脈,救我於水火。”

魏順:“你對我來說也是這樣。”

/

細雨還落,已經到了半夜三更,魏順看喜子安穩了,就悄悄地下床,打算回房去找賬本,算算家裡最近的用度。

張啟淵早就睡著了,正房的門沒鎖,魏順儘量輕手輕腳不鬨出動靜,進去點了燈,去書桌那兒,從一遝書底下找到了賬本。

記收支,作計劃,倒不是因為魏順摳門兒,而是現在家小了,就不能再求他人幫襯著做這些,再者,身後沒朝廷撐著,雖然有錢,也要心裡有數地花。

張啟淵的腦子是用來寫書的,魏順不會讓他去算賬。

“牛乳,”魏順站起身來,去櫃子裡找算盤,嘴裡悄悄念著賬本上的字兒,“牛乳,菜油,白麵……”

算盤很快就找到了,他轉過身又往回走,還是唸叨:“菜油,白麵,酒——”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聽見了身後有人意圖使壞,有氣息聲。

“張子深,”魏順歎氣,“你能不能不這麼幼稚?”

身後人不應他,靜悄悄的。

“你——”

魏順拿著“嘩啦”響的算盤,慢慢轉身,打算數落這個討厭鬼,可誰知忽然被抱個滿懷,接著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討厭鬼往他眼睛上蒙了塊兒黑布!

“張子深!”魏順真生氣了,可沒來得及掙紮呢,手也被捆了,他想理論,卻又沒法兒亂動,隻能在原地站著。

隻好問:“你乾什麼?我要算賬呢?”

張啟淵還是不說話,抓上他的手了,帶著他不知道往什麼地方走去。

魏順咬著牙:“你再不說話我就喊人了……你……流氓你!”

臉碰到了涼颼颼的上漆的木頭,這下,魏順是知道在哪裡了。

他正被他壓在放算盤的那半人高的櫃子上。

“彆脫褲子你!”本來要大聲喊的,可想到喜子在睡,魏順隻好擠著嗓子訓斥,他往後伸腿踢他,可沒轍,腳被褲子絆著。

“問我是誰。”張啟淵貪婪地摸大腿,用一種冷冷的語氣囑咐,熱氣淌在魏順耳朵邊兒上。

還是奇怪……魏順皺鼻子,覺得他身上氣味兒很不尋常。

急著問:“你用什麼香了?”

“快問我是誰。”張啟淵不理他的問題,很倔地催促。

說老實的,魏順心裡是不大想行房的,他有點兒困了,還急著算賬,可沒辦法了,箭在弦上了。

隻能歎氣,懶怠地滿足他:“請問……你是誰?”

這夜的雨小沒聲兒,可外頭屋簷上彙聚的水珠一直在落,發出很慢的“吧嗒吧嗒”。

握筆太久的右手抓住了溫熱的腿肉,貌美小魏的耳邊,那他說道:“順天府市儈一個,林公子王滌兒的親爹,落魄風流的書生,緋扇是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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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陪伴和鼓勵,鞠躬。番外暫定6則(淵魏後續3、古代if線1、現代au1、徐林1),因為《中關村白晝不止》11月1號開始更新,所以《緋扇》番外更新大概在11月下旬開始。《緋扇》番外要是有彆的想看,大家也可以告訴我~這真是寫得好勤奮的一本呀,我先誇誇我自己~但能勤奮,歸根結底是因為熱愛,我才暢遊於無限的樂趣、感動當中,寫下了他們的故事,這是緣分。關於其中詩詞,有引用很多原詩詞,也有化用、典故,在此謝謝前人栽樹;也有些長短句是我自己寫的。最後,小憑曾經打算放棄,但被熱愛推著繼續,讀者寶寶,如果你願意認識我,那麼我還會為我們寫很多很多的故事~

小貼士:找看好看得小說,就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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