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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升大羅天後才發現是洪荒 第38章 蘇聯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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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三十二年二月的上海,寒意在晨光裡凝著一層薄霜。黃浦江麵上的冰已經化得大半,隻剩零星碎塊像被凍硬的棉絮,隨著浪頭撞向十六鋪碼頭的石階,發出細碎的“哢嗒”聲,裹在清晨的薄霧裡,像誰在暗處低聲絮語。朝歌食肆的煙囪裡飄出的煤煙,比去年冬天濃了些——日軍把部分太平洋戰場的運煤船調回了上海,說是“保障佔領區民生”,實則是前線艦艇缺油,隻能優先供軍用,民用煤依舊按人頭配給,不過是比去年的“每人每日二兩”多了一兩,卻已足夠讓碼頭上的難民們多熬一會兒。

朱成碧正站在灶前,用長勺攪動鍋裡的糙米桂花粥。灶膛裡的煤塊燒得正旺,火苗舔著鍋底,把粥熬得咕嘟作響,淡金色的粥油浮在表麵,像揉碎的月光。她選的糙米是周阿公上週從蘇州河漁民手裡換來的,漁民說這米是從蘇北運來的,沒被日軍的糧秣隊搜走,因為藏在船底的魚艙夾層裡,沾了點魚腥味,日軍嫌臟,才僥幸留下。朱成碧特意把米淘了三遍,又用溫水泡了兩個時辰,熬出來的粥才綿爛,再撒上去年窖藏的金桂,香氣漫出窗欞,裹著薄霧飄向碼頭,引得蜷縮在破棉絮裡的難民們頻頻抬頭。

“朱老闆!陳哥!大訊息!天大的訊息!”

食肆的木門被猛地撞開,小石頭的聲音帶著哭腔,又透著股抑製不住的亢奮。他身上的棉鞋沾著霜花,一進門就化成水漬,在青石板地上踩出一串濕痕,手裡攥著張皺巴巴的《申報》,報紙邊緣被風吹得捲了邊,上麵還沾著碼頭的煤渣。

陳玄剛從倉庫回來,手裡還提著修船用的銼刀——昨天周阿公的漁船舵軸鬆了,他連夜拆下來打磨,此刻銼刀上還沾著點鐵屑。聽見小石頭的喊聲,他腳步猛地頓住,指尖的鐵屑落在地上,沒等他彎腰去撿,小石頭已經撲到他麵前,把報紙往他手裡塞:“陳哥!你看!斯大林格勒!德軍投降了!蘇聯人贏了!”

陳玄接過報紙,指腹先碰到的是報紙上的油墨,還帶著點印刷廠的溫度。他把報紙攤開在灶台上,頭版頭條的黑體字格外紮眼——“斯大林格勒戰役落幕,德軍第六集團軍全軍覆沒,保盧斯元帥被俘”。標題下麵配了張黑白照片:蘇聯士兵站在被炸毀的拖拉機廠樓頂,手裡揮舞著紅旗,紅旗的邊角有些破損,卻在濃煙未散的廢墟背景裡,透著股撼人的力量。照片下方的小字寫著:“此役德軍損失逾百五十萬,二戰戰局逆轉”。

朱成碧手裡的長勺停在半空,粥鍋裡的氣泡“咕嘟”著濺出幾滴,落在灶台上,很快就乾了。她湊到陳玄身邊,指尖輕輕碰著報紙上的照片,指腹劃過“保盧斯元帥”幾個字,眼眶突然發熱。她想起去年冬天,地下黨老吳冒著雪來食肆,凍得嘴唇發紫,還不忘說德軍圍攻斯大林格勒的事:“蘇聯紅軍打得苦啊,每棟樓都要爭,有的士兵抱著炸藥包跟德軍同歸於儘,工廠裡的機床都成了掩體,連婦女都上了前線,往德軍坦克下麵塞燃燒瓶。”當時她還擔心,這仗要打多久才能贏,現在看著報紙上的“投降”二字,心裡像堵了塊熱石頭,又酸又暖。

“真的……贏了?”朱成碧的聲音有點發顫,她拿起報紙,湊到灶火邊,想看得更清楚些。報紙上的字被火光照得發亮,她逐字逐句地讀:“1943年2月2日,德國第六集團軍司令保盧斯元帥率殘部投降,曆時六個半月的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正式結束。此役德軍共損失兵力150萬,坦克和裝甲車3500輛,火炮和迫擊炮1.2萬門,飛機3000架……”

“老吳剛纔在碼頭等你,說這是延安通過地下黨轉來的確認訊息,錯不了!”小石頭喘著氣,手還在發抖,“他說蘇聯那邊都放禮炮了,延安也組織了慶祝,連華北的日軍都慌了,最近‘掃蕩’的次數都少了!”

正說著,碼頭上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難民們的哭聲和笑聲。朱成碧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隻見幾個難民圍著個穿長衫的先生,先生手裡也拿著張報紙,正大聲讀著斯大林格勒的新聞,有的難民聽著聽著就哭了,有的則攥緊了拳頭,還有個小孩舉著半塊乾硬的餅,喊著“打跑鬼子”。

“周阿公來了!”小石頭指著窗外,周阿公正推著漁船靠岸,手裡拿著個鐵皮罐,罐口用布塞著,裡麵裝著剛撈的小魚。他看見食肆門口的動靜,趕緊加快腳步,褲腳沾著的江水凍成了冰碴,走起來“咯吱”響。

“剛纔在租界口聽見洋人們議論,說德軍完了,盟軍要反攻了!”周阿公走進食肆,搓著凍得發紅的手,看見灶台上的報紙,趕緊湊過來,眼睛瞪得溜圓,“我年輕時在海參崴跑過船,知道斯大林格勒那地方,冬天能凍掉耳朵,零下三四十度,德軍的坦克都發動不了,蘇聯人耐凍,又會打巷戰,肯定要輸!”他說著,從鐵皮罐裡掏出幾條小魚,“剛撈的,給你們加個菜,今天得好好慶祝慶祝!”

陳玄把報紙摺好,放進圍裙口袋,指尖還能感覺到報紙油墨的溫度。他走到灶前,盛了碗熱粥,遞給周阿公:“德軍一敗,日軍在太平洋的壓力就更大了。之前他們還想跟德軍夾擊蘇聯,現在德軍自顧不暇,日軍肯定不敢北進了,咱們的運輸線,或許能鬆口氣。”

周阿公接過粥碗,喝了一口,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連帶著凍僵的手指都有了知覺:“可不是嘛!我昨天看見日軍的巡邏艇,開得比以前慢多了,怕是沒油了。碼頭的老吳說,美軍在太平洋炸了不少日軍的油庫,他們現在連軍艦都開不動,哪還有心思管咱們的漁船!”

話音剛落,食肆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不是日軍那種粗暴的踹門,而是帶著點小心翼翼的“篤篤”聲。朱成碧走過去開門,隻見皮埃爾神父裹著件舊教袍,教袍的袖口磨破了,露出裡麵的羊毛衫,臉色卻比往常紅潤些,手裡拿著個牛皮信封,信封上印著教會的徽章。

“朱,陳,早上好。”皮埃爾神父的中文帶著點法語口音,卻很流利,“這是延安通過教會轉來的信,還有份斯大林格勒戰役的詳細報告,是蘇聯朋友送來的,裡麵有很多你們可能想知道的細節。”

朱成碧接過信封,指尖碰到神父的手,還是有點涼——他肯定是從法租界步行過來的,沒坐黃包車,為了省點錢給難民買吃的。她趕緊把神父讓進屋裡,給她倒了杯熱粥:“神父,快喝碗粥暖暖身子,外麵這麼冷。”

皮埃爾神父接過粥杯,喝了一口,眼睛亮了:“還是你的粥好喝,比教會食堂的土豆湯香多了。”他笑著把信封遞給朱成碧,“信裡有你們的新任務,報告裡則寫了斯大林格勒戰役的全過程,從1942年7月德軍開始圍攻,到蘇聯紅軍的‘天王星行動’反攻,很詳細,你們可以看看,這是一場偉大的勝利。”

朱成碧拆開信封,裡麵有兩張紙,一張是延安的信,用的是糙紙,字跡工整有力,墨水有點淡,應該是用稀釋過的墨寫的,省著用;另一張是列印的報告,紙是洋紙,應該是蘇聯那邊帶來的,上麵還印著蘇聯紅軍的徽章。

她先讀信:“滬江同誌:斯大林格勒大捷,國際反法西斯形勢逆轉,此役後德軍由攻轉守,日軍亦因盟友失利而動搖,華北日軍已抽調部分兵力支援太平洋戰場,‘掃蕩’力度有所減弱,但兵工廠仍急需76毫米迫擊炮炮管零件,需於三月初送達晉察冀軍區。據前線同誌反饋,此批零件可裝備十門迫擊炮,將極大提升反‘掃蕩’作戰能力,事關戰局,務必謹慎。另,美英已加大對華援助,飛虎隊(現第十四航空隊)將於三月下旬開始對華北日軍機場進行轟炸,可掩護運輸線,望諸位同誌保重,勝利可期。”

再看報告,裡麵的細節比報紙上更具體,甚至有蘇聯士兵的口述:“1942年9月,德軍攻入斯大林格勒市區,巷戰開始。我們把每棟樓都變成堡壘,有的樓裡,德軍在一樓,我們在二樓,中間隻隔了一層樓板,他們用手榴彈炸,我們就用燃燒瓶反擊。拖拉機廠的工人白天造坦克,晚上就拿著槍上戰場,有的坦克剛造好,沒來得及刷油漆,就直接開去前線……”

報告裡還寫了“天王星行動”:1942年11月19日,蘇聯紅軍從斯大林格勒南北兩翼發起反攻,像兩把鉗子一樣,把德軍第六集團軍包圍在市區裡。德軍被圍後,希特勒下令“不許撤退,不許投降”,還派飛機空投物資,可每天需要的800噸物資,飛機隻能投送30噸,德軍士兵開始吃馬肉,後來連馬都沒得吃,隻能煮皮鞋上的皮革……1943年1月31日,保盧斯元帥率南部集群投降,2月2日,北部集群投降,第六集團軍全軍覆沒,而保盧斯在投降前一天,還被希特勒晉升為元帥,想讓他“戰死沙場”,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投降。

“76毫米炮管零件……”朱成碧把信摺好,眉頭皺了起來,“之前運機床齒輪已經夠險了,炮管零件是軍用物資,日軍查得更嚴,五金行的零件早被他們扣了,連修船用的鐵件都要登記,這可怎麼找?”

陳玄接過報告,仔細看著,手指在“德軍坦克損失3500輛”那行字上停了停:“我想起路易洋行的事。去年冬天路易說過,他有批從蘇聯過境的五金零件,本來是給法國遠征軍的,後來法軍撤了,零件就滯留在他的倉庫裡,說是有各種規格,說不定就有76毫米的炮管零件。”

“路易先生?”朱成碧眼睛亮了,路易是法租界“路易洋行”的老闆,之前幫他們運過盤尼西林,當時用的是朱成碧親手做的桂花糕當“報酬”——路易的女兒安娜喜歡吃甜的,中國的點心是她的最愛。“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洋行找他,說不定真能成。”

皮埃爾神父喝完粥,把杯子放在桌上:“路易是個好人,他一直反對法西斯,之前還幫蘇聯朋友轉運過藥品。斯大林格勒勝利的訊息傳來,他高興得在洋行裡開了紅酒,還邀請了很多朋友慶祝。你們去找他,他肯定會幫忙的。”他頓了頓,又說,“對了,教會最近收到了一些來自蘇聯的捐款,是用來幫助中國難民的,我已經買了些糧食,明天會送到碼頭的救濟點,你們要是需要,可以隨時跟我說。”

朱成碧握著神父的手,心裡滿是感激:“謝謝您,神父,您總是在幫我們。”

皮埃爾神父笑了笑,站起身:“我們都是反法西斯的戰友,應該互相幫助。好了,我該回去了,還有很多事要做。”他走到門口,又轉過身,“對了,信裡說的三月初,時間不多了,你們要抓緊。”

送走皮埃爾神父,食肆裡安靜了些,隻有粥鍋裡的氣泡還在“咕嘟”響。周阿公已經喝完了粥,正幫著小石頭收拾碗筷,陳玄則拿著報告,坐在桌邊仔細看,時不時在紙上畫著什麼——像是在設計怎麼包裝炮管零件,避免被日軍發現。

“你說,路易真的有炮管零件嗎?”朱成碧走到陳玄身邊,輕聲問。

陳玄抬起頭,眼裡帶著點篤定:“應該有。去年冬天他跟我聊過,說那批蘇聯零件是‘軍用規格’,本來是給法軍的坦克和火炮用的,76毫米是常見的迫擊炮口徑,很可能有。就算沒有,他也肯定知道哪裡能弄到,他在租界的人脈廣。”

周阿公擦著碗,接過話:“我明天跟你們一起去?洋行在法租界,我熟,之前幫路易運過貨,他認識我。”

朱成碧搖搖頭:“不用,我跟陳玄去就行,你留在碼頭盯著漁船,要是有日軍來查,也好應付。”她頓了頓,又說,“小石頭,明天你去碼頭找老吳,跟他說延安的新任務,讓他提前準備好蘇南的中轉點,彆到時候耽誤了。”

小石頭點點頭:“放心吧朱老闆,我明天一早就去!”

夜裡,食肆的燈一直亮到很晚。朱成碧在灶房裡烤芝麻餅,要帶給路易的女兒安娜,她特意多放了糖和芝麻,烤得金黃酥脆,裝在油紙袋裡,還係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陳玄則在倉庫裡翻找之前剩下的鐵皮,要做鐵皮筒來裝炮管零件——鐵皮筒能防碰撞,還能在外麵印上“汪偽工廠機床配件”的字樣,掩人耳目。

月光透過倉庫的窗戶,灑在地上,像鋪了層霜。陳玄拿著銼刀,把鐵皮的邊緣磨得光滑,避免劃破包裝紙。他想起報告裡寫的蘇聯士兵,在零下幾十度的天氣裡,拿著槍跟德軍巷戰,心裡突然覺得,自己這點辛苦不算什麼。至少他還有溫暖的食肆,有朱成碧做的熱粥,有周阿公和小石頭這樣的夥伴,而那些蘇聯士兵,隻能在廢墟裡啃凍硬的麵包,在雪地裡睡覺。

“還沒好嗎?”朱成碧端著碗熱粥走進倉庫,遞給陳玄,“快喝點粥,彆凍著了。”

陳玄接過粥碗,喝了一口,暖意從胃裡散開,傳到四肢百骸。他看著朱成碧,眼裡帶著點笑意:“快好了,明天一早就能用。你也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洋行。”

朱成碧點點頭,坐在旁邊的木箱上,望著窗外的月亮:“你說,等抗戰勝利了,咱們還開這個食肆嗎?”

陳玄停下手裡的活,想了想:“開,到時候咱們用最好的米熬粥,放很多桂花,讓所有人都能喝上熱粥,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運物資,再也不用怕日軍。”

朱成碧笑了,眼裡閃著光:“好,那咱們就一直開下去,開到老。”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朱成碧和陳玄就出發去法租界了。朱成碧提著裝芝麻餅的油紙袋,陳玄則背著個布包,裡麵裝著之前路易借給他的一本機械手冊——算是“回禮”,路易喜歡研究機械,上次說過這本手冊他沒看過。

法租界跟公共租界不一樣,街上的行人穿著更整齊些,黃包車夫的車也擦得乾淨,偶爾能看見穿西裝的洋人,手裡拿著報紙,邊走邊聊,臉上帶著輕鬆的神色——斯大林格勒的勝利,讓這些同盟國的僑民鬆了口氣,他們之前也怕德軍打贏,日軍趁機擴大侵略,把租界也占了。

路易洋行在霞飛路(現淮海中路)上,是棟三層的小洋樓,門口掛著法國國旗,窗戶上貼著“慶祝斯大林格勒勝利”的紅色標語,用中法兩國文字寫的。朱成碧和陳玄走到門口,門童趕緊迎上來,用中文問:“請問兩位有預約嗎?”

“我們找路易先生,我是朱成碧,他認識我。”朱成碧笑著說。

門童點點頭:“原來是朱小姐,路易先生吩咐過,您來了可以直接進去。”

走進洋行,一樓是大廳,擺著幾張沙發和茶幾,牆上掛著世界地圖,地圖上用紅筆圈出了斯大林格勒的位置,還有太平洋上美軍反攻的路線。幾個職員正圍著收音機,聽著裡麵的新聞,用英語討論著什麼,看見朱成碧和陳玄,都友好地笑了笑。

“朱!陳!你們來了!”路易從二樓下來,穿著件灰色西裝,打著紅色領帶,臉上帶著笑意,手裡還拿著個紅酒杯,裡麵剩下點紅酒,“快上樓坐,我剛跟蘇聯朋友通完電話,他們還在慶祝勝利!”

路易的辦公室在二樓,很大,擺著一張紅木辦公桌,桌上放著收音機、電話和幾疊檔案,牆上掛著他跟家人的照片,還有一張跟法國領事的合影。他把朱成碧和陳玄讓到沙發上,給他們倒了杯咖啡:“嘗嘗,這是從法國運來的,很難得,之前被德軍封鎖,最近才通了點貨。”

朱成碧接過咖啡,抿了一口,有點苦,卻很香。她把裝芝麻餅的油紙袋遞給路易:“路易先生,這是我給安娜做的芝麻餅,她喜歡吃甜的,你帶回去給她。”

路易眼睛一亮,接過油紙袋,開啟聞了聞:“太香了!安娜肯定會很高興,她昨天還跟我說,想吃你做的點心了。”他頓了頓,看向朱成碧,“你們今天來,應該是有事情找我吧?是不是跟斯大林格勒有關?”

朱成碧點點頭,把延安的信念給路易聽,重點說了需要76毫米炮管零件的事:“路易先生,我們知道這很困難,但這批零件對前線很重要,能幫八路軍多打些鬼子,您能不能幫我們想想辦法?”

路易放下咖啡杯,站起身,走到牆角的保險櫃前,開啟櫃門,拿出個資料夾,裡麵裝著幾張單據:“你們運氣真好!我這裡確實有批蘇聯零件,是1942年夏天運過來的,本來是給法國遠征軍的,他們要去北非作戰,需要迫擊炮零件。後來法軍撤了,這批零件就滯留在我這裡,我一直沒敢處理,怕日軍發現。”他翻了翻單據,“你看,這裡寫著,有15根76毫米炮管零件,都是全新的,蘇聯兵工廠生產的,質量很好。”

朱成碧和陳玄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喜。陳玄站起身,走到路易身邊,看著單據:“路易先生,這批零件現在在哪裡?我們能不能儘快取走?延安讓我們三月初送到,時間不多了。”

“零件在倉庫裡,就在洋行後麵,很安全。”路易笑著說,“不過你們運的時候要小心,日軍最近查得很嚴,他們怕物資流到抗日區,尤其是軍用零件。”他頓了頓,又說,“我有個辦法,我有輛法國領事館的外交車輛,是黑色的轎車,掛著外交牌照,日軍不敢查。你們可以用這輛車運零件,把零件裝在外交郵袋裡,按照國際法,外交郵袋是不能檢查的,日軍要是敢查,就是違反國際法,法國領事會向他們抗議。”

陳玄握著路易的手,心裡滿是感激:“太謝謝您了,路易先生,您幫了我們大忙。”

路易擺擺手:“不用謝,我們都是反法西斯的盟友,應該互相幫助。斯大林格勒的勝利,是所有人的勝利,要是德軍贏了,我們在上海的日子也不好過。”他走到地圖前,指著太平洋上的島嶼:“你們看,美軍已經開始反攻了,瓜達爾卡納爾島、新幾內亞,日軍損失慘重,他們的艦艇沒油了,飛機也不夠了,撐不了多久了。”

路易又跟他們聊了聊日軍的近況:“我聽領事館的朋友說,日軍最近在上海抓了很多人,讓他們去修工事,還把租界裡的金屬製品都收走了,說是要造武器,連寺廟裡的銅像都沒放過。他們的資源快枯竭了,石油隻能靠從東南亞運,可美軍潛艇在南海和東海炸了很多他們的運油船,現在他們的軍艦都停在港口裡,不敢隨便動,巡邏艇也隻能用少量油,開得很慢。”

聊了一會兒,路易帶著朱成碧和陳玄去了後麵的倉庫。倉庫很大,堆著很多箱子,有的上麵印著“法國遠征軍物資”的字樣,有的印著“蘇聯援助物資”。路易開啟一個大木箱,裡麵整整齊齊放著15根炮管零件,外麵裹著油紙,印著蘇聯兵工廠的標誌,還有生產日期——1942年5月,很新。

“這些零件都是完好的,你們可以都拿走,用不了15根,剩下的可以留著下次用。”路易說,“我已經跟領事館打過招呼了,明天早上十點,外交車輛會來倉庫接你們,司機是我的朋友,很可靠,他知道怎麼避開日軍的關卡。”

朱成碧和陳玄仔細檢查了零件,確認都是76毫米的,沒問題。他們跟路易約定好明天來取貨,就準備離開——他們還要回碼頭準備鐵皮筒,把零件包裝好,免得運輸時損壞。

離開洋行時,路易送他們到門口,又叮囑道:“路上小心,日軍最近在霞飛路設了關卡,不過你們走的時候沒帶零件,他們不會查你們的。明天用外交車輛,就更安全了。”

朱成碧點點頭:“謝謝您,路易先生,我們會小心的。”

回到碼頭時,已經是下午了。周阿公正在修漁船,看見他們回來,趕緊問:“怎麼樣?路易先生有零件嗎?”

“有!15根,夠咱們用的了!”朱成碧笑著說,把路易幫忙的事告訴周阿公,“明天早上用外交車輛運,不會有問題。”

陳玄則趕緊去倉庫,把之前準備好的鐵皮筒拿出來,開始加工。他在鐵皮筒外麵印上“汪偽上海民生工廠機床配件”的字樣,用的是墨汁,還特意把字跡弄得有點模糊,像經常使用的舊標識。每個鐵皮筒裡都墊了層棉花,用來保護炮管零件,避免碰撞。

小石頭也回來了,帶來了老吳的訊息:“老吳說,蘇南的中轉點已經準備好了,在蘇州河邊的一個漁村,漁民們會幫忙把零件轉到漁船上,再走內河送到晉察冀,不會耽誤時間。”

傍晚時分,鬆井突然來了。他穿著日軍的軍裝,卻沒戴軍帽,頭發有點亂,臉色也不好,看起來很疲憊。他走到食肆門口,猶豫了一下,才走進來,聲音很低:“朱老闆,陳先生,我有事情跟你們說。”

朱成碧和陳玄對視一眼,讓小石頭和周阿公先去倉庫,然後請鬆井坐下,給他倒了碗熱粥:“鬆井先生,你怎麼來了?最近沒見你,你去哪裡了?”

鬆井接過粥碗,喝了一口,才慢慢說:“我之前被調去菲律賓了,在瓜達爾卡納爾島跟美軍打仗,我們輸了,損失慘重,很多兄弟都死了,我僥幸活下來,被調回上海休整。”他頓了頓,眼神暗了暗,“我娘和孩子在保定,上個月來信說,靠你們送的救濟糧活下來了,要是沒有那些糧,他們可能已經餓死了。”

朱成碧沒說話,等著鬆井繼續說。她知道鬆井不是壞人,隻是被日軍裹挾著參軍,他心裡還是惦記家人的,之前也幫過他們不少忙,比如通風報信,避開日軍的檢查。

“斯大林格勒戰役,我們都知道了,”鬆井的聲音有點發顫,“軍部裡的人都慌了,說德軍輸了,我們的盟友沒了,美軍又在太平洋反攻,蘇聯在遠東還有百萬大軍,我們已經被包圍了,贏不了了。”他從口袋裡掏出張紙,遞給朱成碧,“這是日軍沿海巡邏艇的路線圖,我偷偷畫的,你們要是運貨,按著這個路線走,能避開巡邏艇,這是我唯一能做的,謝謝你們救了我的家人。”

朱成碧接過路線圖,上麵畫得很詳細,標注了巡邏艇的時間和路線,還有哪裡有暗礁,哪裡水淺,適合漁船走。她看著鬆井,心裡有點複雜:“鬆井先生,你這樣做,要是被日軍發現,會被處死的。”

鬆井苦笑了一下:“我已經不在乎了,我不想再幫他們打仗了,我隻想等戰爭結束,帶著家人回日本,過普通人的日子。”他站起身,“我該走了,不能待太久,免得被人發現。你們多保重,運貨的時候小心。”

送走鬆井,朱成碧把路線圖遞給陳玄:“鬆井給的路線圖,或許能用上,咱們明天運完零件,要是走水路,就能避開巡邏艇。”

陳玄接過路線圖,仔細看了看:“很詳細,他應該是在軍部見過正式的路線圖,才畫得這麼準。有了這個,咱們以後運貨會更安全些。”

夜裡,食肆的燈依舊亮到很晚。朱成碧在灶房裡熬粥,給明天要幫忙的工人和司機準備早餐,陳玄則在倉庫裡把炮管零件裝進鐵皮筒,每個筒裝一根,封好口,再把鐵皮筒放進外交郵袋裡——路易已經讓人把郵袋送來了,上麵印著法國領事館的標誌,還有“外交郵袋,不可檢查”的字樣。

月光灑在碼頭上,江麵上的漁火點點,像星星落在水裡。朱成碧望著窗外,想起鬆井的話,想起延安信裡的“勝利可期”,想起斯大林格勒戰場上揮舞的紅旗,心裡突然很踏實。她知道,戰爭還沒結束,還有很多困難等著他們,但隻要有這些朋友的幫助,隻要他們堅持下去,勝利就不會太遠。

三月五日早上十點,法國領事館的外交車輛準時停在了路易洋行的倉庫門口。是輛黑色的轎車,車身很長,車頭掛著法國國旗,車牌是外交牌照,上麵有“fr”的標誌。司機是個法國人,叫皮埃爾(跟神父同名),會說中文,很友好,見到朱成碧和陳玄,笑著說:“路易先生跟我說了,咱們現在就出發,路上不會有人查咱們的車。”

陳玄和工人把裝著炮管零件的外交郵袋搬上車,放在後備箱裡,皮埃爾仔細檢查了一下,確認郵袋沒問題,才說:“好了,咱們可以走了,我會把你們送到蘇南的中轉點,老吳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車子駛離洋行,沿著霞飛路往郊外走。路過日軍關卡時,幾個士兵正攔著其他車輛檢查,看見黑色的外交轎車,趕緊站直了身體,敬了個禮,沒敢攔。司機皮埃爾對著他們笑了笑,踩了踩油門,車子平穩地開了過去。

“他們不敢攔咱們的車,”皮埃爾笑著說,“按照國際法,外交車輛享有豁免權,他們要是敢攔,法國領事會向日本政府抗議,他們現在不敢得罪法國,因為他們需要從法國的殖民地進口物資,雖然不多,但聊勝於無。”

車子駛出上海市區,進入郊區,路邊的田野裡已經有農民在春耕了,綠油油的麥苗冒出地麵,透著股生機。皮埃爾開啟收音機,裡麵傳來英語新聞,說美軍在北非登陸,德軍陷入兩線作戰,損失慘重,還有蘇聯紅軍在東線開始反攻,收複了很多失地。

“你們看,”皮埃爾指著路邊的農田,“春天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斯大林格勒的勝利,就像春天的種子,會慢慢發芽,長出希望。”

朱成碧望著窗外的田野,心裡暖暖的。她想起延安信裡說的,359旅在南泥灣開荒,已經種出了糧食,八路軍有了自己的根據地,不用再靠彆人救濟,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她想起碼頭的難民,雖然還在受苦,但斯大林格勒的勝利給了他們希望,他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打跑鬼子,過上好日子。

車子開了三個多小時,終於到了蘇南的中轉點——蘇州河邊的一個漁村。老吳已經帶著幾個地下黨在路邊等著了,還有幾個漁民,手裡拿著扁擔和繩子,準備幫忙搬物資。

皮埃爾把車子停下,開啟後備箱:“好了,咱們到了,這些郵袋你們小心點搬,裡麵的零件很重要。”

老吳握著皮埃爾的手:“謝謝您,皮埃爾先生,辛苦您了。”

皮埃爾笑了笑:“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我該回去了,還要趕在天黑前回上海,不然路上不安全。”

等皮埃爾的車子走遠,老吳趕緊讓漁民把外交郵袋搬到漁船上。漁船停在蘇州河邊,很小,卻很結實,是漁民們平時捕魚用的,魚艙裡有暗格,剛好能放下裝零件的鐵皮筒。

“朱老闆,陳先生,你們放心,”老吳擦著汗,“我們今晚就出發,走內河,避開日軍的巡邏艇,最多三天就能送到晉察冀,不會耽誤時間。”他頓了頓,又說,“前線的同誌聽說有炮管零件,都很高興,說有了這些零件,迫擊炮就能用了,下次日軍‘掃蕩’,咱們就能狠狠打他們一頓,讓他們知道咱們的厲害!”

朱成碧點點頭,望著漁民們把郵袋搬進漁船,心裡鬆了口氣:“老吳,你們路上小心,要是遇到日軍,就用鬆井給的路線圖,避開他們。”

老吳接過路線圖,看了看:“太好了,有了這個,咱們更安全了。你們也早點回上海,免得路上出什麼事。”

往回走的路上,陳玄開著從漁民那裡借的自行車,朱成碧坐在後麵,手裡拿著個剛買的紅薯,還熱著。春風吹在臉上,不冷,反而很舒服,路邊的野花已經開了,黃色的、白色的,點綴在綠色的田野裡,像星星。

“你說,咱們下次會運什麼?”朱成碧問,咬了口紅薯,很甜。

陳玄笑了笑,腳下蹬得更快了:“不知道,但肯定是前線需要的東西,或許是藥品,或許是武器,不管是什麼,咱們都會安全運到的。”他頓了頓,望著遠處的天空,“你看,天多藍,等戰爭結束了,咱們就去延安,看看南泥灣的稻田,看看那裡的春天,肯定比這裡還美。”

朱成碧靠在陳玄的背上,心裡暖暖的。她想起斯大林格勒的紅旗,想起路易辦公室裡的地圖,想起鬆井給的路線圖,想起老吳和漁民們的笑臉,突然覺得,1943年的春天,真的來了。雖然還有寒意,但暖意已經在心底蔓延,像粥鍋裡的粥油,慢慢散開,裹著希望,裹著未來,裹著即將到來的勝利。

回到上海時,天已經黑了。朝歌食肆的燈籠亮著,橘黃色的光透過窗戶,照在碼頭上,像個溫暖的燈塔。周阿公和小石頭正在門口等著,看見他們回來,趕緊迎上來:“怎麼樣?順利嗎?”

“順利,零件已經送走了,三天就能到晉察冀。”朱成碧笑著說,“咱們今晚熬點好粥,慶祝一下。”

食肆裡,灶膛的火又燒了起來,粥鍋裡的糙米和桂花翻滾著,香氣漫出窗外,飄向碼頭。難民們已經知道了炮管零件順利運輸的訊息,圍在食肆門口,聽小石頭講斯大林格勒的故事,講八路軍的反“掃蕩”,眼裡滿是希望。

朱成碧站在灶前,望著鍋裡的粥,突然想起皮埃爾神父說的話:“我們都是反法西斯的戰友,應該互相幫助。”她知道,這條運輸線,不僅僅是她和陳玄在護著,還有路易、皮埃爾神父、鬆井、老吳、周阿公、小石頭,還有無數不知名的漁民、工人、難民,他們都是戰友,都在為了勝利而努力。

夜漸漸深了,黃浦江上的漁火依舊亮著,像無數雙眼睛,望著這片土地。1943年的春天,因為斯大林格勒的微光,變得格外溫暖,而這微光,會越來越亮,照亮滬江,照亮中國,照亮整個反法西斯的戰場,直到勝利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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