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大羅天後才發現是洪荒 第51章 葉黑
聖城的風,永遠是那麼喧囂而粗糲,卷著北域特有的沙塵,拍打在巨石壘砌的、刻滿了古老陣紋的城牆上,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萬古以來無數在此爭渡、隕落的修士亡魂的低語。
葉凡行走在中區最寬闊的“天璿大道”上,身側是川流不息的人潮。有駕馭神虹、氣息淩厲的修士呼嘯而過,帶起的勁風颳得人臉頰生疼;有體型龐大、披掛著沉重鎧甲的異獸拉著華貴的車輦,蹄聲如雷,碾過青石板路,引得地麵微微震顫;更多的是形形色色的散修和凡人,他們或步履匆匆,或在高大門閥的石階前逡巡徘徊,臉上寫滿了對機緣的渴望與對力量的敬畏。
空氣中混雜著各種氣味——靈草仙葩的清香、稀有礦石的金屬腥氣、剛剛剝取的妖獸材料的血氣,以及更濃鬱的、彷彿浸透了每一塊牆磚的、屬於“源”的獨特能量波動。這裡是聖城,是北域的中心,是機遇與危險並存的熔爐,也是北鬥人族疆域內,將弱肉強食法則演繹得最為**裸的地方之一。
葉凡剛剛離開一處名為“百珍閣”的拍賣行。為了爭奪一株能穩固道基的“五百年玉髓芝”,幾位來自不同荒古世家的年輕子弟幾乎當場祭出法寶,最後還是拍賣行背後一位隱在幕後的大能級人物冷哼一聲,無形的威壓如同冰水潑下,才勉強鎮住了場麵,最終以一個令人咋舌的天價成交。
“實力…沒有實力,在這裡連一株像樣的靈藥都爭不到。”葉凡暗自握了握拳,感受著苦海中那幾塊僅剩的、散發著微弱光芒的源。這是他變賣了身上幾件不算核心的法器才換來的,在這聖城,源是硬通貨,沒有源,修行寸步難行。他原本打算去北區那傳說中的賭石坊碰碰運氣,看能否憑借源天書上的些許皮毛,尋到蘊含稀世神源的奇石,但那裡的水太深,動輒傾家蕩產甚至丟掉性命,讓他一時難以下定決心。
正當他站在街角,看著遠處那片被朦朧霞光與強大禁製籠罩的宮殿群(據說是瑤池聖地的一處彆苑),心中權衡利弊時,旁邊一間看似普通的茶寮裡,幾位修士的交談聲,伴隨著靈茶的清香,隱約傳了出來。
“…道兄近日可曾往東域一行?聽聞那邊近來頗不平靜,似乎有太古遺族活動的跡象。”一個聲音略顯蒼老,帶著憂色。
“確有耳聞。”另一個聲音較為清朗,回應道,“不過,相比東域暗流,我倒是覺得,我們這聖城內,近來也有些…耐人尋味的變化。”
“哦?願聞其詳。”
“便是那東區。”清朗聲音的主人似乎啜了一口茶,緩緩道,“月前我曾因一事前往,發覺彼處氣象,與城中他處…迥然相異。”
“迥然相異?莫非是哪家聖地或荒古世家,終於看不下去那處的混亂,出手整頓了?”蒼老聲音問道,帶著一絲理所當然的猜測。在聖城,秩序的建立往往伴隨著血與火的清洗和絕對武力的鎮壓。
“非也,非也。”清朗聲音否定道,“未見聖地旌旗,亦無世家徽記。更無強橫氣機籠罩鎮壓。然則,街巷整潔,車馬循跡,市井商販,竟皆安守其位,無有逾矩之爭。便是那些素來桀驁的散修之士,入了東區,似也收斂了幾分戾氣,變得…頗有章法。”
“竟有此事?”蒼老聲音顯露出驚訝,“無有強力約束,何來秩序井然?莫非是某種惑心**之大陣?”
“不似陣法之力。”清朗聲音沉吟道,“其氛圍…頗為奇特,置身其中,竟有心境平和、雜念漸消之感。彷彿有一種…無形的‘理’在約束、在引導。而且,聽聞彼處設立了一處…嗯…頗為奇特的場所,專司調解鄰裡紛爭、處理庶務瑣事,效果斐然,頗得底層民眾與低階修士信賴。”
他們沒有說出“街道辦”三個字,但那描述,已經讓旁聽的葉凡心中一動。秩序井然?心境平和?無形的“理”?處理瑣事?這與他這幾日親眼所見、親身感受到的聖城氛圍,簡直是兩個極端。在這片土地上,力量就是唯一的“理”,何曾有過需要“調解”的紛爭?弱者要麼服從,要麼滅亡。
一種混雜著荒謬與強烈好奇的情緒,在他心底滋生。這東區,聽起來像是個異類。他改變了主意,暫時將賭石坊的計劃壓下,決定先去那所謂的“東區”看個究竟,或許能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或者…找到一絲不同於這**叢林法則的、讓他這個來自現代社會的人感到些許熟悉的氣息。
他轉身,彙入人流,朝著東區的方向走去。
初入東區邊界,景象似乎與中區、北區並無本質區彆。依舊是古老的建築,斑駁的牆體上爬滿了歲月的痕跡和乾涸的、不知是何物種留下的暗色汙漬。行人依舊摩肩接踵,各種吆喝叫賣聲、討價還價聲、獸吼車鳴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喧囂的聲浪。
然而,葉凡那經過荒古聖體淬煉和無數次生死搏殺鍛煉出的敏銳靈覺,還是迅速捕捉到了那潛藏在喧囂表象下的、細微卻不容忽視的不同。
首先是乾淨。並非一塵不染的那種潔淨,而是…一種井然有序的整潔。街道上少見隨意丟棄的垃圾雜物,兩側的排水溝渠也暢通無阻,沒有淤積的汙穢散發出異味。一些公共區域的石凳、欄杆,似乎被人經常擦拭,顯得相對乾淨。
其次是流動。人流和車馬(主要是各種用來拉貨的低階靈獸和簡陋車駕)的走向,呈現出一種…隱約的規律。雖然沒有明確的標識線,但大部分行人似乎自發地靠著街道右側行走,而那些獸車則多在道路中央偏左的位置行駛。在一個十字交彙處,他目睹了幾輛分彆屬於不同商隊的、由獨角犀拉扯的貨車,它們竟然沒有像他處常見的那樣爭搶擠撞,而是頗有默契地放緩速度,依次交替通過路口!駕馭貨車的漢子們臉上沒有不耐煩,隻有一種習以為常的平靜。
葉凡的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了,他像一個誤入異境的觀察者,仔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他的目光掃過街邊林立的攤販。賣閃爍著微光的各色靈草的,賣刻畫著繁複符文的符紙的,賣散發著寒氣的低階法器的,賣各種熱氣騰騰、香氣各異的小吃食的…攤位密集,生意興隆。但令他感到驚奇的是,幾乎所有的攤位,都規規矩矩地停留在一條用白色顏料畫出的、略顯模糊卻彷彿被所有人共同認可的界線之內,沒有一個攤主會將貨物擺出線外,侵占本就狹窄的公共通道。攤主們依舊在賣力地吆喝,與客人激烈地討價還價,氣氛熱烈,卻奇異地少了幾分他這幾日看慣了的、為了寸許之地、幾分利潤而劍拔弩張的火藥味。
更讓他瞳孔微縮的是接下來看到的一幕。一個穿著普通道袍、修為大約在輪海秘境彼岸層次的年輕修士,似乎心事重重,走路時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挎著菜籃子、正準備收攤回家的凡人老嫗。老嫗一個趔趄,籃子脫手,裡麵剛買的、還帶著露水的靈蔬撒了一地。
那年輕修士眉頭瞬間擰緊,臉上閃過一絲屬於修士的、對被凡人衝撞的本能不悅與戾氣。葉凡幾乎以為下一刻就會看到修士怒斥甚至動手的景象,這在聖城其他區域太常見了。然而,那年輕修士臉上的戾氣剛剛浮現,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清風吹散,迅速消弭了下去。他看著地上散落的靈蔬,又看了看嚇得臉色發白、手足無措的老嫗,眉頭依舊皺著,但最終還是有些不情願地、動作略顯生硬地蹲下身,開始幫忙撿拾。
老嫗起初驚恐萬分,見對方沒有發作,這才顫顫巍巍地也跟著撿,嘴裡絮絮叨叨地念著什麼,似乎是“沒事沒事”、“老婆子自己來”之類。那年輕修士悶著頭,快速將靈蔬撿回籃子,塞到老嫗手裡,然後從袖袋裡摸出幾枚普通的、凡人通用的銅錢,看也不看地塞給對方,轉身便快步離開了,彷彿做了什麼丟臉的事情。
老嫗拿著銅錢,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對著修士遠去的背影含糊地道了聲謝,挎著籃子,腳步蹣跚地走了。
沒有衝突,沒有恃強淩弱,甚至沒有太多的言語。一場潛在的風波,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平息了。葉凡站在不遠處,心中的怪異感達到了頂峰。這東區,彷彿自帶一種奇異的“場”,能潛移默化地消解暴力與衝突,引導人們走向一種更文明的解決方式。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他繼續前行,心中的那份既視感越來越強烈。這劃定的攤位界線,這人車分流的隱約規則,這處理小摩擦時強調的克製與補償,這一切,都隱隱指向一種他骨子裡無比熟悉,卻又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修真文明世界的秩序邏輯。那是一種根植於集體共識、規則至上、相對公平的社會治理模式,與北鬥乃至整個星空古路都奉行的個體力量至上、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是如此的水火不容!
在一個相對開闊、類似小廣場的街角,他看到了一個用普通木頭搭建的、略顯簡陋的公告欄。欄上貼著幾張材質不一的紙張,有的像是粗糙的羊皮,有的則是普通的宣紙,上麵用北鬥通用的文字,書寫著一些條例。當葉凡的目光落在那些文字上時,他的呼吸不由得一滯。
《東區市集管理暫行條例》
一、公平交易,誠信為本,不得強買強賣,不得以次充好。
二、攤位按劃定區域經營,不得越界,不得占用公共通道。
三、車馬按指定路線行駛,路口需禮讓行人,不得疾馳喧嘩。
四、保持市集衛生,垃圾需投入指定容器,不得隨意丟棄。
五、鄰裡糾紛,優先協商解決,協商不成,可尋求協助調解,嚴禁私鬥。
…
下麵還有幾條關於夜間照明、公共設施維護、以及鼓勵互助的細則。
葉凡逐字逐句地讀者,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疑惑,逐漸變為一種極度的荒謬與難以置信。這用語,這條例的核心精神,公平、誠信、衛生、協商、禁止私鬥,這撲麵而來的、濃濃的,屬於另一個文明世界的治理風格,怎麼會如此清晰地出現在這裡?那被刻意模糊掉的尋求協助調解,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之前茶寮中修士提到的那個奇特場所!
難道真有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不,這不可能!地球與北鬥相隔無儘星域,生命禁區阻路,若非搭乘九龍拉棺那等神秘之物,他根本不可能抵達此地。那這背後究竟是什麼存在在主導?是某種宏大實驗?還是他無法理解的更高層次的存在,在踐行某種與眾不同的道?
一種混合著高度警惕、強烈好奇,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被這異鄉規則所勾起的、如同漂泊者望見故鄉炊煙般的微弱悸動,驅使著他,沿著這條越來越不對勁、卻莫名讓他心神有些安寧的街道,向著更深處走去。
越往東區核心區域走,那種井然有序卻又充滿生活氣息的氛圍就越發濃厚。他看到有婦人提著水桶,用抹布認真擦拭著街邊供人休息的石凳;看到幾個半大的孩子,嬉笑著追逐一個藤編的球,球滾到路邊一個刻著簡單清塵符文的木製垃圾桶旁,一個孩子立刻跑過去撿起球,順手將旁邊不知誰掉落的一片果殼撿起扔進桶裡;他看到一位白發蒼蒼、氣息卻頗為悠長的老修士,坐在自家懸掛著卜筮布幡的店鋪門口,悠閒地品著一杯熱氣嫋嫋的茶,看著街上人來人往,臉上是一種在其他區域修士臉上罕見的平和與滿足?
這裡的修士,無論是偶爾感知到的道宮秘境,還是更多的輪海境修士,似乎都格外安分守己。他們沒有在外界常見的、時刻外放用以彰顯實力或威懾他人的靈壓,大多氣息內斂,或是在店鋪中安靜地挑選著所需之物,或是在路邊的茶攤酒肆中與友人低聲交談,甚至有人就在街邊空地盤坐調息,無人打擾。就連空氣中那無處不在的、屬於修行界的躁動、貪婪與競爭的意味,在這裡都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稀釋、淨化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心神不由自主放鬆下來、彷彿卸下了某種重擔的安寧。
終於,腳下的青石板路變得越發平整寬闊,兩旁的建築也似乎經過了一番用心的修繕與維護,少了些破敗,多了幾分整潔。他走到了這條長街的儘頭。視線豁然開朗,前方是一片不大的廣場,廣場中央甚至還有一個用石頭壘砌的、種著幾株耐寒靈植的小花壇。而在廣場的另一側,一座氣勢恢宏、造型古樸雅緻的五層閣樓,靜靜地矗立在夕陽的餘暉中。
當葉凡的目光徹底看清這座建築的形製與細節時,他整個人如遭雷擊,比看到那市集條例時還要震驚數倍,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那絕不是北鬥常見的建築風格!那飛簷翹角,如翼斯飛;那鬥拱層疊,承托起深遠的出簷;那環繞樓身的迴廊,設有欄杆可供憑眺;那歇山式的屋頂,覆蓋著深色的、彷彿曆經風雨的瓦片,尤其是那整體的佈局、比例與神韻。
這分明是山東蓬萊閣!
作為曾經的旅遊愛好者,葉凡對國內那些著名的古建築並不陌生,尤其是蓬萊閣這種兼具深厚曆史底蘊與縹緲仙話傳名的海上樓閣,他印象極為深刻!雖然眼前這座閣樓規模似乎更加宏大,木質結構呈現出一種北鬥特有的、浸潤了靈氣的深沉光澤與古老質感,但其核心的建築風格、營造法式與那股遺世獨立、淩然欲仙的氣韻,與他記憶中的蓬萊閣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這怎麼可能?蓬萊閣怎麼會出現在北鬥星域?出現在聖城東區?這已經不是巧合能解釋的了!這是顛覆!是時空的錯亂!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近乎驚悚的錯位感瞬間攫住了他。他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光怪陸離、邏輯崩壞的夢境。出國了?不,這簡直是出球了,出星係了!跨越了不知多少億光年的無儘虛空,為什麼會在一個修真文明高度發達、強者林立的異域他鄉,看到一座神似故鄉名勝的閣樓?
而緊接著,當他的視線艱難地從那熟悉到令人心悸的建築輪廓上移開,投向閣樓最顯眼的、高高翹起的簷角之下時,他的呼吸徹底停滯,大腦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空白與轟鳴之中!
在懸掛著朝歌兩個古樸大字牌匾的旁邊,在那充滿了東方神話與地球故鄉氣息的蓬萊閣式建築的簷角下,一麵旗幟,正迎著北域帶著微塵與涼意的晚風,舒緩而堅定地飄揚著。
那是一麵紅色的旗幟。
旗幟的樣式,他熟悉到刻入靈魂,永世難忘!
紅色的底,鮮豔而莊重;左上角,是五顆金黃色的五角星,一顆較大,四顆較小,呈弧形而環繞!
葉凡的嘴巴微微張開,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似乎在這一刻衝向了頭頂,四肢冰涼,耳中隻剩下自己心臟瘋狂擂鼓般的跳動聲和血液奔流的轟鳴。
蓬萊閣,五星紅旗。
這兩個極具地球,尤其是現代中國象征意義的符號,以一種極其不合理、近乎蠻橫的方式,並肩出現在這修真文明高度發達、奉行**叢林法則的北鬥聖城,帶給葉凡的衝擊,遠比親眼見到一位古之大帝複活、乃至仙器降世還要強烈!這已經完全超出了荒誕的範疇,達到了一種令靈魂都為之顫栗、世界觀徹底崩塌重組的詭異程度!
他死死地盯著那麵紅旗,眼睛一眨不眨,瞳孔收縮到了極點,彷彿要凝聚起所有的精神,確認那是不是某種極高明的、連源天神覺都能欺騙的幻術,或者是自己因長久漂泊、極度思鄉而產生的嚴重心魔幻覺。他再次下意識地、近乎本能地全力運轉起源天神覺,雙眸之中淡金色的光華劇烈閃爍,如同兩盞金燈,洞穿虛妄,直射那麵旗幟。
沒有!沒有任何陣法波動的痕跡!沒有符文遮掩的光影!沒有靈力構築的幻象!那就是一麵普普通通、卻又絕對不平凡的旗幟!它所用的布料,葉凡不認識,但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一種極其內斂、極其堅韌、彷彿與某種宏大道理相連的意蘊。但那樣式,那顏色的搭配,那旗幟所代表的含義,絕對沒錯!就是他記憶深處,那片蔚藍色星球之上,一個曆經磨難而巍然屹立的偉大國度的象征!
出國了,好像又沒完全出。這熟悉的建築,這麵鮮紅的旗幟,讓他恍惚間幾乎以為自己通過某種未知的時空隧道,回到了膠東半島的海濱。不對!他猛地一個激靈,靈魂都在呐喊,這他媽的離地球好幾億光年都不止了吧?跨越了無儘星域,橫渡了生命禁區!誰?到底是誰把紅旗插到北鬥的土地上來了?
內心的咆哮與震撼如同海嘯般衝刷著他的理智。是某個和他一樣,被九龍拉棺或者其他未知方式帶到北鬥的老鄉?而且是一個擁有了不可思議力量、甚至能在此地複刻蓬萊閣、製作五星紅旗的老鄉?這需要何等的神通?還是說,是某個北鬥本土的、無法想象的至高存在,在遊曆諸天萬界時,偶然看到了地球的景象,覺得有趣或者認同,於是就在這遠離故鄉的星空彼岸搞了個樣板間?這又是什麼層次的惡趣味或者大道踐行?
他的目光,近乎機械地,帶著殘留的、如同經曆了一場宇宙爆炸般的震撼與茫然,移向了紅旗旁邊。那裡,掛著一塊看起來頗為樸實無華、卻與這閣樓氣質莫名相合的木牌,上麵刻著一行筆力沉雄、結構端正、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篤定、平和與威嚴的字:
“聖城東區鄰裡糾紛調解與便民服務辦公室”
街道辦!
真的是街道辦!
蓬萊閣,五星紅旗,街道辦!
這三個在地球上或許尋常,但在此地此地組合在一起,足以讓任何知情人靈魂出竅的符號,同時出現,構成的超現實畫麵,讓葉凡感覺自己二十多年來形成的、關於世界、關於宇宙、關於文明的所有認知,在此刻被徹底碾碎成齏粉,然後又用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近乎蠻橫的方式強行粘合了起來。荒謬,驚悚,不可思議,卻又帶著一種讓他眼眶莫名發熱、鼻尖發酸的、極其複雜的,屬於遊子望見與故鄉相關事物時的悸動。
朝歌茶肆的門開著,可以看到裡麵人影綽綽,似乎客人還不少。有穿著樸素的凡人婦孺提著籃子進出,有氣息沉穩、目光平和的低階修士坐在裡麵安靜品茶,甚至還能看到一兩個穿著某種統一製式、類似工作服的人在裡麵忙碌。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那麼日常。從裡麵飄出的清雅茶香和一種更加誘人的、混合著靈穀、蜂蜜與某種不知名花果的糕點香氣,似乎有種奇異而溫暖的力量,讓他極度緊繃和混亂的神經不自覺地鬆弛了幾分,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震驚與滔天巨浪般的疑問,也奇異地平複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如同麵對無儘星空般的迷茫與強烈到極點的探究欲。
進去看看?
這個念頭此刻變得無比強烈,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炬。這背後隱藏的秘密,對他這個來自星空彼岸的旅人而言,有著無法抗拒的、致命的吸引力。或許能找到關於地球的線索?或許能遇到同鄉?或許能瞭解這麵紅旗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或許能知道,在這冰冷的修行世界,是否還存在另一種可能的秩序?
然而,殘存的理智仍在尖銳地告誡他未知可能帶來的滅頂之災。能在這強者林立的聖城,搞出如此驚天動地的動靜,複刻故鄉建築,懸掛象征旗幟,設立基層治理機構,並讓整個東區呈現出如此詭異而和諧秩序的存在,其層次、其意圖,絕對遠遠超乎他目前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