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大羅天後才發現是洪荒 第二十二:長城!
1933年的春雪落得遲,正月十五的湯圓剛煮透,上海閘北的巷子裡還飄著細碎的雪沫子。朝歌膳房的木門被風推得吱呀響,朱成碧正站在灶前,手裡長勺攪著大鍋裡的小米粥,粥麵泛著層琥珀色的光——半袋紅豆是李老闆上週從無錫運過來的,顆粒飽滿,煮得開花,“今年江南澇,紅豆耐存,熬粥給難民和前線的人,頂餓。”她指尖在粥麵輕輕劃了圈,淡金色的“暖身訣”氣暈沒入粥裡,鍋裡的熱氣瞬間濃了些,連灶邊掛著的凍豆包都似被烘得軟了點,布袋子上的霜花慢慢化成小水珠。
灶台上擺著三疊粗布方巾,每塊布角都繡著極小的“朝”字,線是用草木染的靛藍色,不仔細看像布結。張嬸坐在灶台邊的小馬紮上,正眯著眼穿針,線頭上蘸了點唾沫,才勉強穿過針孔。老人的眼睛越來越花,縫兩針就得抬手揉一揉,卻不肯歇:“每個布巾都得繡,這是記號——戰士拿到,知道是自己人送的;難民拿到,知道是朝歌給的,心裡踏實。”
阿福蹲在旁邊,把布巾往粗陶碗裡墊,少年的手凍得通紅,指關節泛著青,卻沒停:“陳太太,今早巷口的報童阿毛說,長城那邊打起來了!二十九軍的弟兄們在喜峰口跟鬼子拚大刀,好多人凍得握不住刀,連刀柄都沾著血。”他說著,聲音低下去,“阿毛還說,有個戰士的手凍掉了,還抱著大刀喊‘殺鬼子’……”
朱成碧手裡的長勺頓了頓,粥沫子濺在灶台上,很快凝成小水珠。她想起去年冬天送棉衣到南翔陣地,戰士們凍裂的手,指縫裡還嵌著冰碴子,張營長搓著手說“戰壕裡的雪化了就是冰,夜裡能凍透三層單衣”。“阿強呢?”她擦了擦手,走到牆角的醃菜缸邊,掀開木蓋——缸底鋪著油紙,裡麵藏著新收的柴胡,葉子還帶著皖南山區的青綠色,是老魏冒著雪送來的,“讓他把後院的竹籃都搬出來,每個籃底墊兩層油紙,今天要裝五十斤凍豆包、三十斤小米,送到租界的救濟站,劉先生說要轉去長城前線。”
阿強扛著竹籃進來時,棉袍後襟沾著雪,鞋邊還掛著冰碴:“陳老闆去碼頭打探訊息了!剛才遇到杜先生的管家,說日軍在吳淞口加了巡邏艦,查得嚴,咱們送物資的板車得繞法租界走,彆被攔下。”他把竹籃擺得齊整,每個籃沿都係上根紅繩——是朱成碧教的,“紅繩顯眼,救濟站的人好認,也圖個吉利,盼著前線打勝仗。”
沒等粥熬好,巷口傳來陳玄的腳步聲,踩在雪地上咯吱響。他的灰布棉袍沾著些泥,左胳膊肘處還蹭了塊草屑,手裡攥著張皺巴巴的《申報》,頭條標題印得漆黑:“二十九軍喜峰口大捷,大刀隊夜襲日軍營地”。“好訊息!”陳玄推開門,把報紙攤在案上,指著眼眶泛紅,“報上說,二十九軍的弟兄們用大刀砍了兩百多鬼子!就是棉衣和乾糧不夠,好多人還穿著單衣作戰,救濟站急著要物資,咱們今天得抓緊送。”
他頓了頓,聲音沉下來,指尖在報紙邊緣捏出個印子:“不過也有壞訊息——日軍在北平周邊增兵了,還占了山海關,聽說要往長城沿線調重炮。杜先生說,租界裡的愛國商人在捐錢買軍火,咱們雖然捐不了軍火,但棉衣和糧食得送足,不能讓弟兄們在前線受凍挨餓。”
朱成碧點了點頭,把熬好的小米粥盛進大木桶,桶身裹著兩層棉絮保溫:“阿福,你跟阿強先把粥送到救濟站,跟劉先生說,凍豆包和小米下午就到,讓他彆著急。我和你陳叔去李老闆的布莊取新到的藍布,這次要做兩百件棉衣,得趕在二月底送到長城那邊——晚了,弟兄們該更冷了。”
去布莊的路上,雪還在下,落在帽簷上,很快積了層白。巷子裡的難民比上個月多了些,大多是從北平、天津逃來的,穿著打補丁的單衣,縮在牆根下,有的懷裡抱著孩子,有的手裡攥著半塊乾硬的饅頭。有個老婆婆坐在自家破門檻上,懷裡抱著個瘦得隻剩骨頭的小男孩,孩子的臉凍得發紫,嘴唇乾裂,見朱成碧路過,老婆婆顫巍巍地伸手:“姑娘,能給口熱的嗎?孩子快餓暈了,昨天到現在就吃了口雪……”
朱成碧趕緊從布包裡取出個凍豆包——是早上剛蒸好的,還帶著點溫乎氣,她用手焐了焐,遞過去:“您先給孩子吃這個,軟和,不硌牙。前麵朝歌膳房,每天早上都熬粥,您帶著孩子去,管夠。”
陳玄站在旁邊,指尖在袖底凝了道淡青色的“穩神訣”,悄悄送到老婆婆和孩子身上——不是什麼厲害法術,就是能擋點寒,讓孩子彆那麼發抖。“最近逃來上海的難民越來越多,”他壓低聲音,看著巷口又走來幾個背著包袱的人,“杜先生說,租界裡的臨時救濟站快裝不下了,咱們膳房後院能不能騰點地方?柴房收拾收拾,能住四五個人。”
“當然能。”朱成碧立刻點頭,“回去就讓阿福和阿強把柴房的柴火挪到西屋,墊上稻草,再把之前剩下的舊棉衣找出來,給他們穿。咱們雖然幫不了所有人,但能幫一個是一個——總不能看著他們凍餓街頭。”
到了李老闆的布莊,門簾一掀,一股棉布的清香味撲麵而來。店裡的夥計正忙著搬布,布堆上貼著“國貨”的紅紙條,邊角還沾著運輸時的泥點。李老闆坐在賬台前,手裡撥著算盤,眉頭卻皺得緊緊的,見朱成碧和陳玄進來,才放下算盤起身:“成碧,陳玄,你們可來了!這次的藍布是從南通運過來的,路上被日軍盤查了三次,耽誤了好幾天,還好夥計們機靈,說‘是給租界洋人做衣裳的’,才沒被沒收。”
他指著堆在牆角的藍布,聲音發沉:“不過今年的布價漲了三成——日軍在長江口設卡,好多布商不敢運貨,怕被搶,市麵上的布少了,價就漲了。咱們能拿到這些,已經算幸運了,隔壁王記布莊,上次運布被日軍扣了,到現在還沒要回來。”
“漲價沒關係。”朱成碧走過去,摸了摸藍布——粗卻厚實,織得密,適合做棉衣,“隻要能給前線的弟兄們穿上暖和的棉衣,多少錢都值。李叔,這次要兩百件,您能不能讓夥計們先趕工?我們急著送,晚了,怕趕不上用。”
李老闆點了點頭,對著裡屋喊:“小三子、阿明!你們把手裡的活停了,先做棉衣!棉花用最好的,針腳密點,袖口和領口多縫兩道線,彆讓風灌進去——這是給前線打鬼子的弟兄們穿的,不能馬虎!”他轉過身,對著朱成碧笑了笑,“成碧,你們放心,二十天內保證做好,到時候我讓夥計們送到膳房,不用你們跑。”
從布莊回來,朱成碧和陳玄就忙著收拾後院的柴房。阿福和阿強搬柴火時,還哼著小調——是巷口賣唱的教的,雖然跑調,卻透著股勁。朱成碧把舊棉衣找出來,有的領口破了,有的袖口磨爛了,她坐在小板凳上,用針線縫補,針腳不算特彆齊,但很結實。陳玄在柴房裡搭了個簡易的灶台,用幾塊磚壘的,能煮熱水,還能熱粥。
傍晚時,就有三個難民住了進來:一個是早上遇到的老婆婆和她的孫子,叫小石頭;還有個年輕媳婦,叫春桃,丈夫在長城抗戰中犧牲了,她懷著三個月的身孕,一路乞討來上海,鞋都磨破了,腳底板全是血泡。朱成碧給他們端去熱粥和凍豆包,春桃接過碗,眼淚掉在粥裡,哽咽著說:“謝謝陳太太,謝謝陳老闆……要是我家男人還在,也能穿上你們做的棉衣了……”
張嬸這時也來了,手裡拿著件剛縫好的小棉襖,是給小石頭的:“孩子小,不禁凍,這件棉襖薄點,但裡麵塞了新棉花,暖和。春桃,你懷著孕,也得注意保暖,我明天給你帶件舊棉襖來,雖然有點大,你裹著也能擋點寒。”
接下來的日子,朝歌膳房的援助漸漸成了常態,像灶上的粥,每天都得熬,不慌不忙,卻從沒斷過。
每天天不亮,朱成碧就起來生火熬粥,小米、紅豆、紅薯,有什麼就放什麼,煮得稠稠的,能頂餓。粥快好時,她會在鍋裡掐道“暖身訣”,讓粥能一直保持溫乎氣,就算難民來晚了,也能喝上熱的。陳玄則早早就出去打探訊息——有時候去碼頭,聽船工說前線的事;有時候去報館,找相熟的記者要份舊報,看看長城抗戰的進展;有時候去杜先生家,問問物資運輸的路線有沒有變。
阿福和阿強每天上午送物資到救濟站,板車上放著凍豆包、小米、草藥,還有縫好的布巾。凍豆包是前一天蒸好的,用布袋子裝著,怕凍硬了,袋子外麵裹著棉絮;小米裝在粗布口袋裡,袋口縫著“朝”字;草藥用油紙包著,藏在醃菜壇底——不是怕人查,是怕受潮。兩個少年推著板車,走在巷子裡,遇到難民要粥,就從桶裡舀一碗;遇到小孩哭,就給個小點心——是朱成碧用剩下的麵團做的小餅,烤得脆,孩子愛吃。
張嬸每天都來膳房縫棉衣,有時候會帶巷裡的三個寡婦一起來——王嬸、劉嬸、趙嬸,都是家裡男人被日軍害死的,日子過得苦,卻願意來幫忙。她們坐在後院的太陽底下,手裡拿著針線,一邊縫一邊聊天,聊得最多的,就是盼著前線打勝仗,盼著鬼子早點被趕走,盼著能過上太平日子。張嬸縫棉衣時,總愛在袖口縫個小布片,上麵繡個“安”字:“給弟兄們求個平安,希望他們都能活著回來。”
李老闆的布莊每隔十天就會送次布和棉花,有時候還會帶些針線——是從鄉下收來的,便宜,卻好用。他每次來,都會坐會兒,喝碗小米粥,跟陳玄聊聊天:“最近租界裡的日貨越來越多了,好多人都買日貨,說便宜,咱們的國貨不好賣了。不過沒關係,隻要還有人需要棉衣,我就繼續做,就算賠本,也得做。”
王師傅的鐘表鋪雖然不常來,但偶爾會托人送些修好的舊零件——是從前線退下來的電台零件,王師傅修好了,讓他們轉送給遊擊隊。有次王師傅親自來,手裡拿著個修好的收音機:“這收音機你們留著,能聽前線的訊息,比看報快。我已經調好了頻道,晚上八點,能聽北平那邊的廣播,說的都是真事,不是報紙上那些糊弄人的話。”
二月中旬,長城抗戰的訊息越來越緊。報上每天都有傷亡數字,說二十九軍在喜峰口、東北軍在古北口、中央軍在冷口,都在跟日軍激戰,傷亡慘重,急需藥品和棉衣。朱成碧和陳玄加了倍準備物資:凍豆包從每天五十斤加到八十斤,小米從三十斤加到五十斤,還從藥鋪買了些治感冒、發燒的草藥——柴胡、甘草、金銀花,用“防潮訣”護著,藏在醃菜壇底,一起送到救濟站。
有天下午,劉先生突然來了,臉色很沉,進門就說:“成碧,陳玄,不好了!日軍在長城沿線增兵了,還動用了飛機轟炸,咱們上禮拜送過去的棉衣和糧食,有一半在半路被炸毀了——司機說,炸彈落在旁邊,車都翻了,還好人沒事,就是物資沒了。”
他坐在板凳上,喝了口熱粥,才緩過點勁:“還有個更壞的訊息,南京政府好像有和談的意思,聽說要派代表去跟日本談判,叫什麼‘塘沽談判’。這要是談成了,咱們的弟兄們在前線流的血,豈不是白流了?”
朱成碧手裡的針線掉在地上,心裡像被針紮了一樣疼:“怎麼能談判呢?咱們的土地被占了,弟兄們在前線流血犧牲,怎麼能跟鬼子和談?這不是賣國嗎?”
陳玄撿起針線,遞給朱成碧,聲音卻很平靜:“不管他們談不談,咱們的物資該送還得送。弟兄們在前線拚命,咱們不能讓他們寒心。劉先生,你彆著急,咱們再想想辦法——我聯係了上海周邊的幾個糧商,都是李老闆介紹的,他們願意以低價提供糧食;布的話,李老闆說能再找些布商合作,多準備些物資,就算路不好走,也得想辦法送過去。”
劉先生點了點頭,眼裡有了點光:“我也在聯係租界裡的愛國商人,他們願意捐錢,咱們能多買些藥品和棉衣。運輸路線的話,我讓司機繞著鄉下走,避開日軍的崗哨,雖然遠了些,但安全。”
接下來的幾天,朱成碧和陳玄忙得腳不沾地。陳玄去了趟上海周邊的太倉、崑山,跟糧商們談糧食的事——糧商們都是中國人,聽說要給前線送物資,都願意低價賣,有的還願意免費送些雜糧。朱成碧則留在膳房,跟張嬸她們一起縫棉衣,還教她們怎麼在棉衣裡縫暗袋,能裝些乾糧和藥粉——弟兄們在前線,有時候來不及吃飯,有乾糧能頂餓;受傷了,有藥粉能止血。
三月初,第一批新籌備的物資終於送了出去。五十袋小米,三百件棉衣,兩百斤凍豆包,還有幾箱草藥,裝了十輛板車,由阿強和五個挑夫護送——阿強說“我去過一次,熟路,能避開日軍的崗哨”。出發那天,天還沒亮,朱成碧和陳玄站在巷口,看著板車消失在霧裡,朱成碧手裡還拿著件剛縫好的小棉襖:“希望能平安送到,希望弟兄們能穿上暖和的棉衣,吃上熱乎的豆包。”
陳玄握住她的手,指尖的仙力傳來溫熱的感覺:“會送到的,阿強機靈,路線也安全,放心吧。”
三月中旬,《申報》上刊登了《塘沽協定》簽訂的訊息,白紙黑字,印得清清楚楚:中國軍隊撤出長城以南地區,承認日本對東北的佔領。訊息傳來,上海的街頭一片嘩然。學生們舉著“反對賣國協定”“還我河山”的標語,在南京路上遊行,喊著口號,聲音震天響,卻被軍警驅散,不少學生被抓,有的還受了傷。
朝歌膳房裡,大家都沉默著。阿福手裡的報紙捏得皺巴巴的,眼圈通紅,聲音帶著哭腔:“怎麼能簽這種協定呢?這不是賣國嗎?咱們的弟兄們在長城流了那麼多血,砍了那麼多鬼子,難道都白流了?那些當官的,就不想著打鬼子嗎?”
張嬸歎了口氣,手裡的針線慢了下來,針腳都歪了:“唉,這世道,苦的還是老百姓和前線的兵啊。咱們小老百姓,管不了那麼多大事,能做的,也隻有多送點棉衣和糧食,讓他們彆凍著餓著——至少,咱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朱成碧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把更多的小米倒進鍋裡,熬得更稠了些——難民們聽到訊息,肯定更難過了,得讓他們喝口熱粥,暖暖身子。她知道,就算政府和談了,前線的弟兄們還在受苦,難民們還在挨餓,她的援助不能停——停了,就真的沒希望了。
四月初,天氣漸漸暖和起來,雪化了,巷子裡的泥路變得難走,踩一腳,能沾滿鞋底的泥。阿強從長城前線回來了,身上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軍裝,左臂用布條纏著,上麵還沾著點血——是在運輸物資的路上,遇到了日軍的散兵,他和挑夫們躲在草垛裡,被發現了,幸好跑得快,隻是被流彈擦了下胳膊。
他進門就喊:“陳老闆,陳太太,我們把物資送到了!張營長還托我帶了封信!”說著,從懷裡掏出個用油紙裹著的信封,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朝歌膳房
陳老闆
陳太太
收”。
朱成碧趕緊接過信,拆開,裡麵是張粗糙的草紙,字跡雖然歪,卻很有力:“多謝朝歌膳房的各位鄉親,棉衣很暖,豆包很甜,弟兄們穿上棉衣,再也不用凍得睡不著覺了。我們在長城,每天都在打鬼子,就算政府和談了,我們也不撤——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跟鬼子拚到底。等趕走了鬼子,我一定帶著弟兄們去朝歌膳房,喝小米粥,吃凍豆包,跟你們好好聊聊長城的紅葉。”
信裡還夾著片乾枯的楓葉,是從長城上摘的,邊緣有點卷,卻還保持著紅色。阿強說:“張營長說,這片楓葉代表他們的心意,讓你們知道,他們還在打鬼子,沒放棄。”
朱成碧看著楓葉,眼淚掉了下來,滴在楓葉上,暈開一小片濕痕。陳玄拍了拍她的肩,沒說話,隻是把楓葉小心地夾進賬本裡——賬本裡,還夾著去年老顧送的野菜乾、王師傅送的零件、難民們送的感謝信,都是他們這幾年的念想。
接下來的日子,雖然《塘沽協定》簽訂了,但上海的局勢並沒有好轉。日軍在租界裡的勢力越來越大,街上到處都是賣日貨的店鋪,日貨比國貨便宜,不少人都買日貨,國貨商鋪的生意越來越差,有的甚至關門了。
李老闆的布莊也受到了影響,布價漲了又漲,買的人卻越來越少,有時候一天都賣不出一匹布。夥計們都勸李老闆:“老闆,彆做了,賠本啊!”李老闆卻搖頭:“不行,朝歌膳房還需要布做棉衣,難民們還需要布做衣裳,就算賠本,也得做——我是中國人,不能看著自己人受凍,卻去賣日貨。”
朱成碧和陳玄也開始想辦法節省開支。膳房的醃菜生意不如以前,他們就減少了醃菜的製作,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準備援助物資上;後院的一小塊地,之前種著些花草,現在被開墾出來,種上了蔬菜——白菜、蘿卜、青菜,都是好養活的,既能自己吃,也能分給難民,省點買菜的錢。
阿福和阿強每天送完物資,就去碼頭打零工——搬貨物、扛大包,雖然累,卻能賺點錢,補貼膳房的開支。阿福說:“陳太太,我現在能扛五十斤的包了,能賺五個銅板,夠買半斤小米了。”阿強也笑著說:“我能扛六十斤,賺六個銅板,能買斤紅豆,熬粥好喝。”
六月初,上海進入梅雨季節,天天下雨,淅淅瀝瀝的,下得人心裡發悶。巷子裡積滿了水,最深的地方能沒過腳踝,難民們的破房子漏雨,有的甚至塌了,隻能搬到街上住。
朱成碧和陳玄把柴房擴建了些,加了塊木板當屋頂,又收留了五個難民——三個老人,兩個孩子。張嬸帶著王嬸她們,縫了些蓑衣和鬥笠,送給難民和挑夫:“下雨天,有這個能擋點雨,彆淋感冒了——感冒了,沒藥治,遭罪。”
朱成碧還改做了涼粥,在粥裡加些綠豆和蓮子,清熱解暑,還做了些雜糧餅——用小米、玉米、豆子磨成粉,烙得脆脆的,分給難民,不容易壞,還頂餓。陳玄則用仙力在膳房的屋簷下凝了道“避雨訣”,讓雨水彆往屋裡飄,灶台上就能一直保持乾燥,不用怕粥被雨淋了。
七月中旬,老魏從皖南來了,背著個大布包,裡麵裝著些新收的草藥和茶葉。老人的臉曬得黝黑,手裡拿著根柺杖,是用竹子做的,上麵還刻著個“魏”字。“陳玄,成碧,我又來麻煩你們了。”老魏坐在板凳上,喝了碗涼粥,才緩過勁,“山裡的遊擊隊還在跟日軍周旋,缺藥缺糧,希望你們能幫忙送些物資——他們聽說你們送棉衣和糧食到長城,都很羨慕,說也想穿暖和的棉衣,吃熱乎的飯。”
朱成碧和陳玄立刻答應了:“老魏,你放心,我們這就準備——五十斤小米,三十斤凍豆包,還有幾箱草藥,明天就讓阿強跟你一起送去。”
老魏聽了,很開心,握著陳玄的手說:“陳玄,成碧,謝謝你們啊。要是沒有你們,山裡的弟兄們不知道怎麼熬下去。你們放心,隻要還有一口氣,咱們就跟鬼子拚到底,絕不投降——總有一天,能把鬼子趕出中國。”
八月初,天氣變得炎熱起來,太陽像個大火球,烤得地麵發燙。粥容易變質,朱成碧就把粥煮好後,放在井裡冰鎮著,喝的時候拿出來,涼絲絲的,很解暑。陳玄則在膳房裡凝了層“降溫訣”,讓屋裡的溫度低些,粥和餅能儲存得久些。
難民們大多在巷口的大樹下乘涼,朱成碧就把涼粥和雜糧餅送到樹下,分給大家。有個叫阿貴的年輕人,是從東北逃來的,會拉二胡,每天下午都會拉《鬆花江上》,琴聲悲傷,聽得大家都掉眼淚。朱成碧就給阿貴送碗涼粥,說:“阿貴,彆太難過,總有一天,能回東北的。”阿貴點點頭,拉得更起勁了——他說,要讓更多人知道,東北還在鬼子手裡,不能忘。
九月初,上海的學生們又開始罷課遊行,抗議日軍在華北的侵略行為,要求政府抗日。這次的遊行規模比之前更大,不僅有學生,還有工人和商人,大家舉著標語,喊著口號,從南京路過,場麵很壯觀。
朱成碧和陳玄也去了,推著板車,車上放著涼粥和雜糧餅,給遊行的人們送水和吃的:“你們辛苦了,喝點水,吃點東西,有力氣繼續抗議——你們是好樣的,中國有你們,纔有希望。”
遊行的人們接過水和餅,都很感激,有的學生還說:“謝謝阿姨,謝謝叔叔,我們一定會堅持下去,讓政府抗日!”有個女學生,戴著眼鏡,給朱成碧遞了張傳單,上麵寫著“停止內戰,一致抗日”,朱成碧把傳單小心地收起來,夾在賬本裡——跟之前的楓葉、信件放在一起。
十月初,天氣漸漸轉涼,樹葉開始變黃,又到了該做棉衣的時候。李老闆的布莊這次進了更多的藍布,還帶了些新彈的棉花,雪白的,很蓬鬆。“今年的棉花收成好,價格也便宜點,咱們多做些棉衣,送給山裡的遊擊隊和北方的難民。”李老闆笑著說,“我還聯係了幾個布商,他們也願意捐些布,咱們能多做幾百件。”
朱成碧和陳玄也開始準備:阿福和阿強負責買棉花和布料,張嬸帶著婦女們縫棉衣,朱成碧負責檢查棉衣的質量,陳玄負責聯係運輸的挑夫。大家分工合作,忙得不亦樂乎,後院裡每天都能聽到縫紉機的聲音和大家的笑聲——雖然日子苦,但能為抗日出份力,大家都很開心。
十一月初,第一批棉衣做好了,一共五百件,堆在後院裡,像座小山。朱成碧和陳玄讓阿強和挑夫們分成幾批,送到山裡的遊擊隊和北方的難民手裡。送物資的那天,巷子裡的難民們都來幫忙,有的搬棉衣,有的捆布料,有的還送了些自己做的小點心,讓挑夫們路上吃。
阿強出發前,朱成碧給他塞了個布包,裡麵裝著凍豆包和草藥:“路上小心,遇到日軍的崗哨,就躲起來,彆硬拚。到了那邊,跟遊擊隊的弟兄們說,我們會一直送物資,讓他們彆擔心。”
阿強點了點頭,扛著棉衣,跟著挑夫們走了——他說,這次回來,要給朱成碧和陳玄帶山裡的野果子,說“山裡的野果子甜,比上海的好吃”。
十二月初,上海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比去年早了些,雪下得不大,卻很密,很快把巷子裡的泥路蓋成了白色。朝歌膳房的生意還是不好,但援助物資卻沒停過——每天還是熬粥,還是做凍豆包,還是縫棉衣,隻是規模比之前小了些,但大家的心意沒變。
除夕前幾天,巷子裡的難民們一起動手,把朝歌膳房的前後院打掃了一遍,還貼了春聯和福字——春聯是阿貴寫的,上聯“暖膳續春驅寒夜”,下聯“同心抗日盼太平”,橫批“家國平安”。福字是孩子們畫的,雖然畫得歪歪扭扭,卻很喜慶。
朱成碧煮了一大鍋餃子,是用白菜和豬肉做的餡——豬肉是李老闆送的,白菜是後院種的,大家圍在大堂的大桌子旁,吃著餃子,聊著天,雖然沒有大魚大肉,卻也透著股暖意。阿福和阿強還放了掛鞭炮,是杜先生送的,聲音不大,卻很響,把巷子裡的孩子都吸引來了,圍著看,笑著鬨著。
陳玄看著這一幕,心裡很感慨:“成碧,你看,就算日子再苦,隻要大家團結在一起,互相幫助,就一定能熬過去。總有一天,咱們能把鬼子趕出去,過上太平日子——到時候,咱們的朝歌膳房,還開著,做更多的凍豆包和小米粥,招待大家,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地送物資了。”
朱成碧點了點頭,眼裡閃著光:“是啊,一定會的。到時候,咱們請張營長、老魏、李老闆、王師傅,還有巷子裡的難民們,都來吃飯,吃餃子,吃凍豆包,喝小米粥,好好慶祝一下。”
除夕夜,雪還在下,巷子裡很安靜,隻有偶爾傳來的鞭炮聲。陳玄悄悄用仙力凝了個小小的祈福燈,燈是用竹篾做的,外麵糊著紅紙,上麵寫著“國泰民安,驅逐倭寇”。他把祈福燈掛在膳房的屋簷下,點上蠟燭,燈光在雪夜裡閃著微弱卻堅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