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大羅天後才發現是洪荒 第37章 二戰轉折年
民國三十一年正月的上海,寒得比往年更沉。黃浦江麵上的碎冰撞著十六鋪碼頭的石階,像誰把一筐碎瓷撒在江裡,脆響裹著北風,颳得人耳朵生疼。滬江通運的倉庫緊挨著朝歌食肆,帆布蓋著的棉花堆凍得硬邦邦,邊角處漏出的棉絮被風扯著,貼在斑駁的木門上,像極了橋洞下難民凍裂的手指。
朱成碧站在食肆的灶前,正用長勺攪著鍋裡的糙米粥。灶膛裡的碎木屑混著少得可憐的煤末燒得勉強,火苗忽明忽暗,映得她眼角的細紋都泛著暖光。米是周阿公上週從蘇州河漁民手裡換來的,摻了小半袋小米,熬得綻開了花,浮著層薄薄的米油。她往鍋裡撒了把去年窖藏的乾桂花,香氣剛漫出來,就聽見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小石頭,棉鞋上沾著冰碴,臉凍得通紅,手裡攥著張揉得發軟的紙條。
“朱老闆!地下黨剛塞進來的!”小石頭把紙條塞進她手裡,聲音壓得低,“說河南那邊餓死好多人,要咱們湊三千斤炒麵,月底前送蘇南中轉,還說……日軍要查糧了!”
朱成碧展開紙條,米湯寫的字經灶火烘過,顯出淡淡的褐色:“河南大饑,災民湧入蘇南;華北日軍‘五一掃蕩’在即,兵工廠盼機床齒輪。”她指尖劃過“河南大饑”四個字,指腹磨得紙邊發毛——上週周阿公從上遊回來,說見過漂在河裡的難民,有的懷裡還抱著沒氣的孩子,當時她隻當是個彆慘狀,沒想到竟到了要靠救濟糧活命的地步。
“陳哥呢?”朱成碧把紙條摺好塞進圍裙,盛了碗熱粥遞給小石頭。
“在倉庫修鐵皮罐呢,說要把炒麵磨細點,難民好咽。”
朱成碧剛走到倉庫門口,就看見陳玄蹲在角落裡,手裡握著把銼刀,正打磨塊從廢棄卡車底盤上拆的鐵皮。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單布工裝,袖口捲到小臂,露出的麵板在倉庫的寒氣裡依舊是瓷白色,連點雞皮疙瘩都沒有。鐵皮在他手裡翻飛,毛刺簌簌落在地上,很快就被磨出光滑的弧度,要做成裝炒麵的罐子。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看過來,眼裡帶著點暖意:“粥熬好了?”
“剛盛了,你先喝。”朱成碧把粥遞過去,“地下黨要三千斤炒麵,月底送蘇南,日軍還要查糧。”
陳玄接過粥,沒喝,先把鐵皮罐的邊緣磨圓:“鬆井昨天來過,說小野糧秣官要帶鐵探子查,專捅麻袋底。”他指了指堆在角落的空棉花包,“我想好了,把炒麵罐藏進漁船的魚艙夾層,用凍魚蓋住,小野怕腥,不會深查。”
正說著,倉庫門被推開,鬆井縮著脖子走進來,棉大衣上沾著雪沫。他最近跟小野走得近,卻總在這種時候遞訊息——上月皮埃爾神父被日軍抓去問“通共嫌疑”,就是他收了朱成碧的芝麻餅,纔在小野麵前說情放人的。
“朱老闆,陳先生,”鬆井往門外望瞭望,確認沒人,才壓低聲音,“1月1號同盟國簽了《聯合國宣言》,美軍要幫中國了,日軍怕物資流到抗日區,查得比以前嚴十倍。”他從口袋裡掏出張畫著路線的紙,“小野明天從東碼頭開始查,你們的倉庫在最後,有兩個時辰的緩衝,趕緊把糧藏好。”
朱成碧接過路線圖,指尖碰著鬆井凍得發僵的手:“謝謝你,鬆井先生,你家人在華北……”
鬆井眼神暗了暗:“我娘和孩子在保定,上個月來信說,隻能吃觀音土,再沒糧就活不下去了。”他頓了頓,“你們送的炒麵,也算我求你們的,救難民,也算救我家人。”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陳玄就跟著周阿公去了漁船。魚艙的夾層是陳玄前幾天偷偷鑿的,剛好能放下二十個鐵皮罐,他又在夾層口鋪了層油紙,防魚腥味滲進去。朱成碧則在食肆裡熬炒麵,往裡麵摻了鹽和芝麻,炒得金黃,裝罐時特意留了點縫隙,讓香氣散不出來。
辰時剛過,小野就帶著四個日軍士兵來了,手裡的鐵探子閃著冷光。他先查了堆在門口的棉花包,鐵探子捅進去,隻帶出些棉絮,又往倉庫裡走,目光落在角落裡的雜糧袋上。
“這裡麵是什麼?”小野用日語問,鬆井在旁邊翻譯。
“是給汪偽工廠工人留的糙米,”朱成碧遞過去一碗熱粥,“小野官,天這麼冷,喝碗粥暖暖身子,工人要是沒糧,工廠停工,上麵要問責的。”
小野沒接粥,卻用鐵探子捅進雜糧袋,糙米簌簌落下來,沒見彆的東西。他又往漁船走去,剛掀開魚艙蓋,凍魚的腥氣就衝得他後退半步,連打了兩個噴嚏。
“不過是些破魚,有什麼好查的!”小野罵了句,揮揮手,“走!下一個!”
鬆井落在最後,給朱成碧使了個“安全”的眼色,纔跟上小野的腳步。
等日軍走遠,周阿公趕緊把魚艙蓋好:“晚上漲潮,正好能走蘇州河支流,那邊的漁民我熟,能幫忙引路。”朱成碧望著堆在碼頭上的炒麵罐,心裡鬆了口氣——這些罐子裡的炒麵,能讓蘇南的難民多活幾天,也能讓鬆井的家人,多等幾天希望。
二月底的上海,雨下得沒完沒了,碼頭的煤渣路泡成了黑泥,踩上去能陷到腳踝。朱成碧正在食肆裡包餃子,餡裡的蝦皮是周阿公連夜從江裡撈的,珍貴得很——這批餃子要給今晚運機床齒輪的地下黨,他們要趕在“五一掃蕩”前,把齒輪送到華北的兵工廠。
“陳哥說,日軍的巡邏艇每晚十點會去上遊加油,有半個時辰的空當。”小石頭幫著擺餃子,瓷盤缺了個角,“老吳剛才來,說左權將軍在山西犧牲了,華北的八路軍打得苦,沒齒輪造步槍,隻能用大刀跟日軍拚。”
朱成碧捏餃子的手頓了頓,指尖沾著麵粉,眼眶有點發熱。她想起去年冬天,地下黨送來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八路軍戰士穿著單衣,卻笑得燦爛,背後是剛繳獲的日軍大炮。“餃子多包點,讓他們路上吃。”她往餡裡多放了點蝦皮,“再熬點薑湯,晚上冷,彆凍著。”
陳玄這時從外麵回來,褲腳沾著泥,手裡拿著塊剛補好的船帆。帆布是從廢棄漁船上拆的,破了個大洞,他用針線縫得嚴絲合縫,還在裡麵加了層黑布,夜裡能躲探照燈。
“船底的鐵皮補好了,”陳玄把船帆放在桌上,“我在船槳上纏了麻線,劃起來更省力,周阿公說,支流有幾處暗礁,他會繞開。”他拿起個餃子,咬了一口,芝麻的香混著蝦皮的鮮,在嘴裡散開,“好吃,比上次的桂花糕還香。”
朱成碧笑了笑,把薑湯倒進保溫壺:“晚上你跟周阿公去,我在碼頭等著,有情況就放訊號。”
陳玄點頭,又從口袋裡掏出張紙條:“鬆井昨天來,說2月25號遠征軍入緬了,日軍把不少巡邏艇調去了華南,蘇州河的防備鬆了點,但炮樓的探照燈還得小心。”
夜裡十點,漁船準時啟航。陳玄站在船頭,手裡握著船槳,周阿公坐在船尾掌舵。江麵上的霧很濃,能見度不足五米,陳玄憑著耳力,能聽見遠處巡邏艇的引擎聲往上遊去了,才對周阿公點頭:“可以走了。”
漁船剛駛過第三個暗礁,就聽見遠處炮樓的探照燈“唰”地掃過來。陳玄趕緊放下黑布帆,漁船瞬間融入夜色,探照燈的光柱在江麵上晃了晃,沒發現異常,又收了回去。
“還好陳先生有辦法。”周阿公擦了擦汗,把船開得更快。
陳玄沒說話,隻是把藏在船底的齒輪箱往裡麵推了推——齒輪是他上週從汪偽工廠的廢料堆裡撿的,連夜打磨乾淨,還在上麵塗了層魚腥味的油,就算被查到,也能說是修船用的零件。
淩晨三點,漁船到了蘇南的中轉點,地下黨老吳已經在岸邊等著了。他接過齒輪箱,眼裡閃著光:“太謝謝你們了,有了這些,兵工廠能多造五十支步槍,就能多打五十個鬼子!”
陳玄和周阿公往回走時,天已經矇矇亮了。江麵上的霧漸漸散了,能看見遠處的蘆葦蕩,陳玄突然說:“聽說斯大林格勒那邊,蘇軍開始反攻了,日軍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周阿公笑了:“要是能打跑鬼子,我就再也不用夜裡偷偷運貨了,白天開著船,在江裡撒網捕魚,多好。”
陳玄望著東方泛起的微光,沒說話,隻是握緊了手裡的船槳。他知道,這亂世還沒結束,但隻要還有人在護著這條運輸線,還有人在盼著和平,就總有熬出頭的那天。
七月的上海,酷暑烤得碼頭發燙,煤渣路能煎熟雞蛋。朱成碧在食肆的門口搭了個涼棚,每天熬兩鍋綠豆湯,給碼頭的工人和難民喝。工人老張昨天中暑倒在地上,抽搐著說不出話,還是陳玄把他背到涼棚下,灌了碗綠豆湯,又用濕毛巾敷在他額頭,才緩過來。
“朱老闆,糧價又漲了,黑市的‘杜米’要三塊法幣一斤,咱們的粥,怕是要熬不起了。”小石頭提著空米袋回來,臉上沾著汗,“路易先生說,日軍把上海的麵粉運去了太平洋,給前線的士兵吃,租界裡的糧商也快沒糧了。”
路易是法租界洋行的老闆,之前幫朱成碧運過盤尼西林,收的報酬是她親手做的桂花糕——他女兒最喜歡這口甜。朱成碧擦了擦汗,把涼棚下的難民扶到陰涼處:“我去趟洋行,找路易先生想想辦法。”
陳玄正在倉庫裡修卡車,這輛卡車是滬江通運唯一的運輸工具,上週運棉花時爆了胎,他拆了廢棄摩托車的輪胎換上,又在發動機上裹了層濕布,防高溫。聽見朱成碧要去洋行,他停下手裡的活:“我跟你去,路上不安全,日軍最近抓壯丁抓得緊。”
兩人剛走到租界口,就看見兩個日軍士兵正把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往卡車上拽,少年的母親哭著追在後麵,被士兵一腳踹倒在地。陳玄剛要上前,朱成碧拉住他,搖了搖頭——他們不能暴露,不然這條運輸線就斷了。
洋行裡,路易正對著賬本歎氣,看見朱成碧,才勉強笑了笑:“朱老闆,你來得正好,我女兒昨天還說想吃你的芝麻餅。”他指著堆在角落的布匹,“這批布是之前給法軍準備的,現在法軍撤了,日軍要我運去太平洋做帳篷,我沒同意。”
朱成碧眼睛亮了:“路易先生,這批布能賣給我們嗎?延安需要布做棉衣,冬天快到了,難民們還穿著單衣。”
路易歎了口氣:“7月4號飛虎隊改組為駐華空軍特遣隊,美軍要幫中國打日軍了,日軍怕得很,查得比以前嚴。”他頓了頓,“布可以給你們,但你們得用我的洋行貨車運,日軍不敢攔租界的車。”
陳玄握著路易的手:“謝謝你,路易先生,我們會付你運費的。”
路易擺手:“不用,就當是換你女兒的芝麻餅。”他壓低聲音,“美軍在瓜達爾卡納爾島登陸了,日軍輸了海戰,要從上海調兵去太平洋,你們運貨要抓緊,過陣子怕是更難了。”
三天後,路易的洋行貨車停在了倉庫門口。貨車上掛著法租界的牌子,車身上印著洋行的標誌,日軍關卡的士兵看了看,沒敢查——他們知道,法租界的洋行不好惹,要是得罪了,領事那邊會問責。
陳玄和工人們把布匹捲成捆,藏在棉花包中間,每捆布外麵都包了層油紙,防棉花絮沾上去。朱成碧則在貨車的駕駛座上放了袋芝麻餅,給司機當路上的乾糧。
貨車啟航時,天已經黑了。朱成碧站在碼頭,望著貨車的尾燈漸漸消失在夜色裡,陳玄走過來,把件薄外套披在她肩上:“放心,老吳會在蘇南接貨,不會出事的。”
朱成碧點點頭,望著江麵上的漁火:“聽說美軍在瓜島打得很凶,日軍傷亡慘重,你說,咱們什麼時候能打跑鬼子?”
陳玄望著遠處的租界,燈火零星:“快了,斯大林格勒戰役蘇軍贏了,美軍又在太平洋反攻,日軍撐不了多久了。”
夜裡的風漸漸涼了,吹得食肆的燈籠晃了晃。朱成碧想起白天在租界口看見的少年,想起橋洞下的難民,想起華北的八路軍戰士,心裡突然踏實了——隻要這條運輸線還在,隻要還有人在護著這些物資,和平就不會太遠。
八月的河南,饑荒到了最慘的時候。朱成碧從地下黨那裡聽說,有的村子整村人都餓死了,剩下的難民順著鐵路往南逃,有的沒到上海就倒在了路上。她和陳玄商量,挪用了給汪偽工廠的棉花款,從黑市買了五千斤玉米,卻沒地方藏——小野最近查得更嚴了,連倉庫的牆縫都要查。
“老吳說,蘇州河上遊的漁村有地窖,能藏糧,”小石頭跑進來,手裡拿著張地圖,“漁民們願意幫忙,隻要給點炒麵,他們也缺糧。”
老吳的遠房親戚在漁村當村長,之前陳玄幫他們修過漁船,漁民們都記得這份情。第二天一早,陳玄就跟著老吳去了漁村。村長老鄭和十幾個漁民已經在碼頭等著了,地窖在村後的山腳下,是之前漁民們藏魚乾用的,乾燥通風,剛好能放下玉米袋。
“陳先生,你們放心,日軍不會來這裡,”老鄭拍著胸脯,“我們村的漁船都沒糧運,日軍嫌窮,不查。”他指了指堆在旁邊的紅薯乾,“這是我們僅有的存糧,要是日軍來查,我們就說玉米是自己種的。”
陳玄幫著把玉米袋搬進地窖,又在地窖口鋪了層乾草,偽裝成放農具的地方:“謝謝你們,老鄭村長,這些炒麵你們拿著,給孩子們吃。”
老鄭接過炒麵,眼裡泛著光:“你們送的糧,救的是我們全村人的命,這點忙該幫。”
回到上海,朱成碧正忙著把空棉花包堆在倉庫裡,假裝棉花沒動過。鬆井突然跑來,臉上帶著急色:“朱老闆,不好了,小野知道你們挪用了棉花款,要親自來查倉庫!”
朱成碧心裡一緊:“鬆井先生,你有辦法嗎?”
鬆井往倉庫裡望瞭望,看見堆得整齊的空棉花包,突然有了主意:“汪偽工廠的王經理昨天跟我喝酒,說棉花不夠用,要你們趕緊送。我現在去告訴小野,說你們去蘇州河運棉花了,讓他去工廠等,能拖兩個時辰。”
鬆井剛走,陳玄就回來了。他聽說小野要來,趕緊把藏在食肆灶台下的玉米樣品收起來:“我去漁村告訴老鄭,讓他們把地窖口再蓋嚴實點,你在食肆等著,要是小野來,就說我去運棉花了。”
午時剛過,小野果然來了,身後跟著六個士兵,手裡的鐵探子比上次更長。他走進食肆,沒看見陳玄,就問朱成碧:“陳先生呢?你們的棉花款,為什麼沒彙給糧秣隊?”
朱成碧遞過去一碗涼綠豆湯:“小野官,陳先生去蘇州河運棉花了,最近棉花緊俏,要親自去盯著。王經理剛才還來電話,說工廠等著棉花開工,您要是不急,不如去工廠等,我們運了棉花就送去。”
小野喝了口綠豆湯,覺得涼快了些,又想起王經理昨天的催促,便點了點頭:“好,我去工廠等,要是你們敢騙我,就把你們的倉庫封了!”
等小野走了,朱成碧才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傍晚時分,陳玄回來了,說老鄭已經把地窖口蓋成了柴房,就算日軍去查,也找不到。
“鬆井剛才來電話,說小野在工廠等了一下午,沒等到棉花,罵了王經理一頓,走了。”陳玄坐在灶前,幫朱成碧燒火,“老鄭說,村裡的孩子們吃了炒麵,都笑了,說好久沒吃過這麼香的東西了。”
朱成碧望著灶膛裡的火苗,突然笑了:“等抗戰勝利了,咱們就去河南,幫他們種莊稼,讓他們再也不用餓肚子。”
陳玄點頭,往灶膛裡添了塊木柴:“會的,美軍在瓜島反攻得很厲害,日軍已經開始撤兵了,勝利不遠了。”
夜裡,他們站在碼頭,望著蘇州河的方向,能看見遠處漁村的燈火。江麵上的風帶著水汽,吹得人心裡暖暖的。朱成碧想起鬆井說的“家人靠救濟糧活下來了”,想起老鄭手裡的炒麵,想起地下黨送來的“華北兵工廠造出新步槍”的訊息,突然覺得,所有的冒險和辛苦,都值了。
十二月的滬江,寒氣刺骨。蘇州河開始結冰,隻能走下遊的航道,日軍卻在下遊設了新炮樓,每艘船都要查三遍,連魚鰓都要扒開看。朱成碧和陳玄正在準備今年最後一次運輸——要把藥品和布匹送去海南島,那裡的抗日遊擊隊正遭日軍反複“掃蕩”,急需物資。
“布匹藏在魚凍裡,”朱成碧把布匹裹在魚凍裡,外麵包了層油紙,“日軍愛吃魚,看見魚凍就不會細查。”她往魚凍裡摻了點桂花,增香,也讓魚凍看起來更鮮。
陳玄正在修漁船的船底,他在船底加了塊鐵板,讓船更穩,還在鐵板上塗了層桐油,防結冰。“周阿公說,炮樓的日軍每小時換崗,換崗時會有三分鐘的空當,咱們趁這個時候過。”他擦了擦手上的桐油,“鬆井昨天送來張通行證,他要調去菲律賓了,這是最後一次幫咱們。”
鬆井送來的通行證是日軍糧秣隊的,上麵蓋著小野的章——是鬆井偷偷蓋的,他說:“我家人已經到蘇南了,靠你們的糧活著,這張通行證,就算我謝你們的。”
運輸那天,天還沒亮,漁船就啟航了。江麵上的薄冰被船槳劃開,發出咯吱的響聲。快到炮樓時,陳玄讓周阿公把船停在蘆葦蕩裡,等著換崗。
“快看,換崗了!”周阿公指著炮樓,隻見兩個日軍士兵扛著槍走下來,另外兩個走上去,中間有三分鐘的空當。
陳玄趕緊把船開得飛快,剛過炮樓,就聽見身後傳來槍聲——日軍發現了,卻追不上。
朱成碧摸了摸藏在魚凍裡的藥品,沒碎,心裡鬆了口氣。她望著遠處的海麵,能看見美軍的飛機在天上飛——12月1日晉察冀軍區派了大批武工隊深入敵占區,12月21日日本禦前會議定了對華新方針,卻掩不住太平洋戰場的頹勢。
“快到海南了,”周阿公指著遠處的海岸線,“遊擊隊的同誌會在那裡接我們。”
陳玄望著海岸線,眼裡閃著光:“聽說美英放棄了在華治外法權,中國要收回租界了,等咱們回去,上海就不一樣了。”
朱成碧點頭,從懷裡掏出塊烤餅,遞給陳玄:“吃點吧,等回去,咱們在食肆裡熬南泥灣的新米粥,放好多桂花。”
陳玄接過烤餅,咬了一口,米香混著芝麻的甜,在嘴裡散開。他望著東方泛起的微光,覺得這寒冬快要過去了,春天,很快就要來了。
漁船靠近海岸線時,遊擊隊的同誌已經在岸邊等著了,手裡舉著紅燈籠,像顆顆星星。朱成碧和陳玄把物資卸下來,看著遊擊隊的同誌扛著藥品和布匹往山裡走,心裡突然踏實了——這條運輸線,他們護了一年,從寒冬到寒冬,卻護著無數人的希望。
往回走時,周阿公唱起了漁歌,調子有點悲涼,卻透著股韌勁。陳玄和朱成碧坐在船尾,望著江麵上的冰漸漸融化,遠處的上海,燈火越來越亮。他們知道,這亂世還沒結束,但隻要還有人在護著這條運輸線,還有人在盼著和平,就總有熬出頭的那天。
1942年的最後一天,他們回到了上海。朝歌食肆的灶膛裡,火苗燒得旺,朱成碧熬著粥,放了南泥灣的新米,撒了好多桂花。陳玄坐在櫃台前,看著窗外的雪漸漸停了,遠處的日軍崗哨裡,士兵們沒了之前的囂張,隻是縮著脖子打哆嗦。
“粥好了,”朱成碧盛了碗粥,遞給陳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