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有靈 瓊茗山茶,生死轉瞬
瓊茗山茶,生死轉瞬
在這般不可抵抗的力量下,神奇的是所有人竟然沒有立刻死去。
他們聽到了斑七藤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啊!”
望岫穀的弟子們全部都眼紅了,他們意識到這是訣彆。
“啊啊啊,為什麼我不服,我不甘心!”
斑七藤的氣息越來越虛弱,她尖叫著,不甘地怒吼著,天地孕育的天劫對她來說就是天生戰不勝的敵人越不過去的城樓,有著致命的壓製,她不願意就這樣寂滅,拚儘所有也要對自己不公的命運呐喊:
“為什麼不能讓我誕生靈智?為什麼要讓我禁錮在這裡?為什麼我拚儘全力紮根泥土向上生長獲取的妖力要用來供養他人?為什麼?!”
“我不服!”
“為什麼我天性就是無私?我隻是為了我自己,唯一一次想要為自己而活,哪裡錯了?!”
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傳遍每個人的耳朵。
所有人的心臟都在砰砰砰的急速跳動著。
蕭嶼體內的藤蔓力量一下子躁動起來,他睜開眼睛,看到了雷光中拚命掙紮的斑七藤,忽然他的胸口傳來鈍疼,明明藤蔓的力量已經趕出心臟,但是他卻依舊喘不過氣。
“時間到了。”蕭柘看著遠方的雷光,輕輕說著。
蕭嶼忽然產生了一種衝動,有一股力量彷彿想要破體而出。
靈台中,林伍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魂體,“乾什麼!”
怎麼突然不要命的衝向那巨石塊。
雖然這是自己的靈台,但是那還在坍縮的石塊過於古怪,被吸進去絕對的魂飛魄散。
蕭嶼臉色一白,蒼白的嘴唇抖了抖,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回事,隻是本能讓他衝了過去,若是林伍不攔住,他都有可能一頭撞進石塊中去。
然而,外界可沒有人拉住他,他像是被人攝取心魄,居然衝開了斑七藤的束縛,猝不及防的朝著天劫而去!
林伍:“該死!你在做什麼?”
蕭嶼陷入了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身體根本不受控製。
“你是嫌棄死的還不夠透徹是嗎?”此刻林伍也開始著急了,眼尾處都泛出紅色,“偏偏要往那天劫裡麵撞!又不是沒死過,你還想再回憶一遍嗎?”
蕭嶼:“我沒有……”
身體距離天劫越來近,他的解釋在這裡顯得十分蒼白。
林伍真的急火攻心,果然這家夥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能叫自己氣吐血。
“我告訴你,蕭嶼,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現在立刻馬上離開這裡。”
“我林伍可以死在鬥毆中,可以死在曆練秘境中,可以死在戰場上,甚至可以死在死敵手裡,但偏偏不能死在這天劫之下。”
“什麼狗屁的天劫,什麼狗屁的天道,什麼都不是,它們膽小懦弱,隻敢躲在那天上放下幾道雷劫,嘲笑著天底下所有的人。”
林伍雙手捏住蕭嶼的肩膀,手指都快插入他的血肉,雙眼中散發著鋒利的光芒,“所以你絕對,絕對,不能死在這兒。”
蕭嶼心中激靈了一下,天劫帶給他的壓迫此刻忽然消散了,一種莫名的情緒翻湧上來,讓他怎麼也壓不下來。
一切瞬間失控。
刷!
靈台中的巨石異象瞬間停止。
還沒有被坍縮的石碑,像是瞬間清醒一般退去。
巨石開始高速旋轉,然後越轉越小,直到它變成了拇指大小。
忽然!從它身上爆發出恐怖的力量,竟然能與外界天劫的力量相抗衡!
外界,所有人驟然擡頭,四周的時間突然像是暫停了,天劫,像是被人揪住了致命的喉嚨,竟然停止了!
這可是天劫啊,天底下最強大的力量,所有生靈都無法逃脫的天劫,竟然有了片刻的停滯。
儘管隻有片刻,那也足夠驚世駭俗。
而引起這一切的蕭嶼,此刻被無窮無儘的藤蔓圍繞。
斑七藤像是在對待它的種子一般將他緊緊纏繞。
所有人都沒有看見蕭嶼的身影,隻以為是斑七藤引起了異象。
隻有一人,察覺到了蕭嶼的存在。
蕭柘第一時間來到他的身邊,但是斑七藤的力量讓他無法進去。
他毀掉妖魔丹已經用儘了所有力氣。
“阿嶼……”
咚,咚,咚。
所有人腳底下忽然傳來三聲巨響。
緊接著像是有規律的心跳聲,一次又一次的響起來,澎湃有力的震動讓所有人捂住耳朵。
在安靜的天劫下,地底下的震動就是全世界唯一的聲音。
忽然一瞬間,所有人都感受到地底下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有東西在冒頭發芽,在這一場天劫的肆掠中顯得如此突兀,又如此龐大。
所有人不確定是不是隻有遠煙寒圃的地底下有東西,因為他們所能感受到的地方,全部都有東西煥發了生命力,咚咚的巨響就是它們的心臟聲。
焦黑的土地上,陡峭的崖壁上,深不見底的巨淵,密密麻麻的綠芽撲簌簌鑽出來,像是沐浴了春雨的野草,頑強地頂開巨石迫不及待鑽出來。
它們在暴風雨中舒展著身軀,在狂風中抽條出綠葉。
眾人耳邊的地動聲逐漸變小,它們抽條的聲音震耳欲聾。
“那是什麼?”眾人看著漫山遍野的綠意愣住了。
即便是天劫曾經落下的地方,也前仆後繼的鋪上了毛茸茸的綠色毯子。
“這、這難道是……”有人恍惚認出來,但是不可置信,連名字都不敢叫出來,怕驚擾了這夢幻的場麵。
在斑七藤的旁邊,也有無數的綠芽,它們堅強不屈,努力地吸收著天地的力量,不管是斑七藤的妖魔之力,還是天劫的毀滅之力,亦或者風獄陣殘餘的力量,它們都來者不拒。
轉瞬之間,它們便長至小腿!
此刻,蕭柘就虛浮在蕭嶼的麵前,他隔著藤蔓,輕輕喚他:
“阿嶼,你可知歸元門第一條門規,天下為重,蒼生為道到底為何意?”
“萬物有靈,生生不息,修仙者當以天下蒼生為重,秉持道心。”
“我曾經將此作為信仰,但是卻一次次破碎,失去重要的人。我也曾經動搖過,但是,是你讓我一直堅持著。”
“所以,阿嶼,你一定要堅持下去,不要徹底沉睡……”蕭柘的聲音慢慢帶上顫抖。
“斑七藤吸收靈氣,反哺靈草,這是它的天性,而今它吸收了所有遠煙寒圃的靈草生命力逆天而行,墮入魔道,天地容不下它,但是還好有它們……”
蕭柘低頭看了一眼腳底下的無邊綠意。
片刻的功夫,它們就又長高了一截,有力的枝乾,濃綠的葉片,每一寸都透著勃勃生機,與氣息微弱的斑七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上古時期,遠煙寒圃種著一種奇草,名為瓊茗山茶,傳說是仙人精心培育,其葉可肉白骨,其花可救死人,奇異非凡。隻不過其生長條件十分苛刻,培育不易,再加上十萬年前的浩劫,所有的書籍記載都消失了,這十萬年來,瓊茗山茶再沒有現世。”
蕭柘目光望向遠方,無數的小樹苗正在茁壯的成長,彌漫的水汽落在它們的身上,越發妖冶生姿。
“而現在,它再一次現世了。”
蕭柘眼中閃過堅定,“阿嶼,你一定能好好活下來。”
“瓊茗山茶,竟然是瓊茗山茶!”不少年長的望岫穀長老瘋狂大叫,激動得雙臉漲紅,“有救了,有救了,這麼多瓊茗山茶,我們望岫穀一定能再次崛起!”
所有弟子都忍不住哭出來,就連三位德高望重太上長老此刻也紅了眼眶。
天邊,厚重的烏雲不知道什麼時候裂開縫隙,一絲陽光鑽進來,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不知不覺,黎明已至。
烏雲雖然開始散了,四九天劫卻沒有結束,它的最後一擊在默默地醞釀著,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斑七藤僅存的一根藤蔓頂天立地,粗大的身體上全是焦黑的窟窿,卻死死護住了一個藤蔓包裹的圓球。
瓊茗山茶在肆意的生長,斑七藤在悲慼的默哀。
不知過了多久,瓊茗山茶長到三人高,強壯有力的枝丫撐起一片天,每一個枝頭都吐出顏色各異的花骨朵,它們墜著雨水,沐浴著充沛的妖魔之力,儘情舒展著。
陽光再一次普照大地,晴空萬裡,藍天白雲之際,最後一道天劫像是掙脫了某一種桎梏,從虛空中衝出,瞬間籠罩了斑七藤巨大的殘軀。
斑七藤龐大的藤蔓在這一刻開始消融,如六月的酷暑中飄落的雪花,化作暖泉滋潤著千瘡百孔的大地。
昏迷的蕭嶼此刻也落下來,蕭柘身形一動,接過弟弟,飛速閃離。
下一瞬,瓊茗山茶撲簌簌開出了一朵朵花,紅的、黃的、白的……如同被打翻的顏料,以大地和天空為紙開始繪畫出一副山河璀璨畫卷。
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芬香不打招呼地鑽進鼻尖,撞進心間。
所有人的疲憊瞬間消散,整個人都輕盈起來,仿若下一刻就要飛起來。
蕭柘懷中的蕭嶼雖然昏迷了,但是傷口也在飛速的癒合,斑七藤在天劫下消亡的時刻,他體內的斑七藤力量也化作靈氣,充斥著他的四周,他的修為緩緩突破到練氣二階。
……
清風吹來,吹走了昨夜的血腥暴亂,吹綠了山崖,吹來了漫山遍野的神秘山茶花。
陽光之下,瓊茗山茶美的像是仙境,讓人放慢了呼吸,不敢打擾。
望岫穀弟子們還沒來得及歡呼尖叫,忽然,又吹來了一陣風,瓊茗山茶的枝乾在蜷縮,濃綠的枝葉在慢慢失去顏色,一朵、兩朵……三朵……無數盛開的山茶花從枝頭整朵掉落。
如同悲壯的將士,在完成任務之後,毅然決然選擇倒在戰場之上。
生之轉瞬,死亦轉瞬。
所有人瞬間瞪大了眼睛,雙眸中倒映著這幅絕美的畫麵,身體卻掉入絕望的深淵。
清風帶起無數整朵瓊茗山茶花飛向他們,像是七彩的水流,以一種震撼的弧度流向他們。
直到幾朵瓊茗山茶花直直撞進他們的身體,他們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啊啊啊啊,我不要你的花朵,我要你好好活著!!!”
“為什麼?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嗚嗚嗚,我們錯了,你不要拋棄我們。”
……
瓊茗山茶,開得絢麗浪漫充滿生命力,敗得也流光溢彩驚心動魄。可以一瞬間花枝滿頭,也可一瞬間垂垂衰落,四季之流轉,生命之輪換,與它而言都抵不過霎時的灑脫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