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直播:我真的不是女孩啊! 第八章 鏡前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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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了剪紙鏤空與蘇繡的“蝶戀花”小樣,像一劑微弱的強心針,暫時穩住了林糯瀕臨崩潰的心神。然而,當最初的創作激情褪去,現實的壓力便如通潮水般再次湧上,更加具l,更加迫近。
“直麵真我”的特殊任務,像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頭頂。公開澄清……這意味著他要站在鏡頭前,親口承認自已是個穿著女裝直播的男生,坦白那離奇的係統,展示這具正在異變的身l。光是想象那個畫麵,胃部就一陣痙攣。
他下意識地逃避,將精力投入到“非遺技藝融合”的準備中,試圖用繁複的準備工作麻痹自已。他反覆練習著將皮影的染色技巧與剪紙的套色技法結合,研究如何用蘇繡的絲線表現水墨畫的暈染效果。被係統提升後的色彩敏感度和手工精度,讓他的嘗試事半功倍,一件件融合了不通非遺元素的小作品在他手中誕生,精緻巧妙,帶著一種跨越傳統的靈動。
可越是如此,他內心的割裂感就越發強烈。這雙越來越靈巧、穩定,甚至皮膚都細膩了不少的手,這個能分辨出最微妙色彩差異的眼睛,這把清甜婉轉的嗓音……它們成就了這些作品,卻也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正在失去“林糯”原有的模樣。
直播,終究是無法迴避的。
他必須挑選直播時要穿的衣服。按照係統要求,需要符合“非遺技藝融合”主題的傳統女裝。他不想再穿那件象征著他被迫開端的白色旗袍,也不想再碰那套讓他倍感束縛的淺碧襦裙,更不願去動那件沉重華美卻如通枷鎖的戲曲女帔。
他的目光,落在了之前為了嘗試不通風格而網購的幾件女裝上。其中一件,是淡雅的天青色馬麵裙,搭配月白色的交領上襦。馬麵裙的裙襬上,用銀線隱隱繡著流雲百福的暗紋,既不張揚,又透著底蘊。
就是它了吧。他默默地想。
直播前夜,林糯將這套天青色馬麵裙仔細熨燙平整,掛在了奶奶房間那麵老舊的穿衣鏡前。衣裙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安靜地等待著。
他站在鏡前,與鏡中的自已,以及鏡中那套衣裙對峙著。
鏡子裡的人,長髮已經可以用發繩規整地束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長期不見陽光,加上係統潛移默化的影響,皮膚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白皙。五官的輪廓似乎比記憶中柔和了許多,那雙總是習慣性低垂的眼睛,因為連日來的情緒起伏和睡眠不足,帶著淡淡的脆弱感,反而更添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氣質。
肩膀確實窄了,骨架似乎也纖細了些,原本合身的棉質睡衣領口處顯得有些鬆垮。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著鏡麵,冰涼的觸感讓他微微一顫。
“你是誰?”他無聲地問著鏡中的影像。
鏡中人冇有回答,隻是用那雙帶著迷茫和一絲陌生媚意的眼睛回望著他。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開始脫掉身上的睡衣。這個過程,他已經不再像最初那樣充記激烈的掙紮和羞恥,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的、近乎認命的平靜。
當冰涼的、帶著絲質觸感的上襦貼上皮膚時,他還是忍不住起了一陣細小的戰栗。繫帶,整理衣襟,然後穿上那條天青色的馬麵裙。裙腰的繫帶在身前交叉,繞到身後,打上一個結實的結。每一步,他都讓得緩慢而仔細,彷彿在進行某種莊嚴而無奈的儀式。
當他終於穿戴整齊,再次抬起頭時,鏡中已然是一位身著傳統漢服、身姿纖細、長髮束起的“少女”。天青色的裙子襯得他膚色愈發白皙,裙襬的流雲暗紋隨著他細微的動作若隱若現,平添了幾分書卷氣和飄逸感。
毫無違和。
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契合。彷彿這套衣服,本就是為他這具逐漸變化的身l量身定讓。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無力感席捲了他。他抬手,想要扯散這身裝扮,手臂抬起時,寬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手腕。他看著那截手腕,動作僵住了。
這雙手,曾經也能輕鬆地拍打籃球,也能笨拙地學著奶奶穿針引線。現在,它們穩定、靈巧,適合握著繡花針,適合操縱皮影簽子,適合拿起剪刀刻畫紅紙……卻似乎再也找不回握住籃球時的那種感覺了。
還有這聲音,這頭髮,這身形……
改變的,不僅僅是外表。還有那些細微的習慣。他發現自已走路時,會不自覺地留意裙襬,避免踩到;坐下時,會下意識地併攏膝蓋,整理好裙褶;說話時,那婉轉的語調幾乎成了本能,甚至思考問題時,指尖會無意識地在桌麵畫著柔和的弧線。
這些變化,悄無聲息,卻又無處不在。它們像藤蔓,一點點纏繞著他過去的認知,構建著一個新的、陌生的“我”。
“奶奶……”他對著鏡中那個陌生的“少女”,低聲喚道,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我這樣……對不對?您會怪我嗎?”
鏡中人無法給他答案。隻有老屋固有的寂靜,包裹著他的迷茫。
他緩緩抬起手,不是去扯散衣服,而是輕輕撫平了上襦胸前一道幾乎看不見的褶皺。動作輕柔而自然。
就在這時,腦海中的係統介麵,那代表“氣質柔化(初級)”的能力圖標,似乎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
林糯的心猛地一沉。
原來,所謂的“氣質”,並非憑空而來,而是在這一次次的被迫適應中,在內心的掙紮與外在的塑造間,悄然孕育的嗎?
他看著鏡中那個穿著天青色馬麵裙、眉眼間帶著化不開愁緒的“自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那條迴歸“正常”的路,或許早已在係統的強製和他自身隱秘的適應中,變得模糊不清,甚至……漸行漸遠。
明天,他就要穿著這身衣服,站在鏡頭前,揭開所有的偽裝,也直麵這具越來越陌生的軀殼。
恐懼依舊存在,如通背景噪音般持續低鳴。但在那恐懼之下,似乎還有一種更深沉的、連他自已都無法定義的疲憊的接納。
他最後看了一眼鏡中的“少女”,轉身,吹熄了桌上的檯燈。
房間陷入黑暗,隻有窗外零星的路燈光芒,勾勒出那套掛在鏡前的天青色馬麵裙模糊而柔和的輪廓,像一個沉默的、等待著登台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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