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人類同居日常 第3章 沉默的劍客
前一天晚上，404寢室是在黎晝工具“叮叮當當”的伴奏聲和雲瑤對著手機螢幕挑選新裙子的驚歎聲中度過的。江照躺在床上，聽著這奇異的“寢室交響樂”，腦子裡還在回放雲瑤那幾個小掛飾上散發的微弱能量波動，以及黎晝那句關於“裙擺空氣動力學”的驚世駭俗發言。
這覺睡得並不安穩。夢裡光怪陸離，一會兒是巨大的lolita裙擺像螺旋槳一樣把她捲上天，一會兒是黎晝那個“大水壺”閃著紅光滴滴作響，最後定格在雲瑤遞過來的、散發著暖意的歪扭五角星上……
當清晨第一縷微光透過沒拉嚴實的窗簾縫隙，吝嗇地灑在寢室地板上時，江照的生物鐘準時將她喚醒。她習慣性地先感知了一下週圍——這是刻在骨子裡的本能。寢室裡很安靜，隻有黎晝那邊傳來均勻而輕微的鼾聲，這位科學狂人昨晚搗鼓到後半夜，直接趴在工作台上睡著了，雲瑤的床上，巨大的毛絨熊占據了大半江山，她本人裹在被子裡隻露出半張明豔的睡顏。
等等……林燃呢？
江照的目光掃向靠窗左邊的下鋪。被子疊得整整齊齊，豆腐塊一樣方方正正，床單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人，不見了。
一絲警覺瞬間劃過江照的心頭。這麼早？去哪兒了？她悄無聲息地坐起身，動作輕得像貓，沒有驚動任何人。
就在這時，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破空聲，穿透了清晨的寂靜，從陽台的方向傳了進來。
“咻——”
“嗤——”
聲音很輕，短促，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銳利感，彷彿是什麼極其鋒利的東西在高速切割空氣。頻率很快，幾乎沒有間隔，形成一種奇特的、帶著韻律的節奏。
江照的心猛地提了起來。陽台？林燃？
她屏住呼吸，動作放得更輕，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悄無聲息地挪到通往陽台的推拉門邊。門沒有關嚴，留著一道縫隙。她小心翼翼地側過身，將一隻眼睛湊近那道縫隙，向外望去。
狹窄的宿舍陽台，寬度大概隻夠兩個人勉強錯身。堆放著一些無人認領的雜物和空花盆，顯得有些逼仄。而此刻，在這方寸之地，一道清瘦的身影正沐浴在熹微的晨光中。
是林燃。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深灰色練功服，布料貼身，勾勒出流暢而充滿力量的線條。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專注的側臉。她的神情是江照從未見過的嚴肅和空靈，彷彿整個人的精氣神都高度凝聚於一點。
她手裡握著的，正是那根毫不起眼的深褐色木簪。
但此刻，那根木簪在她手中，卻彷彿擁有了生命！
林燃的動作快得幾乎超出江照的視覺捕捉極限！沒有大開大合的招式，隻有在小範圍內極致精妙的騰挪、轉折、刺擊、格擋！她腳下的步伐極小，卻異常迅捷精準，在陽台狹小的空間裡如同穿花蝴蝶，每一次移動都恰到好處地避開雜物，身形穩如磐石。
而那根木簪，在她手中化作了一道模糊的、流動的寒光！
“嗤——！”木簪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向前疾刺，明明沒有碰到任何東西，江照卻清晰地看到，簪尖前方的空氣似乎產生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扭曲，伴隨著那聲銳利的破空輕響。
“咻——！”木簪迴旋，帶起一道淩厲的弧光，橫掃而過，明明離陽台欄杆還有半尺距離，欄杆上積攢的一層薄薄的灰塵，卻無聲無息地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犁”開了一道清晰的痕跡！
“嚓！”木簪下劈，動作乾淨利落，帶著一股斬斷一切的氣勢，江照甚至覺得腳下的地板都傳來一絲極其輕微的震動！
快！準！狠！
每一刺，每一劃，都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淩厲和殺伐之氣！那絕不是什麼花架子健身操，而是千錘百煉、真正用於實戰的殺人技！
江照看得心頭劇震！她家族也有戰鬥訓練，講究的是能量外放、念動力操控，大開大合。但林燃這種將力量凝於一點，將技巧發揮到極致，僅憑肉身和一根木簪就能引動空氣撕裂感的戰鬥方式，她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感受過！這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練過”了！這絕對就是她說的“劍修”！
就在江照看得入神，心神激蕩之際，一股極其細微、卻異常鋒銳的涼意，毫無征兆地穿透了推拉門的縫隙，直撲她的麵門！
嘶——！
江照渾身汗毛瞬間倒豎！那是一道逸散的劍氣？！
這道劍氣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對普通人來說，可能隻會覺得是一陣稍強的冷風吹過。但對於感知敏銳、尤其同樣身懷異能的江照來說，這感覺清晰無比！就像一把無形的、冰冷至極的小刀片，帶著刺骨的寒意，貼著她的麵板險險擦過！雖然沒有實質傷害，但那瞬間的驚悸感讓她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幾乎是同一時間，陽台上的林燃動作驟然一停！
前一秒還如同疾風驟雨般舞動的身影，瞬間定格！所有的氣勢、所有的淩厲，都在刹那間收斂得無影無蹤。快得不可思議，彷彿剛才那令人心悸的劍舞隻是一場幻覺。
她緩緩轉過身，那雙平靜無波、卻銳利如劍的眼睛，精準地穿透推拉門的縫隙，落在了江照那隻偷看的眼睛上。
四目相對。
空氣彷彿凝固了。
江照能清晰地看到林燃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訝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就像一頭獨行的猛獸，在領地邊緣發現了窺探者。
尷尬！太尷尬了！偷看被抓包！
江照心裡暗罵自己大意了。對方可是能引動劍氣的“劍修”，感知力怎麼可能弱？自己剛才心神激蕩，氣息肯定泄露了一絲，再加上那道逸散的劍氣……被發現簡直太正常了！
她迅速調整表情，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裝作剛睡醒還有點迷糊的樣子，自然地推開了陽台門。
“呼……”她故意長長舒了口氣，揉了揉眼睛，順便擋住自己可能不自然的表情，用一種帶著剛醒時沙啞和“驚訝”的語氣開口：“林燃？起這麼早鍛煉呢？”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林燃手裡的木簪，又看了看陽台欄杆上那道被“犁”開的灰塵痕跡，最後落在林燃依舊平靜的臉上。
林燃握著木簪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隨即又鬆開。她看著江照，眼神裡的那絲警惕迅速褪去，恢複了慣常的古井無波，隻是比平時更深邃了一些。她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從喉嚨裡擠出一個短促的音節：“嗯。”
惜字如金。
然後，她似乎覺得解釋得不夠，又補充了兩個字：“習慣。”
說完，她便不再看江照，目光平靜地投向陽台外逐漸蘇醒的校園。晨風拂動她額前的碎發，剛才那鋒芒畢露的劍客氣息消失得乾乾淨淨，隻剩下一個沉默寡言、氣質清冷的普通女學生。如果不是江照親眼所見，親身體會到那道劍氣，她幾乎要以為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江照也走到陽台，假裝呼吸新鮮空氣。狹窄的空間裡，兩人並肩站著，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清冽的涼意，那是劍氣留下的最後痕跡。
“早上……挺涼的哈。”江照沒話找話，搓了搓手臂，故意打了個小小的寒顫，目光“不經意”地瞟向欄杆上那道灰痕，“昨晚風挺大？你看這灰吹的。”
林燃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那道筆直的、如同被尺子刮出來的痕跡，沉默了兩秒，然後，又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江照：“……”行吧，意料之中。跟這位聊天，比破解黎晝的圖紙還難。
她也不再試圖尬聊，目光卻忍不住再次落到林燃握著木簪的右手上。那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腹和虎口處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繭子，顏色比周圍的麵板略深。那是長期握持某種硬物、反複摩擦才能留下的印記。聯想到剛才那快如殘影、引動劍氣的動作，這雙手，絕對沾過血，或者至少，經曆過無數次生死相搏的磨礪。
一個沉默寡言、氣質清冷的室友。
一個清晨在狹窄陽台以簪代劍、劍氣縱橫的劍客。
一個手上布滿練劍老繭的劍客。
這幾個形象在江照腦中反複重疊、碰撞。
她看著林燃平靜無波的側臉，再看看那根此刻看起來無比普通的木簪，心底最後一絲僥幸也徹底破滅了。
什麼低調安穩的大學生活？什麼普通室友？
雲瑤會做蘊含守護能量的“護身符”。
黎晝在造能轟穿牆壁的“量子炮”。
而這位林燃，更是個能在方寸之地揮出劍氣的“人形凶器”！
這404寢室，簡直就是個披著大學宿舍皮的“高危人物收容中心”！
江照默默收回目光，望向樓下漸漸多起來的學生身影，聽著遠處食堂傳來的隱約喧鬨。陽光溫暖地灑在身上，卻驅不散她心底那越來越重的寒意和一絲荒謬感。
她深吸了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混雜著青草和遠處食堂早餐的香氣。
嗯，又是“核平”的一天開始了。
這寢室，真的還能住下去嗎？她第n次在心裡發出了靈魂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