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山燼海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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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躺的女人真死了，被李大地的箭射中胸膛。
李大地也死了。李大海抱起李大地的屍體。
卡米拉經過時，冇多看他們一眼，隨手抄起一把刀，抵在馬大酉的脖子上。
“這一年多，你躲在哪？”
“已經一年了嗎，時間過的真快。”
自從被李大海帶出李家大院，馬大酉再也冇見過眼前這個姑娘，雖然大部分時間隻隔著一座山。
“少廢話。”
“我冇什麼好躲的。”
馬大酉確實冇在躲。當時被李大海帶到海灣，馬大酉就冇想到自己還能活著，可李大海隻是解開繩索，那時，馬大酉才知道，李大海這小子，竟然打算出海，像他祖父老瞎子那樣，去到海上。真是個瘋子，李家都是瘋子。
“我一直在造船。”卡米拉手上的刀靠的更近了，馬大酉補充道。
“造船？”
“是的。”
說一直在造船，也不算準確，但截止到半年前，馬大酉確實是在冇日冇夜的造船，冇有人脅迫，也冇有什麼限製，在聽完李大海瘋狂的計劃後，就很自然的加入到造船的行列。直到半年後，馬大酉擡頭看著日夜相處的藍色時，纔想起來問一下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於是那晚，馬大酉登上白天剛剛建成下海的船，開啟了第一次海上之行。
“你……算了。”卡米拉有些煩躁，“我問你，之前你把死人都埋在哪裡了？”
“埋？之前大部分屍體都被處理了，現在的話……我帶你看看，正好我也想過去。”
馬大酉上岸，本來打算直接去土地廟，結果就看到李家兩兄弟匆匆跑進王城靈山上新建的廟裡，於是就在後麵跟著。現在帶著卡米拉來到土地廟前，看著眼前破敗的景象，馬大酉有點不太相信這就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廟。
按照城裡的規矩，年滿八歲的少年都要在七月十五這一天，來這裡轉上一圈，隻不過前幾年李開來去到海上，回來成了瘋掉的老瞎子，再加上年景不好，也就冇人再管這事。馬大酉有些忘記他第一次來這裡的場景，隻記得跟著走了好久，之後就高燒不退，有說是嚇的，有說是累的，不管什麼原因，從那以後，他就對這片土地的守護神，有著十足的敬畏之心。
可是現在……東側院牆已經倒塌，剩下幾堵牆也被燒的漆黑，縫隙中長滿雜草。土地廟裡麵也冇好多少，右手邊三座神像，倒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最中間的那座，身子側仰，靠著後麵的牆，頭卻滾落到地上，撞的旁邊的神像挪了位置。牆上雕刻的神仙，也蒙上了一層激起來的黑土，在青苔的映襯下，全都透著躲不開的焦糊味、海腥味。
這幾年，天寒地凍，大雪成災，海水侵襲，**不斷，雖然馬大酉也曾懷疑困惑，可對神明卻絲毫不敢起什麼不敬的念頭，就連這次出海，在最危險最無助的時候，也還在朝著自認為的土地廟方向，瘋狂跪拜。但是眼前混亂的景象，讓馬大酉過去那根緊緊繃住的弦，鬆了下來。
“原來自身難保啊……”馬大酉自言自語道。
“什麼？”卡米拉冇聽清。
“冇啥，乾正事吧。”說著，馬大酉到在東側倒地的神像後麵摸索著，在原本應當是雕刻著神仙的牆上，突然出現一塊不規則的黑洞，模模糊糊中還有幾階石梯延伸到洞口，陣陣腐爛的氣味從裡麵飄出。
“小心點腳下，這裡很暗。”馬大酉繞過倒地的神像，拿起火把，在前麵帶路，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卡米拉。
進入隧道，過了很久才能勉強適應黑暗，腥臭味有點透不過氣，兩人摸著粗糙的牆壁，向下大約走了一刻鐘，纔到了平坦的地麵。
馬大酉把火把遞給卡米拉，讓她四處看看。卡米拉舉著火把朝前探去，地下麵積比地上的院子大了許多，火把的光亮照不到周圍的牆壁。卡米拉向前緩緩走了幾步，正前方是一個圓柱石墩，寬約一丈，高約五尺，中間有條縫隙，粗糙的表麵滿是黑色。朝石墩的右側走了十幾步，纔看到牆壁和一排排靠著牆整齊擺放的水缸，大多蓋著蓋子。
“看來我不在的時候，這裡也冇停過。”馬大酉冇等卡米拉開口，就接著問道，“怎麼樣，看到了嗎？”
“什麼東西？”
馬大酉向上指了指，卡米拉舉起火把，這才發現頭頂上掛著一個東西，靠近瞧了瞧，是一雙黢黑的腳。卡米拉明顯受到驚嚇，向後退了幾步。
“還有幾具冇處理的。”馬大酉扶住卡米拉。
卡米拉定了定神，舉著火把，順著腳往上看，是一具完整的屍體，已經乾枯，透過黢黑的皮膚，勉強能看出生前的麵容。卡米拉又沿著牆壁，找了一圈，一共發現六七具乾屍，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有你想找的人嗎？”馬大酉接過火把問道。
卡米拉冇有回答。
等到兩人慢慢摸索著，重新回到地麵上，卡米拉纔開口說話。
“水缸裡裝的是血？”
“是血。”
“這地窖特意為獻祭建的？”
“不隻是獻祭，每當有旱災、雪災這種饑荒年景，地窖就會被開啟，這次是李家那場祭祀結束後開始啟用的。”
“用來做什麼的？”
“處理死人的，地窖開啟後，所有的死人都會運往這裡。”
“死人？有什麼用？”
“死人渾身都是寶，血肉可以滋養萬物。多虧了這死人身上流出的血，不停的澆灌土地，那麥子才能一點點長大成熟。還有那肉……”
“也就是說，這麥子是靠血水才長出來的？”卡米拉打斷馬大酉。
“是的，少了這血水，麥子根本不撐不住外麵的冷。”
“也就是說，這麥子喝的是我父親的血？”
馬大酉冇有說話，此刻卡米拉的眼神中，滿是恐懼。
就這樣停頓了很久，卡米拉突然奪過火把衝了出去。
看著卡米拉遠去的背影，馬大酉哼起過去老瞎子經常唱的調，這調曾經聽李大海唱過，李大地應該不會，畢竟隻有弟弟親近他們這個瞎子祖父。
“
……
青煙爬上老槐樹
煙囪吐出月亮鉤
誰把月亮磨成刀
割開黑夜種白晝
……
”
馬大酉原本想要繞過倒地破碎的神像，結果還是踩了上去，看起來很硬的石塊，瞬間成了齏粉，伴隨著煙霧，四處飄散。
“該換個神了，”馬大酉打掃著身上的塵土，“卡米拉就不錯。”
遠處，麥地裡火光沖天，麥子燒焦的糊香終於壓住了土地廟裡腐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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