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五年,我不愛他了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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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後悔了。
不是後悔離開他。
是後悔冇有早點離開他。
分手的頭一年,我陷入了巨大的創作黑洞。
就像陸衍詛咒的那樣,我畫不出任何東西。
我拿起畫筆,滿腦子都是他苛刻的批評。
“色彩太臟。”
“構圖失衡。”
“毫無美感。”
他像一個幽靈,盤踞在我腦海裡,扼殺我所有靈感。
我把自己關在廉租房裡,日複一日地對著空白的畫布發呆。
我開始懷疑自己。
我是不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一文不值?
我是不是真的,隻是一個需要依附天才才能發光的拙劣仿冒品?
我砸掉了所有的畫具,撕毀了所有畫稿。
我像一隻驚弓之鳥,躲在世界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那段時間,我瘦得脫了相,精神恍惚,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爸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帶我四處求醫。
昂貴的藥費和心理谘詢費,幾乎掏空了家裡的積蓄。
爸爸一夜白頭,媽媽的眼淚就冇乾過。
看著他們日漸憔悴的臉,我心如刀割。
我覺得自己是個廢物,是個累贅。
一個連自己都拯救不了的失敗者。
那天,我獨自在街上遊蕩,鬼使神差地走進了一家舊書店。
書店很小,光線昏暗,空氣裡瀰漫著紙張腐朽的味道。
我像個孤魂野鬼,漫無目的地在書架間穿行。
一本畫冊掉在了我的腳邊。
封麵是一個女人,眼神倔強,叼著煙,手裡拿著畫筆。
——李·克拉斯納。
我翻開畫冊,裡麵全是她的故事。
她是一個才華橫溢的抽象派畫家,卻一生都活在丈夫的陰影之下。
她的丈夫,是鼎鼎大名的傑克遜·波洛克。
所有人都稱她為“波洛剋夫人”,卻鮮少有人記得她也是一位畫家。
直到波洛剋意外去世,她才終於從那巨大的陰影中走了出來,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藝術語言。
畫冊的最後一頁,印著她的一句話。
“我從來不是波洛克的影子,我就是我,一個畫家。”
那句話像一道閃電,瞬間擊穿了我所有的混沌和迷茫。
我不是陸衍的影子。
我不是他的實驗品。
我不是他定義的任何東西。
我就是溫然。
我就是一個想畫畫的,普通人。
我衝出書店,跑進最近的美術用品店,買下了店裡最大的一塊畫布。
回到那個昏暗的廉租房,我擰開所有的顏料。
冇有構圖,冇有章法,冇有陸衍那些該死的“秩序”和“沉靜”。
我把所有壓抑的情緒,所有的痛苦和不甘,全都用最原始的方式,狠狠地砸在畫布上。
紅色是憤怒,藍色是憂鬱,黃色是掙紮,黑色是絕望。
我畫到筋疲力儘,整個人癱倒在地板上。
看著那幅混亂、狂野、甚至有些猙獰的畫,我卻笑了。
眼淚混著汗水,流進嘴裡,又鹹又澀。
但我知道,我活過來了。
我給那幅畫取名,《破籠》。
它是我痛苦的墓誌銘,也是我新生的序曲。
後來,我把這幅畫投稿給一家新銳畫廊。
冇想到,一週後,我接到了畫廊老闆的電話。
他說,他從我的畫裡,看到了掙脫枷鎖的力量。
那是我的第一場畫展。
也是我職業生涯的真正。
我對小艾講完這一切,飛機正好開始下降。
“所以,溫然姐,”小艾的眼睛亮晶晶的,“你不是被他拋棄,是你炒了他!”
我笑了。
“可以這麼說。”
“他以為他毀了我。”
“其實,他成全了我。”
紐約的畫展,比我想象的還要成功。
ho區的畫廊裡,人頭攢動。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我的“破籠”係列,被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那些狂放的色彩和不羈的線條,在聚光燈下,散發著野蠻生長的生命力。
一位頭髮花白的著名藝評家,端著香檳,站在我最大的一幅畫麵前,久久不語。
他叫羅伯特,在圈內以毒舌著稱。
小艾緊張得手心冒汗。
“溫然姐,他……他不會是想罵你吧?”
我搖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許久,羅伯特轉過身,看向我。
“溫小姐,你的畫,讓我想起了一個詞。”
“什麼?”
“ferocio
honesty”
“凶猛的誠實。”
他湛藍的眼睛裡,閃爍著激賞的光芒。
“我從你的畫裡,看到了靈魂的呐喊,和掙脫牢籠後的狂喜。”
“這不是技巧,這是生命本身。”
他的評價,通過翻譯,精準地傳到我的耳朵裡。
周圍響起一片掌聲。
閃光燈此起彼伏。
我舉起酒杯,向他致意,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和坦然。
我做到了。
我用自己的畫筆,贏得了世界的尊重。
晚宴進行到一半,我正和一個來自法國的收藏家交談。
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展廳的角落,陰影將他籠罩。
是陸衍。
他冇去陪他待產的妻子。
他竟然追到了紐約。
他正死死地盯著那幅《破籠》,臉上的表情,是震驚,是不解,是難以置信。
他大概無法想象,那個曾經隻會用他教的“高級灰”來畫畫的溫順女孩,會爆發出如此激烈刺眼的色彩。
小艾也發現了他,立刻像隻護崽的母雞,擋在我麵前。
“他怎麼來了?陰魂不散!”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端起一杯香檳,朝角落走去。
既然來了,總要打個招呼。
我走到他麵前,他才如夢初醒般地抬起頭。
“溫然……”
他的聲音沙啞,眼神裡充滿了混亂。
“這些……都是你畫的?”
“不然呢?”我晃了晃手裡的酒杯,笑意不達眼底。
“這……這不是你的風格。”他喃喃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太……太有攻擊性了。”
他還是老樣子。
總想用他的標準,來定義我的一切。
我懶得與他爭辯。
“陸先生,喜歡我的畫嗎?”
“我的畫,現在可不便宜。”
他被我的話噎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就在這時,一個金髮碧眼的男人走了過來,熱情地給了我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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