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年年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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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越生“試戀”三年,他依舊沒有確定關係的打算。
我以為他依舊受前段感情的影響,害怕開始,直到我在臥室翻到了一本滿是愛意的相簿。
我拿著它質問,得到的卻是周越生的怒意,“葉清晗,我是不是說過不許動我的東西?”
心在瞬間跌入穀底,我沒再鬨,隻是在周越生出差時,搬出了彆墅。
後來為了哄我,周越生向我許了未來。
可他不知道,我哪有什麼以後。
我就要死了。
01
為了轉移注意力收拾儲物間的我,沒想到會翻出一本相簿。
我以為是周越生小時候的照片,以至於翻開那一瞬,我愣在原地。
照片上的人不是周越生,是他的同事李佩瑤。
我第一次厭惡自己對周越生的瞭解。
瞭解到一眼就認出,這是周越生的拍攝風格。
攝影是周越生為數不多的愛好,但受地質學者這個工作的影響,他向來不喜歡拍人。
哪怕我曾以此為生日願望,他都沒有鬆口。
看著眼前一張張用膜封起來,宛如珍寶收起來的照片,心臟像是被什麼重重錐擊了一下。
熟悉的嗓音傳來,“你手裡拿著什麼?”
我回頭,就和周越生對上視線。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眼神呢。
困惑,冰冷,唯獨沒有愛意。
我該像以前一樣為了維持這段關係裝傻的,可質問的話脫口而出。
“這話難道不該我問你嗎?你和李佩瑤之間真的乾乾淨淨嗎?”
周越生蹙眉,在看清我手中的相簿後,瞳色瞬間冷了下來。
“你動我東西了?”
“我是不是說過,不管和工作有關無關的東西你都彆動!”
想繼續質問的話到了嘴邊,被我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我不禁苦笑,短短幾句話,我就成了那個錯的人。
偏偏周越生連哄我的意思都沒,一味地要回相簿。
相簿遞到周越生手裡時,我沒忍住開口。
“周越生,你到底愛過我沒有。”
周越生的手頓住,一雙眼睛直直看著我。
明明不該哭的,可淚水在他的注視下止不住地往下流。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等了三年,甚至在看到相簿後,我將‘愛不愛我’改成了‘愛過我沒有’。
因為我怕。
怕我的三年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以為周越生會為我的眼淚動容給出答案的,卻沒想到周越生隻留下一句,“葉清晗,這個答案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
轉身就走。
獨留我一個人站在原地。
直到周越生的背影徹底消失,我纔在心裡默默回答。
重要。
或許以前的我並不急於要個答案,可我得了肺癌,就要死了。
我低頭看向地上的診斷書,那是剛剛轉頭時意外掉落在地的。
如果周越生的注意力在我身上,如果周越生能分一點眼神給我。
他不會沒發現不了。
可惜,沒有如果。
就像我曾以為我還有很多個三年一樣,如今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儘頭。
“葉清晗,感冒藥在哪?”
周越生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我收好診斷書,幾乎是下意識地我走回臥室把藥拿給他。
三年來我和周越生一直都這樣,上一秒吵架,下一秒破冰。
這次,或許是最後一次了。
周越生每次出差最少都是半年,明天一走再回來,我大抵已經死了。
想到這,我多囑咐了些。
“我知道你們工作風吹雨淋很正常,但隻要有感冒的苗頭,就要記得喝藥。”
“你回來的時候大概入冬了,厚外套記得帶……”
沒說完的話,被嗓子難壓的癢意打斷。
我側過頭咳了好一會,再回頭最先入目的是一包感冒靈。
我一時沒忍住,紅了眼。
其實三年來,我不是沒想過放棄,隻是每當我想要放棄時,周越生總會像現在這樣,在一些小細節中戳中我。
不知道是不是要死了,我的心硬了些,沒接過它。
強扯著露出一抹笑意,開玩笑道“周越生,不愛我的話彆對我這麼好,不然我離不開你怎麼辦?”
周越生眸光驟然收縮,“葉清晗!”
我沒想到連假設的喜歡周越生都這麼抗拒,臉上的笑意一僵又很快恢複正常。
“知道了,你不愛我,隻是單純人好。”
說完,我沒給周越生說話的機會,逃似地回了臥室。
跑的過快,以至於我沒看到周越生欲言又止的表情。
02
肺癌帶來的咳嗽,讓我睡得並不安穩。
大多時候,我會從夢中咳醒,今天亦是。
我看了眼時間,沒再繼續睡,而是選擇在聽到周越生出門的聲音時,站到落地窗前。
周越生不喜歡我送他,所以這三年他出差,我都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目送他。
看著他拉行李上車,啟動車子消失在視野後,我才移開視線。
大抵是最後一次目送他,我忽然有些感慨,以前總是三分鐘熱度的我,居然會堅持這麼久。
也算是有始有終。
我拉過一旁的箱子,開始收拾行李。
昨天拿到診斷書的第一時間,我就辦了入院。
那時的我還在想,是要和周越生坦白還是隱瞞。
可我沒想到,周越生根本不在乎。
厚重的外套滑過桌麵,連帶著擺放的東西一起。
“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我垂眸看去,碎掉的是三年來周越生送我的唯一一個禮物——水晶球。
要細說來,也不算送。
那天是李佩瑤的生日,他們三五個同事連帶著周越生都去給她親生。
周越生喝了酒,我怕他出事,所以提前去等他。
我誤打誤撞知道,周越生是男同事裡唯一一個送禮物的人。
或許在其他人眼裡,是因為周越生和李佩瑤的關係好。
隻有我知道,不是這個原因。
給李佩瑤送禮物前,周越生身邊的所有朋友都沒收到過他的禮物,包括我。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周越生的不對勁,那年也是我和周越生試戀的第一年。
不想讓這段關係就這樣結束,所以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但嘴比心誠實,回家路上我沒控製住問,“周越生,要是我生日你會給我買禮物嗎?”
周越生看了我一眼,沒回答。
後來,我在生日那天收到了水晶球,高興了一個月。
再後來,我在附近擺地攤的地方看到了一模一樣的水晶球。
說不難過是假的,隻不過第一個永遠最特殊,我就一直留著。
現在碎了。
好似在說,強求來的結局就該這樣。
我和周越生也是。
手機忽然振動,我移開視線看去,是一條視訊。
發訊息的人是和周越生李佩瑤一起工作的同事——聞夏夏。
周越生很少和我提過工作上的事,為了能幫他分憂把試戀轉正成為女友,我買通了聞夏夏。
後來周越生發現,發了很大一通脾氣,我也沒再擅作主張瞭解他。
但聞夏夏依舊把我當朋友,有什麼都會告訴我。
本來不打算看的,但我知道內容一定和周越生李佩瑤有關。
我還是點開了。
拍攝的地方是在飛機上。
視訊裡,李佩瑤戴著眼罩躺著,周越生正小心翼翼地給她蓋上毯子。
燈光昏暗,可我還是看清了那個毯子的模樣。
那是周越生最常帶在身邊的毯子。
周越生有潔癖,他不喜歡用彆人用過的東西。
一年前飛往臨市的時候,我曾從周越生手中搶過毯子,他沒有說話,但嘴唇已經抿成了一條直線。
那時把自己蒙在毯子裡的我,還慶幸的認為自己成了周越生心裡特彆的人。
直到不久後我半夜回家,在垃圾桶裡發現了那張毯子才恍然大悟。
是我在自欺欺人。
至今我還記得那張毯毫無掩蓋地一半在垃圾桶裡,一半在地上。
像是覺得它臟,臟到沒丟中也不願意再碰一次;也像是在警告,警告我碰的東西會有什麼下場。
後來我沒再碰過周越生的任何東西,我也一直以為這輩子不會有人能碰周越生的東西。
原來不是不能打破原則,隻是那個人不會是我而已。
眼眶逐漸發熱,等我回過神,螢幕已經布滿了淚水。
我以為我不會再難過的。
可為什麼心還是這麼痛。
03
被情緒影響,我到醫院時已經晚了,能住的隻有三人間。
怕影響他們睡覺,提前溝通。
好在他們是一對好說話的情侶,出了車禍才雙雙入院。
“沒事的,我們睡覺都睡很熟的。”
“對,他說的沒錯。”
兩人相視一笑,好不恩愛。
我突然想問問他們,“如果一個男的愛一個女的,但不願意和她在一起是為什麼?”
“前提就錯了。”
我愣了下,“什麼?”
男人嗤之以鼻,“如果真的愛一個人,不會捨得不和她開始的,不開始那就是不夠愛,或者對她隻有一點點喜歡,少到不足矣支撐。”
男人認真的表情,和周越生有些相似。
以至於我一時恍惚,好似看到了兩年前的周越生。
那時的我,耳邊有許多流言蜚語。
“我就說周越生根本不喜歡她,不然一年了怎麼會不在一起。”
“要我看就是葉清晗厚臉皮,抓著周越生不放,畢竟她是農村來的,靠著資助金上大學,怎麼會不想變鳳凰呢?”
“想想周越生可真慘,被這樣一個人一直纏著。”
……
周越生給我的回饋很少,少到我因為這些話就開始動搖。
那個不喜歡熬夜的我,等到了淩晨,纔等到應酬回來的周越生。
一開始,我是想說結束試戀的。
話到了嘴邊,我怎麼也說不出口。
最後是周越生看出來,眉峰微微皺起說,“葉清晗,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我真的在努力走出以前的陰影了。”
陰影。
是前一任帶給他的。
冷暴力加斷崖式分手,成了本就不喜歡分彆的周越生最大的陰影。
那是我的錯嗎?對我公平嗎?
想說的話有很多,可看著周越生難得濕潤的眼眶,我還是心軟了。
我將他緊緊抱在懷中,安撫道,“沒事的周越生,你還有我呢。”
“我不催你,我等著你慢慢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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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就是三年。
我也沒想到,三年我就要死了。
響起的手機,將我拉回現實。
我沒什麼朋友,家人也不關心我,周越生亦是。
我以為是推銷電話,徑直接起,那頭卻沒有任何聲音。
我困惑,正想結束通話時,周越生冰冷的嗓音傳來。
“葉清晗。”
我怔住。
我沒想到對麵會是周越生,向來不會主動聯係我的周越生。
大抵是第一次讓我意外,以至於瞭解周越生的我,一時沒聽出他聲音裡的寒意。
“怎麼了?是有什麼資料落下了嗎?”
“是你和我媽訴苦了吧?不然她怎麼會知道那本相簿?”
兩人的聲音折疊,但我還是聽清了。
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周越生輕嗤一聲,“如果不是你以相簿為藉口訴苦,我媽會讓人把佩瑤調走嗎?”
“這三年你仗著我媽喜歡你,多少次暗示她來壓力我,你不是最熟悉這個辦法了嗎?”
攥著手機的手不自覺發白。
我沒想過,周越生原來一直是這樣看我的。
周阿姨喜歡我嗎?
其實不是的。
她喜歡的是愛著周越生的那個我。
她見過太多不純粹的人,也看得出我對周越生是真心的。
她催促也不是我給的壓力,而是一個母親希望自己兒子走出來的勸告。
周越生從來沒有問過,或者說周越生從來都不相信我。
我壓著想哭的衝動,說出了那句一直想說的話,“你這樣,對我公平嗎?”
試戀是,沒問過我的質問也是。
04
沒得到周越生的回答,電話就被他結束通話。
一旁的情侶尷尬地笑了笑,顯然都聽到了。
看著映出自己的黑屏,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難堪。
好在,他們很快轉移話題,帶著我熟悉醫院。
住院的第二天,我開始藥物治療,每天吃大把大把的藥。
我不再像以往一樣關心周越生,他也不會主動找我,就好像從我的世界徹底消失。
聽著愈發嚴重的咳嗽聲,我知道我的病情加重了。
連帶著我的食慾一起減退。
導致到了第十天,我不得不靠打點滴來補充營養。
醫生說癌細胞擴散,在給我準備化療事宜。
其實一開始拿到診斷書,醫生給我的方案就是化療,隻不過我拒絕了。
原因很簡單,化療會掉頭發,我不想最後周越生對我的印象是個醜女人。
現在,也不重要了。
我在化療那天,破天荒的接到了周越生的電話。
也是那一刻我發覺,愛周越生的這三年,比化療還痛,比化療還苦。
接通的第一秒周越生就開了口,聲音帶著冷意,“你離家出走了?”
手不自覺的攥緊床單,我低聲咳了咳,嗓音虛弱。
“你回來了?”
“是媽去家裡看你,結果發現你不在。”
懸在半空的心徹底落下,我輕聲道,“我隻是不想住那了。”
“難道不是在跟我鬨脾氣?”
以往每一次周越生說這種話,我都會應下。
可他不在意我,自然不會發現,我從來不和他說慌。
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
一如這三年,他對這段關係的態度。
我不再像從前那般,為了和他多聊幾句各種找話題,以至於電話安靜了片刻。
我第一次發覺,我和周越生原來這麼沒有話。
或者說他對我無話可說。
畢竟在葉佩瑤麵前,周越生是那個會找話題的人。
正想結束通話電話,周越生的話打亂了我的思緒。
他的聲音悶悶的。
“葉清晗,如果我說回去後我們就在一起,你是不是就不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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