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一夜滿關山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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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聞渡對上阮芷笙那雙冰冷到毫無波瀾的眼睛，喉嚨像是被鉛塊死死堵住，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恍惚間，他猛地想起當初在醫院的那次對峙——

【那她買通獄霸欺負我的事呢？難道也算了？！】

【什麼買通獄霸？阿笙，我知道你生氣，但悠悠的性子我最瞭解，她善良得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

他當初怎麼會蠢到那種地步？又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

宴忱朝旁邊的傭人略一頷首，兩名警衛兵立刻上前，架起失魂落魄的霍聞渡，毫不留情地將他拖了出去，扔在了大門外。

宴忱瞥了一眼窗外那個踉蹌頹敗的身影，眼底凝結的寒意更深。

他轉身回到阮芷笙身邊，動作極輕地幫她把滑落的連衣裙重新穿好，繫好每一顆鈕釦。

“飯菜涼了，我去熱一下。”他的聲音恢複了慣有的溫和，“你先坐會兒。”

阮芷笙神色有些木然地點了點頭。

就在宴忱轉身要去廚房時，她卻突然伸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

宴忱停下腳步，回身看向她，目光帶著詢問。

阮芷笙抬起頭，對著他，很輕、很慢地扯出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卻無比真實的笑容。

“宴忱，謝謝你。”

謝謝他從天而降，不問緣由地帶她離開地獄。

謝謝他明知她滿身瘡痍，卻從不逼迫她撕開傷口。

更謝謝他，親手將真相與公正，帶回了她的生命裡。

阮芷笙以為，那天之後，霍聞渡會帶著他那遲來的愧疚，徹底消失在她的世界。

冇想到，僅僅過了一週，她就在軍區大門外，再次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霍聞渡沉默地站在路邊梧桐樹下，周身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孤寂與疲憊。

一見到她出來，他立刻快步追了上來。

“阿笙”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砂紙磨過粗糲的石頭，將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不由分說地塞進她手裡，“裡麵是所有的調查結果和證據林悠悠做過的那些事，我一件件都查清了。欺負過你的人，我也已經讓他們付出了該付的代價。”

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試圖去碰她的手，那雙曾經總是盛滿倨傲的墨眸裡，此刻隻剩下她從未見過的、近

乎卑微的痛楚與哀求。

“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混蛋。可我我是真的愛你，阿笙，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阮芷笙用力掙了掙手腕，冇能掙開，索性抬起眼，唇邊勾起一抹極冷的譏誚：

“霍聞渡，我隻問你一句——你和林悠悠，睡過冇有？”

霍聞渡整個人瞬間僵住，瞳孔緊縮，下意識避開了她的視線，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

那片刻的躲閃，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阮芷笙嘲諷地低笑一聲，猛地甩開他的手，彷彿碰了什麼不潔的東西。

她退後一步，每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而緩慢。

“霍聞渡，你知道嗎？”

“現在的你，真的讓我覺得——很臟。”

短短一句話，如同一道最殘忍的最終判決，將他釘死在恥辱柱上。

霍聞渡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決絕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那雙猩紅的眼睛裡，最後一點微弱的光也熄滅了，隻剩無邊無際的、足以將他吞噬的絕望。

再次聽到霍聞渡的訊息，已是一個月後。

那時，宴忱休了假，陪她在南方一個安靜的海邊小鎮度假。

午後，兩人剛用完午餐，正沿著海風輕拂的小道慢悠悠散步。路過一家敞著門、傳出廣播聲的供銷社時，一段字正腔圓的新聞報道，毫無預兆地撞進了耳朵——

【本台最新訊息，日前北城發生一起惡性殺人案件。犯罪嫌疑人霍某持刀，將一名林姓女子殘忍殺害。警方接到報案後迅速行動，已將嫌疑人抓獲。據悉，霍某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目前案件已移交司法機關，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阮芷笙轉過頭，正對上宴忱那雙帶著擔憂的桃花眼。

她微微彎起唇角，將手自然地放進他等待的掌心：“不是說好要帶我去友誼商店嗎？怎麼站在這兒不走了？”

宴忱怔了一瞬，隨即眼底漾開溫柔的笑意，緊緊回握住她的手：“這就走。”

海風拂過，將她耳邊的碎髮吹起。阮芷笙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溫熱，心底最後一絲因舊事泛起的漣漪，也悄然平息。

所有血腥的、泥濘的過往，終將被時間沖刷成模糊的底色。而她要做的，就是握緊眼前這雙給予她新生與安穩的手，認真地、踏實地，過好往後的每一天。

她側過頭，看著身旁男人挺拔的側影，晚霞在他肩上鍍了一層溫暖的光。

這一次，她確信，自己正走在通往真正幸福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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