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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玦 第70章 大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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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玖璃被安置在總督府一處頗為精緻的客院,名義上是“二小姐”的臨時居所。蘇無雙為了麵子上過得去,也為了確保計劃萬無一失,倒也捨得下本錢。每日有丫鬟奉上以牛乳和名貴花瓣調製的香湯供她沐浴,飲食也一改往日仆役的粗糙,變得精細溫補。

在這段看似“將養”的日子裡,薑玖璃悄然停止了使用那些深色粗糙的脂粉。本就因脫離邊塞風沙和日曬而悄然恢複的肌膚,在總督府這一年的安穩生活和此刻的精心調理下,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玉蕊,迅速煥發出驚人的瑩潤與光澤。雖然為了不過於引人注目,她平日依舊會用些暗色的脂粉稍作掩飾,減去豔麗,但那份被長久壓抑在灰暗表象下的絕色風華,漸漸難以完全遮掩。

她對鏡自照,銅鏡中映出的容顏,讓她自己也有片刻的恍惚。這張臉,與從前那位金尊玉貴的九公主薑玖璃,已然不同,卻又在骨子裡透著驚人的相似。不同的是,從前她是被嬌養在瓊樓玉宇、溫室內精心嗬護的牡丹,雍容華貴,絢爛奪目,卻也脆弱易折。而如今,曆經生死淬煉、蟄伏於塵埃之中的“阿九”,洗儘鉛華後,綻放出的是一種更為複雜尖銳的美——麵目帶著幾分純然的清純,眼波流轉處卻偏生勾魂攝魄,如同荊棘叢中恣意生長的野玫瑰,帶著刺骨的豔色與無堅不摧的頑強生命力。尤其是那雙眼睛,燦如寒夜星子,清澈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幽潭,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百折不撓的冷冽鋒芒。

她纖細的指尖輕輕撫過自己光滑的臉頰,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在唇角綻開。她摺好寫完的密信,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低語:“交給謝翎。”

暗影裡,似乎有氣流微微波動,信箋無聲消失。她想象著那個總是冷著臉、心思卻最是細膩的謝翎,見到她如今這番脫胎換骨、甚至帶著幾分妖異美麗的模樣時,會是何等震驚的表情。想到小冰翎可能會露出的愣怔模樣,陪在身邊六年的人竟然是個女子,她眼底不禁漾開一絲真實的笑意,如同冰河解凍,春水初生。

大婚之日,很快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到來。

蘇府內外張燈結彩,披紅掛綠,鑼鼓喧天,做足了表麵功夫,力圖向所有賓客展示蘇家對此樁婚事的“重視”與“喜悅”。前來觀禮的賓客皆是晏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對於這位突然冒出來的“蘇家二小姐”,心下雖各有猜測——畢竟高官顯貴在外留有風流債,待子女長大再接回府中認祖歸宗,在這圈子裡也算不得什麼新鮮事——但見蘇正一臉正氣、言之鑿鑿,加之嫁的又是雲州李家那個眾所周知、病入膏肓的公子,便也大多心照不宣,隻當是蘇家為了全了信義、不得已而為之的舉措,並未過多深究這“二小姐”的真實來曆。

喜堂之內,紅燭高燃,賓客雲集,卻總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微妙氣氛。蘇正身著錦袍,端坐主位之一,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屬於嫁女父親的欣慰與莊重笑容,與往來賓客寒暄應酬,滴水不漏。隻有想到即將出現的“女婿”時,眼底深處才飛速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慍怒與憋屈——他蘇正的“女兒”,竟要嫁給這樣一個廢物!但轉念一想到這“女兒”的真實身份,以及此舉能帶來的諸多好處,那絲慍怒又化為了掌控棋局的得意與冷酷。這複雜的心緒被他完美地掩藏在官場練就的沉穩麵具之下。

新娘在喜孃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入喜堂。

鳳冠霞帔,繡工精巧,流光溢彩,卻掩不住蓋頭下女子窈窕挺秀的身姿。她步履沉穩,姿態端莊,行走間裙裾微動,自帶一股難以言喻的風致,全然不似傳聞中鄉下養大的粗鄙丫頭。這氣度,讓不少原本心存輕視的賓客暗暗點頭,也讓坐在另一側主位、強撐著病體前來完成儀式的李沐白,微微抬了抬低垂的眼睫。

他自然知道蘇家玩的李代桃僵的把戲,也幾乎可以肯定,來的人必是那個心思莫測、屢屢讓他感到驚異的丫鬟小玖。

接下來是新娘離家時的敬茶。

丫鬟端上兩盞熱茶。薑玖璃率先端起一盞,蓮步輕移,走到蘇正麵前,雙膝跪在早已備好的軟墊上,雙手將茶盞舉過頭頂,聲音透過蓋頭傳出,帶著恰到好處的恭順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父親大人在上,請用茶。”

蘇正看著跪在眼前的“義女”,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一片慈和,伸手接過茶盞,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放在一旁。他從袖中取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紅包,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敲打:“起來吧。既入李家門,往後需謹守婦道,相夫教子,恪儘本分,勿要辱沒了我蘇家聲名。”

“女兒謹記父親教誨。”薑玖璃叩首,聲音平靜無波。她知道,這“本分”便是替蘇家看好、乃至奪下李家的剩餘價值。

輪到李沐白敬茶時,情況就顯得更為艱難。他幾乎是靠著阿哲半扶半抱才走到蘇正麵前,端茶的手抖得厲害,茶盞與托盤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他喘息著,勉強跪下,聲音斷斷續續,氣若遊絲:“嶽……嶽父大人……請……請用茶……咳咳……”

不出所料杯裡的茶一大半灑在了蘇正穿的暗紅色衣服上,旁邊丫鬟慌忙來擦,蘇正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厭煩至極,憤怒不已,卻又不得不維持風度,快速接過茶,同樣敷衍地喝了一口,說了幾句“望你好生休養,早日康複”的場麵話,便示意阿哲趕緊將他扶起。整個過程,蘇正甚至懶得過多掩飾那份急於結束這場哄劇的不耐。催促著二人趕緊入花轎。

紅蓋頭之下,薑玖璃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好戲,才剛剛開場。

不過半日,雲州李府內敲鑼打鼓,一片喜氣洋洋。

喜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對極其“特殊”的新人身上。新郎李沐白,由小廝阿哲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幾乎將大半重量都倚在阿哲身上,身形單薄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大紅喜服穿在他身上,空落落的,更添幾分蕭索。他臉色蒼白如紙,呼吸淺促,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壓抑的低咳,用一方素白帕子掩著唇,整個人透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病氣,與滿堂的喜慶紅色格格不入。

新娘則安靜地立在一旁,鳳冠霞帔,蓋頭遮麵,雖看不清容貌,但那挺秀的身姿、沉穩的氣度,卻讓人無法輕視。

高堂上端坐的李勳更是掩不住的得意,他也沒想到這病弱的“兒子”還真把蘇家總督府的女兒給娶進門了,雖說隻是個義女,可從此李府就不一樣了。

司儀高亢的聲音在廳堂中響起,引導著婚禮的流程。

“一拜天地——”

阿哲費力地攙扶著李沐白,讓他勉強轉身,對著天地桌的方向微微躬身。那動作遲緩而艱難,彷彿每一個關節都在發出抗議。蓋頭下的薑玖璃,則依禮盈盈下拜,動作流暢而標準,姿態優美。

“二拜高堂——”

兩人轉向端坐主位的李勳。李勳看著高貴的兒媳婦,笑得合不攏嘴。趕緊下手去扶二人。

李沐白在阿哲的幫助下,再次艱難地躬身。這一次,他似乎氣息更弱,身形晃了晃,引得近處幾位女眷發出低低的驚呼,生怕他當場暈厥。

“夫妻對拜——”

兩人相對而立。紅蓋頭阻隔了視線,但薑玖璃能感覺到對麵那道即便虛弱、卻依舊帶著探究意味的目光穿透絲綢落在自己身上。她從容地斂衽施禮,動作不卑不亢。

李沐白也微微欠身,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喜帕再次捂上了嘴,肩膀聳動,看得周圍賓客紛紛側目,麵露同情或憐憫,更坐實了他命不久矣的傳言。

儀式完成,司儀趕緊宣佈禮成,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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