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頭釵 第24章 沉冤得雪雪亦深·其二 這些是老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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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冤得雪雪亦深·其二
這些是老鬼送……
“啟稟大長老,
練鬼已經帶百隻小鬼前去捉拿段卿歡。”一隻大鬼向鬼阿門稟告道:“隻是杏花鄉那邊,太子殿下跟丟了。”
羅刹煉獄的鬼差接到二人起,鬼阿門尤其吩咐,
看住那個多事的太子殿下。
人最終還是跟丟了,大鬼戰戰兢兢,頭和腰彎的更低。
鬼阿門摩挲著無字牌位,沉靜道:“傳令下去,凡擅闖什尤堂者,
就地誅殺!”
“四隻吉墓鬼就給耍弄得暈頭轉向。神仙,他現在不算!太子殿下靈魂殘缺,
法力不穩,人殺不了就拖住。”
鬼阿門近年脾性急躁,弑神這樣的事也敢輕易交給他們這些鬼差,
他們哪有這個法力和膽子?!
大鬼得令,
匆匆退下。
大鬼的舉動不知怎地讓鬼阿門不舒心,
他剛出黑房子,
就聽見裡麵的大長老重足一頓,地麵堪堪震顫。此地不宜久留,
他手腳並用,
急忙遠離這是非。
“唯有你要回來,他們纔對老鬼恭順!”
無字牌位前的油燈裡,燈火悠悠,一隻粗硬黑毛的虎掌猛地捏緊,隨即一拳砸下,牌位和油燈嘩啦落地一片,像落地的骨碌碌滾動的人頭,如血的燈油**地向下滲入地板。
鬼阿門把雙手伸到空蕩蕩的龕台,
把這龕台當做泣地,回憶往昔似的,壓抑心中不甘,平靜道:“你砍斷老鬼雙手雙腳,後來老鬼將你收伏,你不情不願地替老鬼尋法弄來這雙手腳。你我開創冥界這片天地,現今幾十萬年,羅刹煉獄乃至整個冥界,他們都還記得你。就算老鬼封印你十萬年,他們依舊盼著你迴歸!”
“老鬼在金照山所受皮肉之苦,從不怨恨你。”
“泣地,這雙手腳安在老鬼身上,總是在提醒老鬼,它們不屬於老鬼。冇有你,老鬼劈不開那片混沌。它們就像時刻提醒著老鬼,冥界到底不屬於鬼阿門一隻老虎!”
“你到底,是老鬼投機取來的法器。老鬼一生都在羞恥,馴服不了自己的法器,哪怕一個段卿歡都比不上!”
他斂神,正當平靜地負手轉身,倏然轉回來,又是一拳將龕台砸個稀碎!
“吉墓鬼一族背叛老鬼,為你私藏段卿歡的魂魄,十殿閻羅不清楚,老鬼心中明瞭。你當年寧可被封印,鎮壓地淵,也不願意交出佛印,現在它出現在段卿歡手上——你早就在謀劃從地淵出來的方法!”
“你以為,吉墓鬼使個障眼法,就能漫天過海?!”
“不可能!!”
“老鬼今日,偏偏要獻祭了她,讓那些盼你歸來的鬼物,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你就算能出來三萬裡地淵,也是老鬼讓你出則出,讓你進則進。冥界之主,永世都將是老鬼一隻老虎!十殿閻羅那群宵小,不配!”
他噴灑出一鼻子粗氣,終於發泄完,“老鬼很快就能再見你。”
“很快!”
另一邊,鑽地的小鬼從地下私闖進秦廣王的煉獄。
怪童的地獄犬察覺在地下異動,靈敏的狗鼻子不停地在地麵上吸吸嗅嗅,嘴裡發出警覺的低鳴。
怪童拉一把栓狗的繩索,“本童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是秦廣王的煉獄,有陰兵巡邏,不可發狂!”
他咕噥道:“早的時候在乾嘛?嚇得跟孫子一樣。”
“殿下,本童何時能……”怪童仰頭,隻見蓮采兒一人,驚訝道:“殿下走了?!”
蓮采兒忽然抓緊他的後領,從原地跳起數丈高。小鬼破土而出,一口咬到整片空氣。人拉著鬼,鬼牽著狗,穩穩立在黑棺材房子的屋脊。
“槐序令!靠!羅刹煉獄下達槐序令,緝拿你呀!”鬼與鬼之間有通聯,怪童感受到小鬼身上接下的死令,腿都發軟。
上一次見槐序令,還是鬼阿門滅吉墓鬼一族。
蓮采兒腳下踏出萬法陣,四麵八方咬來的小鬼定格法陣邊緣,黑魚露出利齒,撲身一口咬掉幾隻鬼頭,吞進腹中。
“臥槽,八卦陣這麼厲害!你也是人界山鬼問詩的半仙?”怪童被蓮采兒拎在半空,他使了吃奶的勁兒才牽住對陣法中的魚,想入非非的地獄犬。
蓮采兒有問無答,隻道:“冥界可有祭奠泣地的祭壇?”
怪童有些牽不住地獄犬,道:“有有有,什尤堂!羅刹煉獄,杏花鄉相反的方向!”
蓮采兒心中默唸方位,怪童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黑白兩條魚在他們頭頂跳躍,就如鯉魚躍龍門。
怪童腳底虛空,趕忙抱緊蓮采兒的大腿,“你到底是什麼人?鬼阿門長老幾十萬年修為,現在去就是送死啊!你要是先送本童回善法煉獄,本童一定去請轉輪王前來阻止這惡劣局麵!”
“啊!回來!那不能吃啊!”怪童手腳並用,抱緊地獄犬,整隻鬼被蓮采兒拎著後領飄在空中,心中極其不踏實,甚至想吐。
“本童,暈,怕高——”
“閉嘴!”
下一刻,一人一鬼一狗,一隻老虎,八目相對。
怪童腳底虛浮,不自覺後退一步,哆嗦行禮,道:“鬼阿門長老,小的並非是有意擅闖羅刹煉獄,小的……”
得來全不費工夫!
“很好。”鬼阿門自後背拔出一柄斧頭,架在蓮采兒脖頸,對怪童道:“善法煉獄的怪童,老鬼記住你了,待不日一統冥界,老鬼特許你出冥界引亡魂。”
怪童與地獄犬齊齊嚥下一口口水,不敢忤逆他,“是,那個,小的多謝冥界之主!”
鬼阿門扯出得意的笑,低頭看著不到他半截高的蓮采兒,嘲弄道:“以為傍上他,就能逃脫老鬼的掌控?在老鬼這裡,他隻是一個受上天玉京結界阻攔,遭其他三族廢棄的仙族太子。”
“老鬼收拾完冥界,便處置他。”
蓮采兒籠在長袖下的手,指甲陷入掌心的肉裡。忍字當頭,她要忍住。
她越是臉色鐵青,鬼阿門說出的話愈加咄咄逼人,“你全身上下,嘴和骨頭一樣硬。歡都安樂居,親手殺死自己的兩個弟弟,感覺怎麼樣?”
蓮采兒仰頭盯著那雙豎瞳,臉上毫無畏懼之色,“母債子償,他們的母親給我下咒,他們當然要拿命還。”
“嘴硬。”鬼阿門道:“南齋的惡咒術不過爾爾,你知道棲蝶雙的惡咒術是誰教會她的嗎?”
鬼阿門自說自話,道:“老鬼教的。她與你這一世的母親藍笑,是同一個靈魂。”
他看著蓮采兒的臉,想從她臉上瞧出痛苦與驚詫,“棲蝶雙就是你的母親,她怎麼會對你的一個小小的欺騙,痛恨到不惜殺你雪恨?老鬼加了一把火,讓她身上迷霧一樣籠罩的癡妄日益加重,直到最後迷失在仇怨中。”
“怎麼樣?一世皆是虛妄與猜忌,不好受吧?老鬼和你一樣。”
蓮采兒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殺戮神的神像,是你做的!”
鬼阿門在她臉上看到咬牙切齒,心中痛快,道:“不錯,是老鬼做的!不僅如此,你每一世遭遇的苦難,都是老鬼親力親為。”
“藍笑為了生你,元氣大損而死。”
“段閻對女思妻,產生變|態**。”
“青梅竹馬的堂兄,視你母親為勾引王上的下賤女人,連帶著遷怒於你,做夢都想你能死。”
“西極王上輕視妻兒,獨愛嫂子和侄女……”
鬼阿門道:“這些是老鬼送你的禮物。段卿歡,肖想,觸碰老鬼的東西,你每一世都要付出百倍的代價來償還!”
“這些都不夠,你的兩個弟弟陪伴你一世又一世,你以為他們是泣地的佛印渡化的兩隻吉墓鬼。怎麼可能?他們有個名字,叫槐序雙生。”
“你一共輪迴十一世,槐序雙生做為老鬼的眼睛,看著你十世。”
“不過這一世,老鬼蠱惑你殺他們,殺得晚了些。他們同佛印待太久,不怎麼聽老鬼的話。”
黝黑的虎掌伸到蓮采兒麵前,“泣地的佛印,交出來!”
蓮采兒牙齒髮癢,想咬死這隻老虎。
“大長老真不要臉,你也說了,這是泣地的東西,憑什麼交給你?”蓮采兒道:“你玩弄凡人於股掌之間,自以為能藐視天地。實則在冥界大權旁落,猶如一隻看不住骨頭,還被掃地出門的喪家野狗。”
鬼阿門的臉陰沉下來。
怪童為蓮采兒捏一把汗,生怕大長老一個暴怒,擡斧頭斬了她。
蓮采兒接著反唇相譏,道:“哦!你不是野狗,是一隻喪家老虎。野畜住不慣房屋,情理之中。我有一言勸大長老,披人皮的妖魔鬼怪勉強混跡人群,你人皮鬼皮都搭不上,趁早回深山老林圈塊兒地盤,好過遭鬼嫌惡。”
“放肆!”
這幾句話簡直是把鬼阿門踩進爛泥裡,貶得豬狗不如!
“老鬼與泣地,共同開辟冥界天地,是老鬼接納他們入冥界,主遭客嫌,倒反綱常!”
“老鬼不管你是如何從泣地手中騙來佛印,它今日歸屬老鬼!”
鬼阿門氣極。蓮采兒渾身一緊,幽綠的法力將她團團捆緊,送上什尤堂高高的祭台。
鬼阿門的法力搜遍她全身,也冇有找到蓮花紋扳指。
“老鬼疏忽。”鬼阿門縱身一躍,跳到蓮采兒身邊,挑釁道:“他一介落魄神,就算老鬼不必為此得罪仙族殺了他,他也不會救你!”
“隻有泣地的佛印,才能讓他有足夠的法力,從地淵出來。一句諾言,你輪迴十世,浸泡忘川一千年接一千年,現在他能出來,你要前功儘棄嗎?”
“段卿歡?”
“你能感應到佛印,告訴老鬼,棲恨在哪裡?”
“他在上天玉京已有妻,說的話都是騙你的!泣地把身家性命交給你,你忍心,讓他一直待在地淵?”
十丈高的祭台上,供奉一無字牌位,牌位旁邊還擺著一把人骨匕首。
蓮采兒望一眼連接地淵結界的胎宮藤,粗如蟒蛇的幽綠藤蔓從祭台底部鑽出,表麵凸起的血管狀紋路裡,流淌著曆代獻祭者的鮮血。
鬼阿門身後,仿若有一條赬紫色巨蟒,在吐著腥紅的蛇信子。巨蟒頭頂紅豔得幾近滴血的蛇冠,如同抖動的花蕊,釋放陣陣**幽香。
好熟悉的香味。
好熟悉的話。
“你忍心讓他永不入陵?”
“采兒殿下,你能救他一命,為什麼要裝作冇看見?你虧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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