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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頭釵 第61章 婆羅江上鳳囚凰·其二 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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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羅江上鳳囚凰·其二

十八了。……

沖天煞氣逐漸散去,

荒山山坳中隻餘一片狼藉。地表被硬生生颳去數尺,露出底下焦黑的岩石,草木儘成飛灰,

連空氣都灼熱得扭曲。

蓮采兒立於廢墟中央,衣袂纖塵不染,與周遭的破敗格格不入。她麵無表情地看著白旬真將仙元源源不斷渡入戰無刹體內,眼神冷得像萬載寒冰。

“哥哥彆白費力氣了。”她聲音平淡,“他半數仙壽燃儘,

仙根枯萎,帶迴天上治吧。”

白旬真恍若未聞,

額角滲出細密汗珠,玉尺清輝不斷注入戰無刹心脈,卻如泥牛入海。戰無刹臉色灰敗如死,

胸口那個被冥界死氣侵蝕的窟窿不再流血,

卻也冇有絲毫癒合的跡象,

隻有微弱的魈翎碎片還在閃爍,

吊著最後一口氣。

“你的法力……”白旬真聲音沙啞,疲憊不堪,

“為什麼會有那麼重的戾氣?”

“戾氣?”蓮采兒輕笑一聲,

打斷他,“哥哥,你我好歹朝夕相處半年,我的法力何時出現過異樣?不是我的,你被冥界的死氣衝昏了頭腦。”

她踱步走近,長刀拖在焦土上,劃出一道淺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冥界的追兵全滅,仙族會給我懲罰嗎?”蓮采兒俯視著盤坐在地的白旬真,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冀遲魚我冇收拾了,冀州還是一座荒城。我們什麼都冇做呢!”

他們甚至冇來得及在城中搜一搜倖存的百姓。

白旬真眼底血絲密佈,那總是溫潤如玉的麵上浮現出一絲難過:“以為你要說我是偽君子,故意讓他們……”

“仙族哪能管人界的事。”蓮采兒截斷他的話,刀尖輕點戰無刹心口那點微光,“你的預言我隻相信一半。”她頓了頓,看著此消彼長的魈翎碎片,說道:“沂霓山我也做了夢,不過,不能完全告訴你。”

白旬真的眸光淺淺閃動,他抿了一下乾燥的唇,“你夢見了什麼?”

“太虛台。”蓮采兒言簡意賅,並冇有說下去的**。

天穹之上忽傳來陣陣仙樂,祥雲自四麵八方彙聚,道道金光穿透昏沉雲層,將整個荒山映照得一片輝煌。浩瀚威壓降臨,如天傾地覆。

數十名金甲仙兵陣列在前,其後是孟章星君和元祈真君。

“奉仙皇敕令!”元祈真君聲如洪鐘,響徹天地,“考覈結束,爾等即刻返回上天玉京,不得有誤!”

仙威浩蕩,連瀰漫在山坳中的冥界死氣都被滌盪一空。

蓮采兒眯起眼,手中長刀發出一聲輕鳴,“回去就回去,來人界叫喚什麼?!”

她頗為煩躁地起身,用靈流拾掇拾掇自己淩亂的頭髮。

白旬真緩緩站起身,臉色略顯蒼白。他拱手一禮:“元祈真君,戰無刹傷勢嚴重,還請——”

“陛下自有聖斷。”孟章星君打斷他,他目光掃過狼藉的山坳,尤其在那些被純白靈流徹底湮滅,隻餘些許冰晶碎屑的冥界影犬殘骸上停留一瞬,眉頭微不可查地蹙起。

仙皇要他們這般大張旗鼓,情有可原。照公主斷子絕孫的做派,冥界的影犬是一隻都不可能留下,不說是仙族平常神仙,就算是身無神印的天族,此刻,天罰都會當頭劈下!

不過,作為仙族公主的蓮采兒,此刻安然無恙。

仙族眾神敲鑼打鼓地來,既能混淆背後虎視眈眈者的視線:即便仙族神仙有神印在身,隻要做的事情不違背仙族律令,神印亦不會生效。又能再次向他族驗證蓮采兒仙族公主的身份。

兩名神官下來,小心翼翼地將瀕死的戰無刹擡起,送入一架玉輦之中。白旬真緊隨其後。

蓮采兒最後掃了一眼這片荒蕪山坳,目光在某處焦黑的尚存一絲微弱空間波動的地麵停頓一瞬,她眼底純白紋路一閃而逝,隨即若無其事地轉身,登上玉輦。

九龍長吟,拉動玉輦破開雲層,向著九天之上無儘輝煌的玉京飛去。

上天玉京,啟神殿。

穹頂高懸星河,億萬星辰循著古老軌跡運行,流淌下璀璨光輝。殿柱盤繞著洪荒異獸的虛影,吞吐著混沌氣息。白玉鋪就的地麵光可鑒人,倒映著殿中諸仙神情各異的模樣。

白冕曰並未現身,隻有一道模糊不清的龐大虛影高踞於禦座之上,威壓籠罩整個大殿,令仙神屏息。

戰無刹被安置在一張寒玉榻上,數名醫官正全力施為,柔和仙光不斷湧入他體內,卻如杯水車薪,隻能勉強維繫那一點即將熄滅的生命。

白旬真跪在禦階之下,垂首陳述下界經曆。他聲音平穩,言辭懇切,將冥界埋伏,影犬追擊,戰無刹為救冀遲魚遭重創的過程一一道來,隻是草草掩蓋了蓮采兒對冀遲魚的殺意,及其後來那場幾乎毀天滅地的交鋒。

白冕曰怎會不知實情,此刻他正和他的阿姝商量著處置蓮采兒的事情,商量得頭疼腦熱。

蓮采兒立在一旁,把玩著自己的一縷髮絲,彷彿這一切與她自己無關。聽到白旬真避重就輕的回稟,她唇角彎起一抹弧度。

“……事情便是如此。兒臣無能,未能護得戰無刹周全,亦未能順利完成考覈,請陛下責罰。”白旬真伏身。

大殿一片寂靜。諸仙神色各異,他們都想著冥界作亂一事,冇幾個在聽他講話。

禦座上的虛影微微波動,一道漠然的目光投向蓮采兒,白冕曰作勢乾咳一聲,“公主,你有何話要說?”

蓮采兒擡起眼,語氣輕鬆:“父皇罰吧。”

白冕曰:“……”

白旬真:“…………”

“冥界追兵,儘數湮滅,可是你所為?”元祈真君沉聲問道。

“是。”蓮采兒答得乾脆。

“你可知仙族規矩?”孟章語氣急促,暗示的眼神都快貼到她腦門子上了,蓮采兒偏偏跟聽不懂一樣。

她歪了歪頭,純真的眼眸裡全是一股愚蠢:“不知道,罰吧。”

“采兒!”白旬真低喝。

蓮采兒卻渾不在意,目光再次轉向禦座,盼著高坐上的神仙給她一個嚴厲的懲罰,最好能讓她閉門不出,困在蓮花宮裡。

仙皇沉默片刻,“白旬真,考覈之事,容後再議。戰無刹移至瑤光池,不會有大礙。”

“蓮采兒,”那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殺性過重,桀驁難馴。即日起,禁足蓮花宮,靜思己過,無朕敕令,不得踏出半步。”

蓮采兒臉上揚起笑意,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當真運氣好。她勾了勾唇角,微微頷首:“兒臣遵旨。”

竟是無半分辯解。

蓮花宮坐落於婆羅江上,整個上遊僅有此一座宮殿,寂靜得很。

宮門在蓮采兒身後緩緩閉合,無數繁複的符文自花瓣上亮起,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整座宮殿徹底封鎖。

蓮采兒獨立於空曠冰的正殿之中,四周帷幔低垂,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她緩緩踱步,指尖劃過冰冷的玉柱,觸目所及,皆是一片死寂的純白。

她走到殿心,盤膝坐下,閉上雙眼。

純白的靈流自她體內緩緩溢位,如煙似霧,繚繞周身,她試圖與此地仙靈之氣溝通。然而,那些靈流卻顯得躁動不安,隱隱透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暗紅。

那是與冀遲魚力量對撞後,殘留的畸點氣息,狂暴,混亂,充滿毀滅的**。這些氣息明明與她自身純淨的癡魂法力格格不入,現在竟然奇異地糾纏在一起。

蓮采兒蹙眉,強行壓下靈流的異動,周身氣息愈發冰寒。

流逝的時間是無垠的星海,蒼穹上的星宿明明每日都是同樣的佈局,可加上四時流轉,卻變得不同。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數載。

一道極其微弱卻異常執拗的呼喚,毫無征兆地刺入她的識海。

縹緲如煙的感覺,彷彿來自無窮遙遠的下界,帶著一種難過和死寂,又夾雜著一絲詭異的熟悉感。她彷彿在一瞬間看到了自己!

蓮采兒倏然睜開眼,眼底暫時收斂不了的純白紋路流轉,試圖探尋那絲感應。

是她?

她想起下界時那微不足道的插曲,冀遲魚的義姐,那具枯骨……竟還未消散麼?

有點意思。

但也僅此而已。

蓮采兒屈指一彈,一道極致冰寒的靈流循著那感應呼嘯而去,旋即,感應驟然中斷。

世界重歸死寂。

她重新閉上眼,將這微不足道的乾擾拋諸腦後。

六年光陰,於仙神而言,不過彈指一瞬。

仙族依舊,而同為神仙一脈的天族近年卻似有了些許不同。天族的仙樂越□□緲,瑤池盛會愈發頻繁,眾神仙言笑晏晏,舉止儒雅得體,彷彿一切都籠罩在一層完美無瑕的光輝之下。

白旬真行走於蓮池的青石板道路間,依舊是麵容溫潤,笑意謙和。所過之處,仙娥神將皆恭敬行禮,稱道:“太子殿下。”

蓮采兒禁足蓮花宮後一載,白旬真在儲君試煉中脫穎而出,成為名正言順的仙族儲君。戰無刹重傷瀕死,不久後也活蹦亂跳,養傷半年不到,就去了莫桑穀邊境。

此刻,白旬真正於摘管宮內,與幾位仙官商議下界一處靈脈枯竭之事。他端坐主位,指尖輕點星圖,聲音溫和,條理清晰,提出的解決之法既顧全大局,又體恤下仙,引得眾仙官頻頻頷首,目光欽佩。

一名仙侍悄無聲息地入內,奉上新沏的仙茗。

白旬真順手接過玉盞,指尖無意間擦過仙侍的手腕。那仙侍微微一顫,險些打翻茶盤,慌忙跪地請罪。

他笑容不變,溫聲道:“無妨,下去吧。”

他語氣和煦,目光卻未曾在那仙侍身上停留半分,彷彿隻是拂去一粒微塵。

眾仙官皆讚殿下寬仁。

白旬真垂眸飲茶,他指節微微發白,緩緩放下茶盞,麵上笑容依舊完美無瑕,繼續方纔的議題。

議事結束,眾仙官退去。

白旬真獨自一人立於高高的玉階之上,憑欄遠眺。目光所及,是仙雲繚繞,宮闕連綿的無儘輝煌,是觸手可摘的星辰。

袖中手指死死攥緊,“蓮采兒……”無聲的低語在唇齒間碾磨,“你為什麼……偏偏是我的宿命?”

蓮花宮內,歲月彷彿凝固。

蓮采兒自癡妄之境中緩緩甦醒。

周身的純白靈流漸漸平息,那絲因冀遲魚而沾染的暗紅戾氣被強行壓下,深藏於本源深處。戰無刹的戾氣非但冇有削弱她的力量,反而使之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鋒銳。

她的殺戮戾氣似乎更重了。

六年禁足,於蓮采兒而言,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修行。

宮門外的封印光幕微微波動,泛起漣漪,蓮采兒未擡眼,隻淡淡開口,聲音在空曠大殿中迴盪,冰冷清晰:“禁足之期這麼快就到了麼?”

殿外寂靜片刻,隨即一道柔和的聲音:“我來接你出去走走。”

白冕曰的禁足令隻是隨口說說,誰想蓮采兒老實本分,這六年竟然一步都未踏出蓮花宮。

“哦?”蓮采兒緩緩起身,純白衣裙無風自動,“好久不見。”

話音未落,她擡指,一道凝練的純白靈流如利劍般射出,精準地點在封印的某處符文節點上!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徹四周!覆蓋蓮花宮長達六年的金色光幕應聲而碎,化作漫天光點,紛紛揚揚落下。

蓮采兒踏出正殿大門,寒風捲起她如墨的髮絲,她深吸一口氣,算著自己的年歲,“十八了。”

明年便可離開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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