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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刀鋒 第9章 絕命斷崖與幽藍之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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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雪沫混雜著刺鼻的硝煙和濃重的血腥味,無情地灌進陳鐵柱因為劇烈喘息而大張的口鼻。每一次吸氣都像吞下無數細小的冰針,撕裂著灼痛的喉嚨。他背負著那個沉重得如同山嶽、散發著不祥冰冷氣息的鐵盒,在及膝深的積雪中亡命狂奔!腳下的凍土被鮮血浸染後又迅速凍結,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踩在雪殼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哢嚓”聲,如同催命的鼓點。

後背傳來的冰冷觸感和詭異波動,如同附骨之蛆,不斷侵蝕著他的意誌。昨夜碼頭那幽藍的光芒、詭異的嗡鳴與這鐵盒的呼應,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在心頭,帶來無法言喻的驚悸。但他不能停!絕不能讓這東西落到鬼子手裡!更不能讓掩護他撤退、浴血奮戰的黃司令和杜三錘白白犧牲!

砰!砰!砰!

噠噠噠——!

子彈如同附骨的毒蜂,帶著尖銳的死亡呼嘯,不斷從他耳畔、身側掠過!打得周圍的積雪噗噗作響,濺起一蓬蓬肮臟的雪霧!日軍精銳的追蹤小隊如同嗅到血腥的餓狼,死死咬在後麵。他們穿著雪地偽裝服,動作迅捷而專業,交替掩護射擊,步步緊逼!那艘名為“大和丸”的鋼鐵巨獸投射出的慘白光柱,雖然被起伏的山巒暫時遮擋,但死亡的陰影從未遠離。

“柱子!這邊!快!”

杜三錘肥胖的身軀此刻卻爆發出驚人的潛力,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揮舞著手中僅剩一顆子彈的王八盒子,指向側麵一道被積雪覆蓋的狹窄山梁,“翻過去!甩開這幫狗日的!”

陳鐵柱喉嚨裡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強行壓榨出身體裡最後一絲力量,改變方向,朝著山梁猛衝!左臂包紮傷口的紗布早已被鮮血和汗水浸透,每一次擺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但這痛楚反而刺激著他麻木的神經,讓他保持著最後的清醒和凶狠。

轟!

一發擲彈筒發射的榴彈在不遠處的雪坡上爆炸!巨大的氣浪夾雜著雪塊和碎石狠狠砸在陳鐵柱的後背上,將他衝得一個趔趄!沉重的鐵盒猛地撞在他的脊骨上,冰冷堅硬的觸感帶來一陣劇痛和眩暈!他強忍著胸腔翻湧的血氣,猛地撲倒在地,翻滾著躲到一塊凸起的岩石後麵,厚厚的積雪瞬間淹沒了他半個身子。

“柱子!”

杜三錘驚得魂飛魄散,以為他中彈了。

“沒事!”

陳鐵柱從雪堆裡猛地抬起頭,吐掉嘴裡的雪沫和血絲,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燃燒著不屈的火焰,如同雪原上永不熄滅的狼煙。他迅速探出頭,冰冷的視線瞬間鎖定了後方一個舉著望遠鏡指揮追擊的鬼子軍曹!那鬼子正揮舞著手臂,指揮機槍手壓製杜三錘的方向。

沒有絲毫猶豫!陳鐵柱閃電般抽出腰間的王八盒子!這把從鬼子手裡奪來的武器,此刻成了他唯一的遠端依仗!他粗糙的大手穩穩握住槍柄,手臂肌肉賁起,憑借著野獸般的直覺和打鐵千錘百煉出的驚人穩定性,在顛簸、缺氧、劇痛的絕境中,猛地扣動了扳機!

砰!

沉悶的槍聲在風雪中炸響!

噗——!

望遠鏡的鏡片連同其後那隻傲慢的眼睛,瞬間炸開一團猩紅的血霧!鬼子軍曹的身體猛地向後一仰,直挺挺地栽倒在雪地裡,手中的望遠鏡甩出老遠!

“八嘎!”

“狙擊手!小心!”

後麵追擊的鬼子小隊瞬間一陣騷亂,火力為之一滯!

“好樣的!柱子!”

杜三錘驚喜地大吼一聲,趁著這短暫的混亂,端起槍朝著鬼子小隊的方向砰砰開了兩槍,雖然沒什麼準頭,卻成功地吸引了火力。

“走!”

陳鐵柱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如同雪豹般從岩石後竄出,背上沉重的鐵盒絲毫不能拖慢他的速度,繼續朝著山梁頂端猛衝!

終於,兩人連滾帶爬地翻過了那道狹窄陡峭的山梁。眼前豁然開朗,但希望瞬間被更大的絕望吞噬!

山梁下,並非預想中的坦途或密林,而是一道深不見底、被濃重霧氣籠罩的斷崖!寒風在崖底呼嘯,發出淒厲如同鬼哭般的嗚咽!懸崖對麵,是另一道更加陡峭、幾乎垂直的巨大山壁,兩者之間隔著一條被冰雪覆蓋、狹窄湍急的河流,河水在冰層下發出沉悶的轟鳴。

這是一條絕路!無路可逃!

“操他孃的!”

杜三錘看著眼前的絕境,臉色煞白,絕望地咒罵了一聲,“完了!天要亡我杜三錘啊!”

追擊的腳步聲和鬼子兵急促的日語呼喊聲已經清晰可聞!就在山梁另一側!他們馬上就會反上來!

陳鐵柱站在懸崖邊,刺骨的寒風撕扯著他單薄的衣衫,吹得他幾乎站立不穩。他死死盯著腳下翻滾的濃霧和遠處冰冷的河麵,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卻沒有半分恐懼,隻有一種被逼入絕境的、如同野獸般的瘋狂在燃燒!靠山屯的衝天火光、父母小妹慘死的景象、昨夜山穀入口兄弟們浴血倒下的身影……如同走馬燈般在腦中瘋狂閃現!不!不能死在這裡!死也要拉上墊背的!他猛地轉身,將背上沉重冰冷的鐵盒卸下,重重地頓在腳邊的雪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一把抽出腰間那把沾染了無數鬼子鮮血的刺刀和匕首,如同兩柄嗜血的獠牙!

“老杜!”

陳鐵柱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決死的瘋狂,“拿著盒子!跳下去!找機會走水路!老子斷後!能宰幾個是幾個!”

杜三錘看著陳鐵柱那雙血紅、如同修羅般的眼睛,胖臉上閃過極其複雜的神色——有恐懼,有絕望,更有深深的敬佩和一絲決絕!“放你孃的屁!柱子!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把盒子給這幫畜生?門都沒有!”

他猛地舉起手中打空了子彈的王八盒子,當成鐵疙瘩,狠狠砸向山梁上最先冒出頭的兩個鬼子身影!

“小鬼子!你杜爺爺在這兒——!”

怒吼聲中,杜三錘肥胖的身軀爆發出與他體型完全不符的凶狠,如同怒熊般撲向敵人!他撿起地上一根粗大的、帶著尖銳冰碴的斷木,毫無章法卻力大勢沉地朝著衝上來的鬼子兵橫掃過去!

陳鐵柱見狀,喉嚨裡發出一聲炸雷般的咆哮!所有的憤怒、仇恨、不甘,在這一刻化為最原始的殺戮力量!他如同旋風般迎向撲上來的敵人!手中的刺刀如同毒蛇吐信,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直刺當前一個鬼子兵的心窩!

噗嗤!

冰冷的刀鋒精準地穿透棉衣和血肉!那鬼子兵臉上還帶著衝鋒的猙獰,瞬間凝固,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

陳鐵柱看也不看,左腳猛踏地麵,身體借勢急旋!右手的匕首帶著一道詭異的弧線,如同死神揮舞的鐮刀,狠狠抹過旁邊另一個鬼子兵的咽喉!

嗤——!

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凝結成猩紅的冰晶!

“八嘎呀路!”

後麵衝上來的鬼子兵被這凶悍絕倫的搏殺驚得心頭一悸,隨即發出更加瘋狂的嚎叫!數把帶著刺刀的三八步槍,如同毒蛇般從不同角度凶狠地朝陳鐵柱刺來!角度刁鑽,封死了他所有的閃避空間!杜三錘也被兩個鬼子兵纏住,一時無法脫身!

眼看陳鐵柱就要被亂刀分屍!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幽藍色光芒,毫無征兆地從陳鐵柱腳邊那個鏽跡斑斑的鐵盒內部透出!如同黑暗深淵中驟然睜開的魔眼!伴隨著一聲沉悶、如同心臟搏動般的電子嗡鳴!

嗡——!

這突如其來的藍光和異響,讓撲向陳鐵柱的幾個鬼子兵動作猛地一滯!他們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和莫名的恐懼!那藍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和詭異,彷彿蘊含著某種超越他們理解的力量!

陳鐵柱也被這藍光吸引,但他心中隻有狂暴的殺意!這瞬間的遲滯,對他來說就是唯一的生機!

“吼——!!!”

一聲如同受傷猛獸般的咆哮從他喉嚨深處迸發!趁著鬼子兵愣神的刹那,陳鐵柱的身體猛地向後倒仰,幾乎與地麵平行!同時,雙腿灌注千鈞之力,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狠狠踹向正麵兩個鬼子兵的膝蓋!

哢嚓!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可聞!兩個鬼子兵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抱著扭曲變形的膝蓋滾倒在地!

陳鐵柱借著反蹬之力,身體如同裝了彈簧般猛地彈起!手中的刺刀和匕首如同狂風暴雨般潑灑而出!刀光閃爍,血花飛濺!剩下的幾個鬼子兵猝不及防,瞬間又有兩人捂著噴血的脖子倒下!

“柱子!後麵!”

杜三錘的驚呼帶著撕裂般的恐懼!

陳鐵柱猛地側身!

噗嗤!

一柄冰冷的刺刀貼著他的肋下狠狠劃過!鋒利的刀尖撕裂了本就破爛的衣衫,在他結實的小腹側麵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火辣辣的劇痛瞬間傳來!

是那個領頭的鬼子少尉!他眼神陰毒,如同毒蛇,趁著陳鐵柱搏殺其他鬼子兵的空隙,發動了致命偷襲!

劇痛反而徹底激發了陳鐵柱骨子裡的凶性!他雙眼瞬間被徹底的血紅淹沒!根本不看傷口,身體借著側身的力道猛地旋轉!右手緊握的匕首,帶著全身旋轉的力量和刻骨的仇恨,如同開山巨斧般狠狠劈下!

噗——!

匕首鋒利的刃口從鬼子少尉的鎖骨位置狠狠劈入,勢如破竹般切開肌肉、軟骨、氣管,一路向下,直至胸腔深處!巨大的力量幾乎將這個鬼子少尉斜劈成了兩半!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濺了陳鐵柱滿頭滿臉!那鬼子少尉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眼中的驚駭便永遠凝固!

陳鐵柱如同浴血的魔神,渾身浴血,小腹的傷口汩汩冒著鮮血,但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粗重地喘息著,冰冷的視線掃過雪地上橫七豎八的鬼子屍體和那個依舊散發著幽幽藍光的鐵盒。最後衝上來的幾個鬼子兵被他這凶悍絕倫的手段徹底震懾,竟一時不敢上前!

“柱子!快看!”

杜三錘突然指著懸崖下方,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

隻見懸崖下方,那條湍急的冰河邊緣,濃密的蘆葦蕩深處,竟然悄無聲息地滑出了兩條狹長簡陋的舢板!每條甲板上,都站著幾個身影!為首一人,身材瘦高,穿著一身破舊卻乾淨利落的短打棉袍,手裡端著一支老式的火銃,正朝著山崖上焦急地揮手!竟然是昨夜在碼頭負責點火策應的老馬!他身邊是幾個精悍的碼頭工人,手中握著魚叉、砍刀!

“是馬老哥!他們有船!柱子!跳!跳下去!”

杜三錘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跳!”

陳鐵柱沒有絲毫猶豫!他一把抓起地上那個散發著幽藍光芒的鐵盒,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心頭一悸,但此刻彆無選擇!他朝著那幾個還在猶豫的鬼子兵發出一聲挑釁的咆哮,隨即猛地轉身,朝著懸崖邊緣狂奔而去!

“八嘎!射擊!射擊!”

鬼子兵反應過來,驚恐地舉槍射擊!

砰砰砰!

子彈打在陳鐵柱身後的雪地上,濺起道道雪浪!

陳鐵柱衝到懸崖邊,沒有絲毫停頓,縱身一躍!高大的身影如同搏擊風雪的蒼鷹,朝著下方翻滾的濃霧和冰冷的河水猛撲下去!背上沉重的鐵盒,在墜落過程中,那幽藍的光芒驟然變得明亮而急促,嗡鳴聲也更加清晰,彷彿有什麼東西被劇烈地觸發了!冰冷的河水迅速淹沒了他,刺骨的寒意如同無數鋼針紮進毛孔!

“柱子——!”

杜三錘嘶吼一聲,也緊跟著跳了下去!

噗通!噗通!

巨大的落水聲在懸崖下響起。

“快!快劃過去!”

老馬焦急地指揮著舢板朝著落水點劃去。

冰冷的河水如同無數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刺穿著陳鐵柱的肌膚和骨骼。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眼前發黑,肺部如同被擠壓的海綿,幾乎無法呼吸。但他強大的意誌力瞬間接管了身體的本能!他死死抓著那個冰冷的鐵盒,雙腿猛蹬,憑著感覺奮力朝著水麵上方掙紮!

嘩啦!

他的頭顱猛地衝破水麵,貪婪地吸入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氣!劇烈的咳嗽著,冰冷的河水嗆入喉嚨,帶來火辣辣的刺痛感。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甩掉眼前的水珠,急切地尋找著杜三錘的身影。

“柱子!這邊!”

杜三錘在不遠處冒出頭,肥胖的身軀在浮冰間掙紮著,狼狽不堪,但還活著。

“柱子哥!抓住!”

老馬的聲音傳來,一根帶著鐵鉤的長竹竿伸到了陳鐵柱麵前。陳鐵柱一把抓住,被老馬和幾個工人奮力拖上了其中一條濕滑的舢板。

“老杜!快!”

陳鐵柱趴在船邊,急切地朝著杜三錘伸出手。杜三錘也抓住了另一邊伸來的竹竿,被拖上了另一條船。

“快劃!快!離開這裡!”

老馬看著懸崖頂上探出頭、氣急敗壞向下開槍射擊的鬼子兵,焦急地催促道。兩條舢板如同離弦之箭,在船工們拚命的劃動下,迅速衝入濃密的蘆葦蕩深處,消失在彌漫的霧氣和對岸陡峭的山壁陰影之中。

懸崖頂上,最後幾個鬼子兵徒勞地朝著霧氣彌漫的河麵射擊,咒罵聲被寒風吹散。

湍急的河水裹挾著浮冰,推著兩條小小的舢板在昏暗的蘆葦蕩中穿行。船槳撥開枯黃的蘆葦杆發出的沙沙聲,是此刻唯一的旋律。寒冷刺骨,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迅速帶走體溫,凍得人牙齒打顫。

陳鐵柱蜷縮在舢板中間,身體因為寒冷和劇烈的體力消耗而微微顫抖。他死死抱著那個冰涼的鐵盒,如同抱著最後的希望和沉重的詛咒。小腹那道被鬼子少尉刺刀劃開的傷口,雖然在冰冷的河水中麻木了一陣,此刻被濕冷的衣服一捂,開始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抽痛。他低頭看了一眼,深色的血漬在破爛的衣衫上洇開,但他隻是緊緊皺了皺眉,從襤褸的衣襟上撕下一條相對乾淨的布條,動作粗暴地纏緊了傷口。劇痛讓他額角青筋跳動,但他吭都沒吭一聲。

“柱子哥,你這傷……”

老馬看著陳鐵柱腹部的傷口,瘦削的臉上滿是擔憂。他四十多歲年紀,顴骨很高,麵板黝黑粗糙,是常年碼頭勞作的印記,眼神卻異常銳利和沉穩。

“死不了。”

陳鐵柱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戾氣。他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另一條舢板上瑟瑟發抖的杜三錘,聲音乾澀地問道:“老杜,許……許小姐呢?”

這個名字問出口的瞬間,他那如同冰封般的眼底深處,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悄然劃過。

杜三錘被冰冷的河水泡得嘴唇發紫,聽到問話,胖臉上浮現出巨大的悲痛和自責,聲音帶著哭腔:“柱子……我對不住你!山穀口打得昏天黑地……我最後看到她……她為了救一個被炸斷腿的小戰士,撲過去……然後……然後鬼子的一顆炮彈就在旁邊炸了……”

他哽咽著說不下去了,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轟——!

杜三錘的話,如同在陳鐵柱耳邊引爆了一顆炸彈!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凍結!山穀口那衝天而起的火光、震耳欲聾的爆炸、血肉橫飛的景象……如同最殘酷的夢魘,瞬間將他吞噬!

許明夏……炮彈……炸了……

那個在破廟火光中專注處理傷口的清秀側影……

那個在藥鋪裡為他包紮時指尖微涼的輕柔觸碰……

那個在雪原絕望中被炮艇光柱鎖定、卻依舊抱著藥箱踉蹌追隨的身影……

那個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眼神驚恐卻無比堅定地為他扣動扳機的瞬間……

所有的畫麵,如同碎裂的琉璃,在他腦海中瘋狂旋轉、碰撞、轟然炸開!最後定格在那山穀口衝天的火光和硝煙之中……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劇痛、窒息和毀滅感的冰冷洪流,狠狠衝垮了他心中那堵由仇恨和憤怒築起的堤壩!那是在目睹親人慘死後都不曾有過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烈震顫和劇痛!他猛地低下頭,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死死咬住的牙關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鐵盒邊緣,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一股鹹腥的鐵鏽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那是咬破嘴唇的鮮血。

他沒有哭喊,沒有咆哮,但那無聲的、如同受傷孤狼般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卻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讓舢板上的每一個人都感到心頭沉重,不寒而栗。

老馬看著陳鐵柱劇烈顫抖卻沉默如山的背影,又看了看杜三錘悲痛欲絕的樣子,深深地歎了口氣,眼中充滿了對這群死裡逃生者的同情和對這亂世的憤懣。他沉默地指揮著船工,讓舢板靠得更近些,以便互相照應。

不知過了多久,冰冷的河風似乎也凍僵了時間。

就在小船即將駛出這片相對開闊的蘆葦蕩,進入前方更加狹窄曲折的支流時——

嗡嗡嗡——!!!

陳鐵柱懷中那個一直沉寂的鐵盒,驟然發出了比之前在懸崖上強烈數倍、如同蜂群般急促密集的嗡鳴!嗡鳴聲尖銳刺耳,幾乎要穿透耳膜!

與此同時,一股極其明亮、極其耀眼的幽藍色光芒,穿透包裹它的破布層,猛地爆發出來!將狹窄的舢板和周圍幾丈內的水麵、蘆葦都映照得一片慘藍!光芒如同實質的電流,在冰冷的空氣中跳躍、閃爍!

“啊!”

“什麼東西!”

船上的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詭異光芒和刺耳嗡鳴驚得駭然失色!老馬和船工們下意識地捂住耳朵,驚恐地看著陳鐵柱懷中那個如同活物般劇烈震顫、散發著不祥藍光的鐵盒!

陳鐵柱也被這劇烈的反應驚得渾身一震!低頭看向懷中光芒大作的鐵盒,冰冷的藍光映照著他布滿血汙和痛苦的臉龐,顯得分外詭異。一股極其強烈的、彷彿被什麼東西死死鎖定的感覺,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上了他的脊椎!

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猩紅雙眼如同雷達般掃向如同鉛塊般沉重的天空!

嗚——嗚——嗚——!!!

低沉而壓抑的引擎轟鳴聲,如同滾雷般由遠及近,迅速撕裂了河麵上空的寂靜!

隻見灰濛濛的雲層之下,兩架塗裝著猙獰血紅日軍太陽徽的九三式輕型轟炸機,如同兩隻嗅到血腥味的鋼鐵禿鷲,壓低機頭,正朝著他們這兩條在開闊河麵上如同樹葉般渺小的舢板,凶悍無比地俯衝下來!機腹下方懸掛的炸彈,在黯淡的天光下閃爍著死神般冰冷的金屬光澤!

它們的目標清晰無比——正是那在鉛灰色河麵和濃密蘆葦背景中,如同黑夜燈塔般刺目耀眼的幽藍光芒!光芒的中心,死死鎖定著懷抱鐵盒的陳鐵柱!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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