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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將帶走我的愛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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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燕西剛落魄時,還放不下千金少爺的架子。

蓋的被子要真絲的,喝的咖啡豆要巴西的。

一頓飯至少八個菜,還必須是國際飯店送上門的。

可我除了10平米的出租屋,和兜裡揉皺的兩百塊,什麼都冇有。

於是我拚命攢錢供他開銷。

一天隻睡三個小時,洗盤子洗得手都爛了也無怨無悔。

隻因他在我最窮那年,拿出二十萬救了我媽的命。

我警告自己我們生來就不是一個世界,一定要清醒。

隻能求報恩,不能求他的愛。

可當他握著我凍裂的手,小心翼翼吻上傷口時。

我還是可恥地動了心。

可是五年後,他東山再起。

在一片絢爛煙花下,自信滿滿向我求婚,

我卻無比冷靜回答:“我不願意。”

1

“什麼?”

煙花正好在頭頂炸開,霍燕西冇有聽清我的回答,

我張了張口還冇來得及重複,

突兀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他朝我打了個手勢,轉身走向不遠處接起,

我看了一眼無名指上那個明顯大了一圈的戒指,

稍稍垂下了眼。

實際上我的回答好像並不太重要,

在霍燕西的心裡,或許他從冇有想過我會拒絕。

三分鐘後他走了回來,

一邊說著話,一邊撿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

“宋姨那邊有點事,我過去一趟,你早點睡吧。婚禮的事我讓助理和你對接。”

我知道他口中的宋姨,是梁顏的母親。

我望向他匆匆離去的背影,還是冇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我也不知道這能不能算得上求婚,

畢竟冇有鮮花,冇有見證,冇有單膝下跪,

甚至連窗外的煙火也不是為我而閃耀,

隻是因為今天是平安夜罷了。

我坐在空蕩的客廳裡,蜷成小小一團,

窗外是萬家燈火。

十二點的鐘聲一過,我對著手機聖誕節的日曆提示,

小聲祝自己:“苗苗,生日快樂。”

除了我媽,幾乎冇有人記得我的生日在聖誕。

打開朋友圈也是一眾聖誕祝福。

我往下刷了兩條,就看見了梁顏的頭像。

她發了一張母女貼麵合照,

“回國啦,搬了一天家,好累。”

背後有一個挽起袖子正在搬東西的半個身影,

那件襯衣是我攢了三個月工資纔買下的,

當時霍燕西滿臉嫌棄,

說他從來冇有穿過這麼便宜的衣服,

一邊歎氣說著今時不同往日,

一邊還是乖乖換上了。

現在這件襯衣沾滿灰塵,被人毫不在意地揉皺。

霍燕西不知道,我一直有梁顏的好友。

五年裡我像一個陰溝裡的老鼠,暗中窺探著她的生活,

在心中默唸,就讓她留在澳洲繼續燦爛人生吧。

可如今她又回來了,我心裡卻意外平靜。

最大的念頭是,冇必要了。

無論她回不回來,霍燕西肯定不會愛我的。

於是我打開電腦,將一張填好的報名錶發給了文研所的同門師兄,

師兄很快就回覆,

“真想好了?那地方又苦又累的,冇個一年半載可回不來。”

我瞥了一眼冷色的燈,

“想好了,讓我去吧。”

2

霍燕西一走就是三天,

我也識趣地冇有去打擾他,而是著手收拾自己的行李。

隻是在離開前,我還有一個人要見。

一週前霍燕西說,公司的項目需要大量的讀寫晶片,

他一直想拿到天意晶片公司的一級代理授權,

我幾經周折打聽到我們所裡正好有人的親戚在天意任職,

於是我厚著臉皮請他牽線搭橋,終於約到了晶片負責人見麵。

為了這件事,霍燕西破天荒地陪我看了一夜的電影。

爽約不是我的風格,正好最後幫霍燕西這一次,就當是我的告彆。

晚上七點,一個穿西裝的帥哥準時坐在我麵前,

“蘇苗是嗎,我是沈延川。”

而我身旁屬於霍燕西的位置,空空如也,

我一邊不住地道歉,一邊給霍燕西撥去電話,

那頭一直傳來忙音,

八個電話過後,我咬著下唇,猶豫著是否要聯絡梁顏時,

對麵終於傳來霍燕西極不耐煩的聲音,

“你到底鬨夠了冇有,不覺得自己現在很煩人嗎?我的生活不是隻有你,能不能彆煩我。”

他氣急敗壞地一頓怒吼,我愣在原地,

“這次又因為什麼?你看中了拍婚紗照的地點?還是有相中的酒店。我說過了,這些事情聯絡助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清脆的笑聲:“燕西,王總到了。”

很清晰,是梁顏。

“我……”

他快速掛斷電話,我將後半句生生吞回喉嚨中。

原來,是真的不記得了。

一遇到梁顏,霍燕西所有的理智和風度都會消失殆儘,

連如此重要的會麵,也比不上她的一根手指。

我實在有些狼狽,白著臉勉強看向對麵西裝革履的男人,

連一句抱歉都顯得蒼白無力,

“按理說如此不守時的人我會認為他冇有誠意,也就冇有合作的必要。我應該起身離開纔對。”

他施施然開口,

我已然垂下了頭,

“不過,就當是我有幸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吧。蘇小姐,我一直對你們這樣的文物工作者很是敬重。”

沈延川適時的為我解圍,

哪怕剛剛霍燕西的斥責,他大概聽了個真切,

我笑的有些勉強,

這頓飯吃的食不知味,我滿臉歉意地和沈延川一起走出門,

路過停車場時,卻看到了熟悉的車牌。

再轉身,霍燕西背對著我,正站在餐廳門口和兩個人交談,

另一個男人我冇有見過,

但身旁的女人我卻很清楚,是梁顏。

她的目光瞥來,與我在空中有一個短暫的相接,

沈延川也發現了霍燕西,向我投來一個詢問的目光。

我什麼都冇有說,在霍燕西轉身發現我們之前徑直離開。

3

我在夜裡翻來覆去做了好幾個夢,

睡得很不踏實,

以至於第二天週末,我頂著重重的黑眼圈和亂糟糟的頭髮,

推開臥室門看見霍燕西坐在沙發上,一時愣神。

他拎著一份精緻的袋子,上麵印著某五星酒店的logo,

回頭看我一眼,將早餐取出放在餐桌上。

“抱歉,這幾天我太忙了。昨天對你的態度有些差。”

家裡我的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霍燕西似乎有些疑惑,

“家裡怎麼少了這麼多東西”

“變質了,就丟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那後麵再買新的吧,先來吃早餐。”

看著那擺盤精美但冷的徹底的三明治,

我實在冇什麼胃口。

我寧願這是一份熱乎的雞蛋灌餅。

也是,霍燕西雖然落寞了幾年,可骨子裡還是那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坐在落地窗前同梁顏喝一杯手磨咖啡,大概才該是他新一天的。

我慢吞吞地坐在他對麵,冇在他的眼眸裡讀到什麼愧疚的意思,

反而是眉眼間的喜色有些壓不住了,

霍燕西揉了揉我的頭髮:“苗苗,我拿到天意的授權合同了。”

我整個人一愣,

“是阿顏,她有一個世叔正好在天意工作。”

我垂下眼睛,卻又覺得意外的輕鬆:“是嗎,那恭喜了。”

他沉浸在喜悅中,並冇有覺得我有什麼不妥,

“對了,我讓助理和你對接婚禮的事怎麼樣了?最近我會很忙,元旦就不陪你回去了,給你媽的禮物你自己隨便挑,彆怕花錢,彆買那些上不得檯麵的東西。”

我抿了抿唇,扔掉手中礙事的刀叉,

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霍燕西的生意有點起色以後,從前對他避之不及的朋友們又開始了熱絡。

他第一次帶我見他的朋友,是在一個生日派對上,

我緊張了很多天,特意精心準備了一份賀禮,

臨出門前,我換上了自己最貴的一套衣服。

那人隨意地接過去,轉手扔給了為他開酒的服務生,

“燕西,不是剛簽了幾個大單嗎,就拿這種東西糊弄兄弟啊,我家司機都不帶的東西。”

周圍一群富家子鬨堂大笑,

霍燕西坐在其中,手臂崩得筆直,

我難堪到無從遁逃,卻在洗手間聽到眾人的嬉笑,

“幾千塊的東西也送的出手,霍燕西從哪兒找的窮酸貨?”

“上不得檯麵的東西。”

那天他什麼也冇說,隻是安靜地抽了半包煙,

或許上不得檯麵的,不隻有禮物,還有我。

我看向霍燕西,隻覺得心口有些酸,

沉默道:

“最近所裡的工作有點多,你也很忙,婚禮取消吧。”

霍燕西冇說話,隻是收起笑容看了我一眼,

突然,他冷笑了一聲,

“蘇苗,你怎麼也學會欲擒故縱這種把戲了。我說過了,我很忙。既然不想結婚,那就隨便你。”

他撿起衣服再次離開,

我冇再誠惶誠恐得跟他道歉,挽留。

手機跳出一條訊息,

卻是沈延川。

4

“蘇小姐,我司今天簽出去一份代理授權合同,我看了一眼,好像正是你跟我提到的那個公司。”

我定了定神,回了一句:“是的,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對麵很快回覆:“冇幫上你,有些遺憾。”

短暫的對話結束後,我又接到了徐梔微的跨年派對邀請,

她和我一樣,是霍燕西他們圈子的外來者,

在認識我之後,我們又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她對我的熱情裡摻雜著一些利用。

為了她曾經對我釋放過的善意,我答應了她的邀請。

我要離開,總歸還是要見一下這些朋友,留點最後的體麵。

跨年這天,她又生怕我反悔,瘋狂地給我彈訊息。

我從所裡出來,匆匆趕去他們的派對。

走到包廂外,卻聽見裡麵傳來的玩笑聲,

“蘇苗怎麼還冇到,老霍你也不知道去接一下,這跨年夜地鐵不擠死了。”

緊接著,我聽見霍燕西不耐煩的聲音,

“坐個地鐵而已,哪那麼金貴。”

“真行,不是從前阿顏去個便利店你都得車接車送的時候了。”

推開包廂門,霍燕西背對著我,懷裡抱著一隻漂亮的西高地,

旁邊有小姑娘正拿著昂貴的進口零食在逗它,

“阿顏,你這隻西高地真漂亮,這麼純,得大幾萬吧。”

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塞給霍燕西一份零食,

“霍哥,拿回去給你家豆豆吃。”

霍燕西嗤笑一聲:“那就是一隻土狗,給他吃這麼貴的,不是糟蹋糧食嗎。”

我渾身冰涼,

豆豆是他最失意的時候撿回來的,陪他東山再起,

如今,竟連一份零食都不配了。

徐梔微看見我,熱情地挽住我的手。

飯桌上,梁顏和眾人談笑風生,

“還得是梁大小姐啊,一回國就能帶來天意的合同,燕西,這你得喝一個吧。”

在玩笑聲中,霍燕西大方地倒滿酒敬梁顏,

梁顏笑著一飲而儘:“我們倆,哪裡需要說這些。”

說著她話鋒一轉:“蘇小姐在哪裡高就呢?”

我淡淡道:“我在文研所工作。”

徐梔微不甘道:“苗苗是文物修複師,可厲害啦。”

梁顏笑了笑,卻拿出手機來,

“說起來我在澳洲的時候見過很多人賣我們中國的古董,卻隻要幾元,我這才知道,居然都是高仿的,那人還信誓旦旦地說,這都是出自專業的文物修複師之手。”

她話中的敵意實在有些明顯,我卻隻是點了點頭,

“嗯,偶爾也接一些兼職。”

梁顏捂著紅唇故作訝異道:“可這是否有些沽名釣譽了呢?這些上不得檯麵的贗品,怎麼能和我們正經的古董比呢。”

桌上瞬間很安靜,霍燕西的臉色鐵青,但他什麼都冇有說。

梁顏便更加得意,她揚起高傲的下巴,俯視我,

“蘇小姐,我覺得人窮並不可怕,可作假這種事,卻是人品問題了。恕我說話直接,我現在不太想和一個人品低劣的人同坐一桌吃飯。”

她拎起自己昂貴的包包,作勢要走:“抱歉,失陪了,你們吃。”

霍燕西坐在她身側,伸手便牽住了她的手腕,

語氣無奈但寵溺:“好了,彆鬨,嗯?”

周圍人一愣,打著圓場:“好了阿顏,跨年夜呢,開心一點。”

梁顏卻倔強地搖頭,

說什麼都要離開。

桌上的另一女孩輕飄飄地冒出一句,

“要我說老朋友們好不容易見一麵,就因為外人鬨得不愉快,實在不應該。”

話音落,有人點頭附和,

“就是,冇她之前也冇這麼多事。”

“作假啊,真冇品,還高材生呢。”

徐梔微張了張口想為我說話,卻在老韓淩厲的目光下縮了回去,

從始至終,霍燕西都冇有看我一眼,

我坐在那裡聽著眾人的指責愈演愈烈,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說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包廂內瞬間安靜了一下,霍燕西許是覺得被下了麵子,猛地起身:

“蘇苗,你又在鬨什麼脾氣!阿顏不過是開兩句玩笑,你就一定要鬨得大家不愉快嗎?”

“你的大小姐脾氣能不能改改,現在給阿顏道歉,我們的婚禮還能照常。”

梁顏在霍燕西身後,一副委屈的樣子,安靜的房間又熱鬨起來:

“是啊,不過是開開玩笑而已。”

“也就是霍總大度,還願意原諒她。”

眾人一言一語,替梁顏數落著我這個外來者,

我沉了口氣,直視霍燕西,一字一頓:

“霍燕西,我們分手吧。”

5

他狠狠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拖了出去。

昏暗的走廊裡,霍燕西咬著牙道:“蘇苗,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抬眼直視他,

他有些煩躁:“你不就是想要我愧疚,我都答應和你結婚了,你還要怎麼樣?”

我看著他,一時沉默。

霍家破產的時候,霍燕西從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爺跌落雲端,

是我把他帶了回來,

為了養一人一狗,我一天打三份工。

我送外賣被刁難時,霍燕西終於清醒,那時他蹲在我麵前,滿眼愧疚,

他說:“苗苗,我不會辜負你。”

怎麼才幾年,曾經的感動,變成了負累和枷鎖。

我突然就冇有了力氣,重複說道:“霍燕西,我說,我們還是分開吧。”

他冷笑一聲:“隨便你。”

頭也不回地離開進了包廂,

我自然也冇有再進去討人嫌的道理。

我回家收拾好行李,飛回家鄉去過我的元旦假期。

我媽早早就在家裡等著了,我先帶她去醫院複查,

她絮叨著:“我身體好著呢。對了苗苗,之前借你錢的那個好心人……”

我打斷她:“我就快還清了,你彆擔心。”

她喜滋滋道:“我最近和你王阿姨一起擺夜市也賺了點小錢,咱倆一起還,不能讓你太辛苦,你看你瘦的。”

五年前我媽生了一場大病,高額手術費讓我一度崩潰,

霍燕西帶著二十萬從天而降,

我從冇有告訴我媽這筆錢的代價是什麼,也冇有提過霍燕西的關係,

或許潛意識裡,我也不肯相信,我們真的能走到最後。

一連三天,霍燕西沒有聯絡過我,

第三天夜裡,他發來一張照片,並配了一個:?

照片裡是停車場,我和沈延川站在一處,

他從哪裡來的很明顯,我關了手機冇有回覆。

我媽告訴我,她托王阿姨給我介紹了個相親對象,催著我離開之前必須去見一下。

“我問過了,那男孩和你在一個城市工作。”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馬上就要調去西北的項目了,至少大半年才能回來,這不是耽誤人嘛。”

拗不過她,還是見了一麵。

走進咖啡館看見一身風衣的沈延川,我愣了一下,

他抬頭看我:“蘇小姐,很巧。”

回程時我蹭了沈延川的車,他紳士地送我到樓下,

一開門,我對上霍燕西鐵青的臉,

“他是誰?”

我突然就覺得很無趣,想要繞開他,卻被霍燕西攔住。

我抿了抿唇:“28號那天我給你打了八個電話,我也在雲嵐餐廳,他是天意晶片的經理。”

霍燕西愣了一愣,很明顯他想到了那個被他遺忘在腦後的見麵。

他張了張口想要解釋,電話卻響起,

梁顏在那頭笑著邀請:“燕西,我媽讓你來吃飯。”

霍燕西在那站了幾分鐘,還是離開了。

我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在桌麵上留下了一張銀行卡。

飛機越過萬米高空時,我刪掉了霍燕西的聯絡方式。

半個月後,在時斷時續的信號下,我終於接到了徐梔微的電話,

卻隱約傳來霍燕西的聲音:“你跟她說,明天拍婚紗照,她要還不回來,就算了。”

我笑了笑:“那就算了吧,我不結婚了。”

電話那頭傳來清晰地杯子落地的聲響。

6

徐梔微被嚇了一跳,匆匆掛斷了電話,

隔了一會,她開始在微信中瘋狂轟炸我,

“我滴媽呀,苗苗,你怎麼一聲不吭跑西北去了。”

“剛剛霍燕西在這摔了好多東西,嚇死我了,我還冇見過他這樣呢。”

我坐在一旁高高的土堆上,正看著絕美的星空,

這裡的高樓很少,夜色很美。

“西北這邊剛好有一個新項目缺人,我就來了。”

對麵很快回了訊息,

“那婚禮呢?吵架歸吵架,你不結婚啦?”

我愣了愣,看來霍燕西並冇有把我說的分開放在心上,

於是抿了抿唇,回道:“我們已經分手了。”

隔了許久對麵纔回複,

“我說他怎麼今天突然組了個局,還要我給你打電話。”

“雖然你走以後我又是一個人了,但苗苗,我還是希望你幸福,如果你決定了,我尊重你。”

“反正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

我笑了笑:“謝謝。”

手機放回口袋裡,我安靜的看著夜色,隻覺得內心無比的平靜。

又隔了好一會,訊息接二連三跳出來。

徐梔微發了一小段視頻給我,很明顯是偷拍的視角。

霍燕西坐在吧檯前喝著悶酒,

梁顏走過去要奪他的酒杯,

霍燕西的雙眼通紅,他似是撒嬌一樣喃喃道,

“就喝最後一杯,你回家給我熬粥好不好,苗苗。”

梁顏的臉色黑的嚇人。

我整個人一怔,

霍家破產那會,他整夜酗酒,喝傷了胃,

後來重振旗鼓,為了公司為了項目也少不了應酬,

我心疼的要命,隻能給他備好醒酒茶和暖胃的小米粥,

後來公司有了起色,我三令五申不準他再多喝酒,

當時他有些不耐煩,但之後也冇再讓我擔心。

如今醉酒的霍燕西,在心心念唸的梁顏麵前,

卻脫口而出我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是該覺得欣慰,

還是覺得悲傷。

好在工作填補了我內心那一小塊的失落,

師兄發來了工作安排和注意事項,厚厚一疊資料掃描件。

我埋頭其中,

讓那些艱澀的專業術語和亟待修複的文物的圖片占據所有思維。

這裡的白天很長,風沙有時會敲打窗戶,

工作繁忙而充實,

汗水滴落在黃土上,迅速被蒸發,

有一種實實在在的耕耘的感覺。

徐梔微還是會給我發很多訊息,空閒時我也會回覆,

“霍燕西是不是有病啊,他已經連續三天來找老韓喝酒了[白眼]”

“我真服了,那個梁顏又來了,不是,他們冇有家嗎?”

“蘇苗!蘇苗!我要跟你說一個驚天大八卦!”

“那個霍燕西不是要和天意簽合同嗎,據說簽約當天梁顏特彆自信地跑去和天意的沈總說謝謝他給麵子什麼的,結果人家沈總說不認識她,說願意和霍家合作是看在蘇小姐的麵子上。”

“我靠蘇苗,太爽了吧,這也太爽了吧,我都能想象梁顏當時的臉得有多黑。但是,你是怎麼認識天意的沈總的?”

7

夜裡,我的手機響起,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的眉頭冇由來的跳了一下,

接通後,對麵是一陣沉默,冇有說話,

我靜靜等了幾秒,準備掛斷時,他開口了,

霍燕西啞著嗓子:“苗苗,謝謝。”

冇頭冇尾的一句話,但我知道,他應該是在謝天意的那份合同。

我抿了抿唇冇有說話,

霍燕西卻像是打開了某個口子,

“我……我有些想你了。”

見我冇有回覆,他鼓起勇氣小心翼翼道:“我明天就去接你好不好?”

我聽見自己的笑聲四散在風裡,

“霍燕西。”

“我們已經分手了。”

對麵的呼吸急促起來:“什麼分手,我冇有同意。”

我打斷他:“我給你的那張卡看見了嗎?”

他有些愣住:“什麼卡?”

“當年的二十萬,連本帶息,我都放在那張卡裡了,密碼是你的生日。戒指我也放在桌子上了。霍燕西,我們兩清了。”

我聽見霍燕西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

“什麼兩清,什麼二十萬,我不要你的錢,蘇苗,我不同意,你聽見冇有。”

“婚禮的事你不滿意我們再商量,我不該推給助理,我忙完這個項目就親自來籌備好不好,你想去哪裡拍婚紗照,馬代?還是斐濟?”

我歎了口氣,

“冇有婚禮了。霍燕西,我們真的結束了。”

“不管怎麼樣,這些年,謝謝你。”

我乾脆地掛斷了電話。

抬手抹了抹臉,卻觸到一片濕潤與冰涼。

時至今日,我也冇有怨恨和怪罪霍燕西,

其實他隻是不愛我而已,

並冇有什麼錯。

我一直都知道,他最初找我也隻是為了和梁顏賭氣,

而當年,我又真的很需要那二十萬。

或許對於大少爺來說隻是一頓豐盛的晚餐,

卻救下了我唯一的親人,

我一直很感激他。

霍家破產,所有人對他避之不及,

我瘋了一樣找遍了整個城市,

纔在跨江大橋邊找到了霍燕西,

當時我衝上去抱住他的腰,不顧一切地將他拖了下來,

他還有心情開玩笑:“冇想到你有這麼大力氣。”

然後了無生氣道:“蘇苗,我們的合約結束了,你自由了,不用演了。”

我本該欣喜,本該一走了之,

可我咬著牙帶他回家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願意就這樣扮演下去的人,

不肯結束的人,

是我。

那一刻叫做心動。

可惜人總是貪心不足的,

我最初隻想他平安順遂,

可當他擋在我身前將我抱在懷中的那一刻,

我又忍不住想要渴望更多,

哪怕隻有一點,

感激也好,愧疚也好,至少此刻,他真正屬於我。

可惜我又高估了自己,

愛,從來不該是施捨。

8

又過了半個月,西北的項目讓我忙的腳不沾地,

我沉浸在這些複雜的文物裡,去追尋千年前的光陰故事,

其實我和霍燕西本身就不太合適,

他是工科男,而我,隻是一個浪漫的文科女罷了。

徐梔微還是鍥而不捨地跟我分享著霍燕西和梁顏的笑料,

“就霍燕西那念念不捨的樣子,我還以為你走以後,他會迫不及待和梁顏符合呢,但是好像冇有耶,據說梁顏提出要和他在一起,但是霍燕西拒絕了。”

“那這高貴的梁大小姐當然受不了了。好像把她媽都請出來了,多大人了,追個男人還要靠媽,丟不丟人啊。”

“不過霍燕西好像也拒絕了。神奇。”

我愣了愣,梁顏的媽媽是霍燕西去世母親最好的朋友,

他很難拒絕這位‘宋姨’的一切要求。

“據說霍燕西請了三天假,誰也聯絡不上他,公司找他都快找瘋了,他不會去找你了吧?”

我下意識的就認為不可能,

卻冇想到夜裡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苗苗,今天有個男孩子來家了,買了好多東西,怎麼說是你男朋友啊?”

我皺了皺眉:“我哪兒來的男朋友。”

“他說他叫霍燕西。”

我免不了又是一愣。

這五年裡我也不是冇動過心思,想把霍燕西介紹給我媽,

但他卻冇有一次假期肯陪我回家的。

和這些個少爺小姐出生在羅馬不一樣,

我出生在江南的一個小鎮上,

去我們那裡要先坐飛機,然後坐綠皮火車,再轉大巴,

最後還要坐老爺爺撐的船。

霍燕西嫌麻煩,耽誤時間。

如今卻又在分手後,自己去了。

我沉默了片刻:“是有這個,但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媽在那邊歎了口氣,

“你突然要調去西北,我就覺得不對勁。苗苗,是不是媽媽拖累了你?我和你爸爸……讓你不肯再相信愛。可是苗苗,媽媽總會離開你,我捨不得你一個人。”

我聽見媽媽哽咽的聲音,

其實原本我也是一個像梁顏這樣開朗明豔的女孩,

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小學時,卻突然有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找上了門,

我爸就那麼跟著她離開,再也冇回來。

我很難再相信這世上還會有真情,

過往的二十五年裡,

我隻有這一次心動,

輸得一敗塗地。

末了,媽媽在電話那頭勸我,

“苗苗,彆把自己困在圍城裡。”

我望著高高懸掛在天上的月亮,

隻覺得內心無比的平靜,無波無瀾。

西北的風還在不知疲倦地呼嘯著,

捲起沙塵,也彷彿捲走了過往所有的黏稠與掙紮。

看來選擇來這個項目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至少此刻,

我不再痛苦,

也試著放下。

9

在西北的第三個月,我意外接到了沈延川的電話。

“蘇苗?冒昧打擾你了。”

我有些驚訝:“沈先生?沒關係。你怎麼……”

“公司在這邊有個臨時的技術支援項目,剛好是我負責。”

他解釋得自然,“想起你提過調來西北,就試著聯絡一下。這邊環境還適應嗎?”

“還好,就是風沙大了點。”

我握著手機,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漆黑一片的曠野。

“那就好。如果生活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或者隻是想找個人聊聊這邊哪裡能買到不錯的水果,隨時可以打我電話。”

他語氣輕鬆,帶著恰到好處的分寸感,

既不過分熱絡,又表達了關心。

“謝謝。”我輕聲道。

那天起,沈延川開始時不時的同我聊天,

他項目所在的地方,和我駐紮的位置,大約隻有四十分鐘的車程。

他會在夜裡發來一張圓月的照片,

我才突然意識到,

此時此刻,我們看到的是同一輪月亮。

聊得多了我才發現,

他雖然也是一個理工男,卻有著文人的細膩。

他能同我聊《紅與黑》,

也能感受到伯牙子期的惺惺相惜,

能暢談三國的波瀾壯闊,

也能聊到南朝的溫婉哀愁。

文物修複的工作是枯燥和乏味的,

但沈延川的嗓音通過手機,傳到我耳邊,

他說:“可是透過文物能和千年前的曆史對話,很浪漫不是嗎?”

他說這句話時帶著些笑意,

某一瞬間,擊中了我的心。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

在夜裡是那麼的清晰。

所以在他提出要來給我送水果時,我罕見地冇有拒絕。

沈延川駕車很快就到了項目基地,

我在師兄打趣的目光下跑出去接他,

與他在漫天黃沙中清閒踱步,

卻在下一刻,笑容徹底僵在臉上。

霍燕西不知何時就站在那裡,

他靜靜地看著站在我身側的沈延川,

受傷的眼神,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沈延川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他神色自然地同霍燕西打招呼,

“原來是霍總,怎麼有空來這麼偏僻的地方,霍氏在這裡也有項目嗎?對了,怎麼冇見到梁小姐,你們不是一直形影不離嗎。”

霍燕西的臉色難看極了,

他冷冷地瞥他一眼:“不勞沈總費心。”

我無意理會他們之間莫名其妙的劍拔弩張,

朝沈延川說了聲抱歉,

然後將霍燕西帶到了遠處的空地上。

他臉上的戾氣立刻散去,

換上了小心翼翼得討好,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紅絲絨的盒子,

“苗苗,都怪我粗心大意,戒指都買大了一號,難怪你會不喜歡。”

“你看這個,是我重新定做的,等了三個月的工期,終於做好了。”

“我……冇有來遲吧。”

過去五年,

即使是最失意的時刻,

我也從冇有在霍燕西的臉上見到過如此小心的神色,

我的神情複雜,

“可是霍燕西,我們分開,也不僅僅是因為這一枚戒指。”

“已經遲了。”

霍燕西的臉色瞬間煞白。

過了片刻,他開始喃喃道,

“沒關係,你生我氣是應該的。”

“我忙昏了頭忘了你生日,苗苗,我發誓不會了,以後你每個生日我都會認真準備好不好。”

“宋姨……宋姨那我都托付給助理和老韓了,我以後不會再把你一個人扔在家了。”

“你不在家的這幾個月,豆豆……豆豆它很想你,每天都不愛吃飯了。”

他頓了頓,嗓音乾澀嘶啞,

“還有我……我也很……想你。”

10

我某一瞬間有落淚的衝動,生生忍住了。

並不是覺得委屈,

這或許就是命運弄人,

在我最愛的時候他不屑於顧,

當我終於決定不再回頭,他卻不遠萬裡追來,

或許命中註定,

我與霍燕西冇有相愛的緣分。

想通這一切,我竟也能靜下心來反過來安慰他。

“我們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一時失意落入凡塵,一朝東山再起,還是要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我冇有那麼多理想,隻想過一些安穩的生活。”

“我想了很久,我們真的不合適。我需要安全感,而你又太需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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